農林漁牧網

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林業

郊外的家:路上花事之欒樹

2021-12-20由 東方連話 發表于 林業

欒樹屬於什麼喬木

郊外的家:路上花事之欒樹

梁東方

盛夏來臨,花朵在烈日下都很難再堅持自己的鮮潤;在乾涸的北方,在麥收季節的乾熱風的持續吹拂下,大多都已經乾癟掉落,只剩下了蓊鬱的葉子,聯合起來保衛著莖稈和枝杈;從立春開始爛漫花事,到了尾聲。

就連蜀葵也過了第一撥盛花期,只剩下高高的絨樹,葉子和花朵都是一根根散開的針狀,正可以保溼,可以充分散熱,所以開得正好。不過絨花淡淡的粉紅色高高地點綴在絨樹淺綠的樹冠之上,只聞其香,不見其色,需要抬頭去找才能發現。這是絨花在烈日下開得幽靜,不燥,開得低調的特點。

這時候,還有一種樹開出來明黃色的花,卻是一點也不低調的。那就是欒樹。

人們對欒樹的印象,都是它在秋天裡的果實。是包裹著果實的那種小燈籠,小燈籠的燈籠衣由夏天的青白色綠逐漸變成深綠色,到了秋天就成了棕褐色甚至褐紅色,在葉子逐漸落去的時候,這些燈籠果實卻依舊掛在枝頭,是比花還耐看的“花”——因為人們已經不自覺地將它們作為花朵來看待了。乃至對欒樹真正的花朵,反而沒有留下什麼普遍的印象。

實際上,欒樹從春天嫩紅的小葉開始,就是一樹美色,到了盛夏帶著黃花投下陰涼,到了深秋又有一片果實的壯麗輝煌,甚至掉下來的果實也還是製作佛珠的天然之物。這其中欒樹的花朵,比之它的果實是一點也不遜色的。

郊外的家:路上花事之欒樹

欒樹這種耐寒耐旱的喬木,花朵卻要在盛夏來臨、陽光灼熱熾烈久了的時候才會漸次開放。它們最初以小米粒式的微小而密集的方式遍佈花枝,然後每一朵都會將自己具體而微,花卉、花冠、花萼完備的全部零部件一律變黃,變成一朵朵碩大的總狀花序,像是一隻只黃色的大鳥落到了綠色的綠色的欒樹枝頭,落下了還不把翅膀收起來,讓欒樹枝顫顫悠悠、不堪重負卻也樂得豔色加身、萬眾矚目,成為盛夏時節從樹下經過的每個人都要格外留意一下,感嘆一下的美不勝收之物。

你如果是格外留意的人,是在盛夏的汗溼裡願意多在欒樹下的陰涼裡站一站,仰著頭看一看的人,就能聽見欒樹密集的葉子和碩大的花盤一起形成的某種隱匿的聲響,它和深秋時候欒樹幹透了的燈籠果實互相摩擦的時候產生的那種嘩嘩啦啦的聲響不同,它很柔和,很細密,很浸潤,讓一直在路上流汗的人一下就能汗止矣。

有人說這種神秘的聲響是不大容易聽到的,但是那明黃色的欒樹花團散發出來的藥味兒的花香是比較容易聞到的。

我知道人們說的藥味兒的花香,是說花兒在開放的時候釋放出來的一種富有生育吸引力的味道,比如女貞的白花,比如黃櫨的霧狀花,那種味道恰好與我們習慣的某幾種典型的中藥氣息相近。我走在開花的欒樹下面的時候,有時候也的確聞到了這種旨在吸引昆蟲授粉的藥味兒,但是真正站到垂下來的花旁,捻一點花末到鼻子下面聞,卻又不能找到味道所從來處了。

郊外的家:路上花事之欒樹

往返郊外的家,經過河邊綠道,走到這幾棵欒樹下的時候心情每每都會格外怡然:樹冠之上的高溫可以使這樣一棵樹表現出如此枝繁葉茂花朵盛開的美,說明一切的高溫還都在天地容許的範疇之內,說明包括人在內的萬事萬物都儘可以放心,所要做的就是適應,就是繼續享受這世界在不同時序裡向你展開的包括汗流浹背在內的一切。

據說。在古人並非現代文明的人人平等的禮俗安排中,只有皇帝的墳上可以栽種松樹,百姓的墳上只能栽種楊柳;而士大夫的墳上是可以栽種欒樹的。

欒樹的偉岸又兼風姿綽約,欒樹的蔭庇廣大又別出心裁、時時有顏色、終生可聚人氣的特點,倒是與古人推崇的標準計程車大夫的理想人格有幾分相似。這好像也是每次在欒樹下駐足都格外讓人舒服的一個原因。在民族風俗與詞彙的密碼中,一旦賦予物象某種固定的品格範式,就會逐漸形成文化基因的潛意識遺傳,讓今人如古人一樣,在類似的物象、植被面前,重燃也許在歷史上重複過了多少遍的共情。

這是我在祖輩的土地上的諸多物象經歷中,最覺著可堪慰藉的一種直觀的觀察與潛在的文化感應的結合之樂;在異國他鄉,不論自然環境保護得多麼好,都是沒有這種文化傳承意義上的心有靈犀的。我們擁有的不僅僅是面板頭髮血脈的代代相傳,更有萬物於心的點染格式的源遠流長。現在作為綠化樹、觀賞樹正在越來越廣泛地被種植到公園綠地庭院之中去的欒樹,並非外來之物,而只是這片土地上歷久彌新的萬木蔥蘢中的一種。

儘管,你們在各自的生命之河中的相遇,你能站到它的黃花樹蔭下仰望的這些日子,都是新鮮的,都是在你們各自都不可重複的。正是這樣花兒開花不再的唯一性,使人對將自己生命流程標誌出來的花一往情深,使我們樂此不疲、深情不倦地追逐著花事。而住在郊外的家裡,正好使我的追逐有了自然而然的路途偶得般的幸運與常有常新的持久。由是,我對於即將到來的暑熱中的花,依然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