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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裡味‖龐雨

2022-08-23由 湘湘帶你看社會 發表于 林業

苦葛根能吃嗎

味裡味

龐 雨

羊肉格格

寒風起,羊肉肥。一立冬,羊肉大行市。

宣漢人吃羊肉,吃法多。有燉羊肉,可清燉,可紅燒,紅燒羊肉裡的隔夜蘿蔔,特別可口。有炒羊肉,與白蘿蔔絲、酸蘿蔔絲、芹菜絲炒,各有其味。羊肉壁常或羊雜,加辣椒、生薑、大蒜、花椒、山奈、八角等,做成羊肉或羊雜燙鍋,燙時蔬,佐啤酒,吃出一身汗,酣暢淋漓。涮羊肉,從外地傳來,風行過一陣,現漸漸湮沒了。

吃羊肉,離不開蘿蔔。羊肉淡紅,蘿蔔純白。羊肉肥膩,蘿蔔裹油。羊肉綿扎,蘿蔔爽脆。羊肉羶味重,蘿蔔有清香。色,香,味,營養,可稱絕配。

家鄉最有特色的羊肉吃法,是報傳腿蒸羊肉格格。

格格是慈竹製成的小蒸籠,小巧精緻。圓形,高五六公分,直徑七八公分,中置十二三公分長柄,穿透外壁,成兩耳,壁內柄上列竹片與籠壁齧合,為蒸隔。使用時,可疊摞七八個,高高的,一格一格又一格。格格之名,或由此來。

有了格格,還需蒸鍋。蒸鍋儲水,上倒置木製筒形蒸屜,筒底鑽孔。水燒開,蒸氣集於筒形蒸屜內,從筒底小孔溢位。

取一年生本地山羊肉,剔除筋、骨、膘、油,切成小指長條,淋入本地小灶老法榨制菜油,佐大蒜、生薑細粒,加鹽,亦可加少量土製豆瓣醬,置盆內慢慢揉和攪拌,至羊肉滲出肉汁,與佐料充分鍥合後,方灑入精細米粉(稻米加山奈、八角等香料炒制磨成),和勻,裝入格格,疊摞置筒形蒸屜筒底小孔上,加猛火,瞬時可成。吃時,加芫荽、花椒麵,喜辣的還要加紅辣子面。年輕人喜歡一股勁(羊肉剛剛蒸得不見紅),兩三分鐘就好。中老年人喜歡耙軟,最多也只需蒸十來分鐘。

東鄉二完小(原紅專路小學)門口開著一家“牛教授羊肉館”,專賣牛羊肉。最吸引人的,是蒸羊肉格格。與其他店在灶上蒸好再端出來不同,“牛教授羊肉館”每桌都置一蒸鍋,現蒸現吃。邊吃邊蒸,邊蒸邊吃,吃得熱絡,生意自然火爆,不久又在金鼓廣場開了一家分店。

下城壕,有一家“五寶純清油格格”,生意很好,每天傍晚都滿堂,很多時候活動條桌搭到了街中間。但吃羊肉格格的人並不多,大家喜歡的,是他家的蒸骨頭兒。店主是個小夥子,每天下午,坐在街邊,斧頭砍刀齊下,砍豬腦殼。

宣漢最好吃的羊肉格格並不在縣城。

新華街上的王格格,名聲最響。王格格在店門口階沿置一蒸籠,青槓柴燒得火苗高竄,專蒸羊肉格格。週末,縣城的、市區的“好吃嘴”,喜歡開車去,吃羊肉格格。去晚了,要等好一會,才吃得到,有時,還吃不到。

老龍觀新街,有一家夫妻店,丈夫姓向,老婆姓鄧,羊肉格格也好吃,大家向格格、鄧格格,隨口叫。外地人到茶河,多要去品嚐。他家的羊肉格格,只用茶河散養土山羊,吃起來,滿嘴滿心,全是記憶裡的羊肉味道。

現在好了,土黃場的丁格格、陳格格都在縣城開了店,僅新區就好幾家。縣城的好吃嘴,用不著開車下鄉,就能吃到正宗、地道、好吃的土黃羊肉格格了。

宣漢街邊小店,多備蒸鍋,蒸格格。宣漢人一年四季,都喜歡吃格格。平時,多是瘦肉(豬瘦肉的專稱)、牛肉、肥腸格格。立冬至立春,重點是羊肉格格。吃麵,加個格格,傾入碗內當臊子澆頭。喝早酒,就著格格,你一杯我一杯,臉上紅霞飛。

