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賞析《推拿》：直麵人性情慾，是黑暗裡的造夢者

婁燁採取的方式以及所懷抱的態度是令人尊敬的，《推拿》也因此成為一部在諸多商業電影占據銀幕的當下，頗為值得去看一遍的電影。倒不是說這部電影的敘述主體是一個本身就應該得到更多關注的人群（如果是因為這樣而去關注一部電影，還不如在現實中多給他們一些關注與關懷），而是這部電影在給予盲人群體一種關懷的同時，其迸發的人性與情感不止於某一個群體，而是適合於所有人。這種方式令人尊敬的地方就在於，他不是以一種”居高臨下“或者”特殊“的視角去講述他們的故事，而是以一種平等的視角與姿態來講述，讓觀眾以平等的視角與姿態來觀看和感受這樣一個群體的生活、思想、情感以及人性。

劇中，有四個男人一定會讓你印象深刻：英俊年輕孤僻但衝動的小馬，成熟圓融敢恨也包容的王大夫，文藝浪漫深情卻易遇涼薄的沙復明，嘴貧心明風流可識時務的張大夫（張一光）。嬉笑怒罵間，盲人男性的生活百態躍然而出，張一光說：自從我的眼睛盲了，心卻變得更清楚了。這群因為不同人生經歷，最終一同走上全黑道路的男人們，懂得進退攻守，有一份“看破”卻不輕易說破的智慧。或許這算是當你失去一樣最重要的東西時，上帝會給你另一樣重要的東西作為彌補的詮釋。

從一個盲人小馬的生活出發，婁燁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極盡真實地表現出盲人的世界與他們生活的社會。他們與普通人一樣有七情六慾，跟健全人一樣會遭遇各種各樣的社會問題。小馬（黃軒飾）會對“嫂子”小孔（張磊飾）產生特殊的感情，也會在碰到髮廊妹小蠻（黃璐飾）後產生情愫，這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表達；王大夫（郭曉冬飾）與小孔之間的愛情，遭遇家人的阻撓，從廣州到南京，算是私奔，卻並沒有因為其他的事情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王大夫在按摩手藝上首屈一指，卻與要為自己明眼人的弟弟還債，債主上門後，他不得不採取極端的切腹方式逼走窮兇極惡的債主；沙復明對都紅有一種微妙的情感表現，他對都紅（梅婷飾）無微不至的照顧，卻無法挽留都紅的不辭而別；都紅喜歡小馬，卻不敢表達，在斷指康復後，留下信，情願離開沙宗琪盲人按摩店；金嫣和泰和的感情糾葛……他們都是與健全人一樣的有著自己情感的普通人，悲歡離合，酸甜苦辣，在這裡，導演並沒有讓他們異於普通人，他們日常生活中的工作、生活與愛情用一種平緩的方式進行敘事，同時，情感是共通的。

作為盲人的他們極易不安，恐懼友情、恐懼親情、恐懼愛情，小馬不敢光明正大的追求小孔，王大夫不能丟棄逼迫自己的弟弟，沙復明不能得到渴望已久的愛情。

《推拿》充斥著頗具爆發力的身體語言。影片有幾處觸目驚心的暴力和性愛。事實上，並不是暴力的血腥畫面本身多麼可怕，而是他們暴力背後內心的絕望和掙扎，我們無力承受。而性愛，作為肉體的力度，是反抗和找尋的另一種形式。“我們是一個人”，小孔用樸素的話語，表達了最堅固的安全感。對看不見光的眼睛來說，兩個人單純的依靠，是看得見的。影片中有一個慢慢失去視線的女孩，在看不見之前只想抓住一份看得見的愛情。或許，盲人比常人更渴望一份安全感，會讓“我們是一個人”變得更加簡單。

一如既往的迷離感，和晃動的焦距。不過搖晃鏡頭的使用略微節制了一些。婁燁的鏡頭很有一種目光的感覺。那種目光，有點陶醉、有點貪婪。同時，畫面的色彩凋敝，卻感覺很唯美，很華麗，好像幻滅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