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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談|無言的植物

2022-10-06由 新民晚報 發表于 林業

田裡有什麼植物

十日談|無言的植物

那天回老家,小姊妹問,韭菜吃哇?我答:吃的,姊妹說,我去割。我就跟在她身後去了菜園。韭菜是分行種的,一畦泥地上,有六行,東西向,行與行隔開一虎口的長短。韭菜長在比泥土稍高的壟上。所有的韭菜半尺高,嫩嫩綠綠,清清爽爽,幹挺著,葉豎著。我看姊妹拿著刀,左手挽過韭葉,右手將刀貼地,由外割向裡,一分鐘,割滿了一籃子。我問:這割掉的韭菜,多少時間再長出來呀?

澆點水糞,五天;不澆,七天。

走時,看了一下韭菜,割過的韭菜只剩下根了,它們與土地齊平。最想問,韭菜不疼嗎?我想到了“一歲一枯榮”“春風吹又生”的草,論重生的時間,它們統統不如眼前的韭菜。韭菜有學會重生的本領與技巧。我對姊妹說,我來澆糞吧。姊妹說,你澆就澆清水吧。

澆清水?我驀地一驚:清水也可以?姊妹說,韭菜不在乎的。

剛入夏,家裡就吃土豆了。都是現挖現燒現吃的。土豆是土命,播種時,就被我們放入地底,蓋上泥土。就從那一刻起,土豆就走入黑夜,成為真正的埋沒者。整整三個月,不見陽光,不見月亮,但土豆從不因為自己生在暗黑裡,無人相顧,無人相憐而唉聲嘆氣,它們照樣在地下鑽土呼吸、長個。

常聽說,一個蘿蔔一個坑,好像坑是人挖給蘿蔔長身體的,其實不是。蘿蔔種下後,蘿蔔葉在地上輸送營養,蘿蔔在地下拼命生長。都是靠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拱出地方的,生命運動,從不停歇。很難想象這種拱法的艱難困苦,總覺得拱出一個圓圓的、長長的洞,體力是重要的,耐心是必須的,意志要堅強的,缺一樣都不行。

春上二三月,我們每次回家,都要拿一把雞毛菜回來。那些雞毛菜稈很長,稈上的葉片少得可憐,它們都被蟲子咬斷了,葉面上也都是蟲子的咬痕,有的洞穿了,葉面筋筋攀攀。雞毛菜的死敵是隱匿地下的蟲子。這些蟲子,都是夜裡出動的蟊賊,夜深人靜了。它們就趴到雞毛菜的葉片上面,開始撕咬,一口一嫩葉,口口有狠勁,葉碎了,葉穿了,雞毛菜不認輸,你咬我的葉,我長我的葉。每個晚上,雞毛菜上,就會演繹一場生長與毀滅的搏殺。我們每次吃到這樣的雞毛菜,心裡就顯得很不平靜,都感謝雞毛菜的坦然與執著。

到了吃玉米的時節,玉米長得如何,管理也是有大講究的。當玉米長成一米高時,內行的人就開始修剪玉米樹了。二妹告訴我,從下面數上去第三張葉子開始,所有的葉子都要剪掉一半,為什麼要剪掉,一來減輕玉米樹的承重斤兩;二是保證玉米樹的風道暢通。到了玉米長苞時,就要把玉米樹頂上的花苞剪掉,一定不能心疼,這樣做,確實能最大程度上保證玉米長得更圓潤,更飽滿,自然更好吃。就這樣,玉米,一直面帶著一種愉悅的容儀,向每一次修剪它的主人展示自己越發簡練的身體與笑意。

幾乎所有的蔬菜都是無言的植物,但無言的植物,都在向我們傳遞著生命律動的華彩樂章,比如生與死,苦與甜,消沉與積極,索取與奉獻。所以吃蔬菜之前,我會經常去田裡走一圈,看一眼。我覺得,那個時候你至少可以獲得一點生活的啟迪。生活中,你的許多的不順意,與蔬菜的經歷比起來,其實都不是個事兒。(高明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