宣漢人,喜吃羊肉。這,不算特色,全國各地,多的是比宣漢人更喜歡吃羊肉的人。但用格格蒸羊肉格格,肯定算得上宣漢特色。走出故土,蒸羊肉時有所見,多是較大蒸籠,一桌人吃一籠。蒸成小格格,吃完一個又上一個的吃法,不多,少見。

蒸骨頭兒

前河邊上的天台,是個小鄉場。

天台,以前不叫天台,叫赤溪。此地高山聳峙,林木豐茂,舊時場後有寺,規模宏大,馳名縣內縣外,名赤溪,場因寺名,沿用多年。

天台老街在前河南岸,傍山臨河而建,窄窄的,三四人並行,有點堵,短短的,還沒走,就到了頭。政府、學校、醫院、七站八所,均在老街。南壩至樊噲的公路修通後,老街河對岸,公路與河道間,漸漸形成華環立一條半邊新街,房多吊腳樓。新街上,除老街遷過來的生意人,多是鄰近的農戶。

新街中街,有幢灰磚木檁青瓦房,樓上住家,樓下開店。

店面比公路低一級臺階,汽車馳過,塵土飛揚,撲進飯館,積到灶臺上,碗櫃上,餐桌上,板凳上。店裡,灰撲撲的,油膩膩的,走進去,不知往哪裡坐。

灰撲撲,油膩膩的店裡,經常坐著衣著光鮮的人。大家往裡走,坐下來,是要吃老闆的拿手菜:蒸骨頭兒。

老闆姓顧,六十來歲,瘦得滿臉皺紋,皮包骨,並不萎靡,精精幹乾的。站在灶邊,一手掌鍋,一手掌勺,雖未白衣白帽,卻儼然大廚師,頗有氣度。灶臺靠門,大鐵鍋上疊著幾屜竹蒸籠,熱氣騰騰,蒸著顧老闆的拿手菜:蒸骨頭兒。

蒸骨頭兒,蒸的並不是骨頭,骨頭再怎麼蒸,都只是骨頭,不是好菜。顧老闆的蒸骨頭兒,其實是蒸豬腦殼。將豬腦殼的骨頭和肉一起,砍成小孩拳頭般大的坨坨,按粉蒸肉的做法,加紅苕、洋芋底子,蒸著吃。

豬腦殼,不是特別稀罕物事,亦非平常。殺了年豬,豬腦殼醃製燻臘,春節時,有客,拿出來,洗乾淨,煮好,切成片,冷吃熱吃都可。舊時農家,酬謝媒人,必送豬腦殼,吃豬腦殼肉,有做媒的意思。由此,也戲稱媒人為豬腦殼,進而挖苦媒人是豬,家鄉有諺:“媒人是隻豬,這邊呼了那邊呼;媒人是根杵路棒,過河丟在幹坎上。”

顧老闆的蒸骨頭兒,坨坨大,一碗五六坨。秀氣女子,吃一坨,都夠嗆。豬腦殼肉,雖肥,卻不膩人,豪氣男人,就著白乾吃一碗,還意猶未盡,說:肥肉都怕燒酒,何況豬腦殼。

以前,顧老闆的父親在鄉場上殺豬賣肉。農家喜歡膘肥肉厚,豬腦殼不好賣,賣不完,便自家吃。開始,煮了,剔骨後,蘸油碟吃。後來,煮了,切成片,加蔥花蒜苗回鍋,炒著吃。再後來,按做粉蒸肉的辦法,加佐料,拌麵粉,蒸著吃。為和粉蒸肉的“蒸肉”之名區別,順口叫它:蒸骨頭兒。

顧老闆不承父業殺豬賣肉,卻學到了蒸骨頭兒的絕活。由壯實而老邁,開店二十多年,蒸骨頭兒的名氣漸漸傳開。許多店家,都學著做蒸骨頭兒。開始是鄰近的南壩、五寶,慢慢,縣城裡的店家也做了出來。

縣城老車壩的“老闆凳”,做蒸骨頭兒的時間長。三五一夥去,點幾個菜,叫一碗蒸骨頭兒。蒸骨頭兒蒸得溜耙,牙輕輕一咬,舌頭輕輕一頂,便骨肉分離,吃著黏黏糯糯的。一人一坨,肥而不膩,爽。不過癮,再來一碗,一人再一坨,依然肥而不膩,還是爽。

下城壕“五寶純清油格格”,雖店名“格格”,卻不以格格見長,吸引人的,是蒸骨頭兒。店主是個小夥子,留著鍋鏟頭,每天下午,坐在街邊,斧頭砍刀齊下,砍豬腦殼。一人在家,不想弄飯,坐到桌邊,點碗麵,來碗蒸骨頭兒,邊呼啦呼啦吃麵,邊卟哧卟哧啃蒸骨頭兒,不知不覺,一碗蒸骨頭兒就見了底。結完帳,站起來,咂咂嘴巴,拍拍肚皮,很是滿足,脂肪雖然超標不少,卻是難得的享受,放肆。

喜歡吃蒸骨頭兒的人,坐在“老闆凳”、“五寶純清油格格”店裡,邊吃蒸骨頭兒,邊說:縣城裡,吃千遍萬遍蒸骨頭兒,都不算吃過蒸骨頭兒;只有到天台,吃了顧家的蒸骨頭兒,才算是真正吃過蒸骨頭兒。

面魚兒

宣漢人,愛用兒話。但“面魚兒”,在宣漢人嘴裡,不是兒話,三字獨立成音,長短一致,重音在尾,用宣漢話讀,朗朗上口。

前河流域,溪溝眾多,有水處,便有魚。溪流潺緩,溝淺潭微,大魚,無法容身,有的,都是小魚。

悶熱天,雷雨前,白條、沙鰍、鯽殼、紅口、爬石板,一下子全浮出來,在水面亂竄,惹得半大細娃兒,挽起褲腳,探入水中,抓魚。小溪溝裡的魚,見識淺,笨,一抓一個準,一條一條又一條,大多進了系在細娃兒腰間的小笆篼。

夏天正午,魚藏在石底、澗中,不現身。一夥半大細娃兒抱出早準備好的苦葛根,擁進溪溝,將苦葛和水在石頭上砸。乳白的葛汁溢位,滲入溪水,漫漫往下流。小溪溝裡的魚,傻,不知厲害,全中了毒,暈暈乎乎地翻起白肚皮,大的,在水面有氣無力地擺尾巴,小的,浮著一動不動,早見了閻王。

這些魚個頭小,肉少刺多。煮湯,薄薄的皮肉裡,全是刺,滿嘴亂鑽。紅燒,筷子伸過去,觸處肉爛零落,白森森的一副骨架,如陳列館裡的標本。只有油炸,肉和骨頭都炸酥了,慢慢嚼,慢慢嚥。

炸面魚兒,先得清理魚肚,這是細娃兒的活。兩手抓魚,拇指在上掐頭掐尾,食指在下攔腰輕輕向上一頂,魚肚破開,食指伸入魚肚,掏出腸肝肚肺,再在水裡涮一涮,就乾淨了。打理結束,大人接手,加鹽,加佐料,和麵粉,進油鍋。有和米粉的,米粉堅硬,炸後一小粒一小粒附在小魚身上,雖細微看不見,吃時卻能感覺到,有點磣牙。有和灰面(麥面)的,灰面細膩,炸後與小魚面板融為一體,吃著,好像只是魚。還有的,加雞蛋調粉調面,炸出的面魚兒,特別酥泡,可口。

面魚兒,是不上桌的小孩菜。大人在鍋裡炸,細娃兒圍在灶邊不轉身。剛出鍋,五爪齊下,快的伸入絲漏,慢的伸進碗盤,抓起就往嘴裡塞,燙得直張口噓氣。燙是燙,香卻香。囫圇著嚼完一隻,又抓,又塞進嘴,又張口噓氣。大人看著孩子的饞相,用筷子輕輕敲敲小娃的手:慢點,有的是,別燙著了。說著,自己也拈一隻,送進嘴,咂嘴咀嚼。魚太小,清洗時不掏鰓。講究的大人,只吃魚身,不碰魚頭。細娃兒,管不了那麼多,連魚帶頭,一起嚼進肚裡。

貓,嗅到魚味,興沖沖跑到灶邊,喵烏喵烏地扯細娃兒的褲腳。細娃兒看看盆裡,再看看鍋裡,若魚少,踢貓,貓敏捷地躲開,見沒戲,知趣地踱出房門,一步一回頭。若魚多,細娃兒抓一條,扔給貓,貓接著,津津有味地吃。吃完,小娃又抓一條,扔過去,貓又接著,斯斯文文地吃。貓不貪,從生到熟,幾條後,伸伸腰,理理須,心滿意足地蜷在小娃腳下,留半條在嘴邊,時而拱一下,抿一嘴,時而討好地看看小主人。

有時,也能抓到母豬魚、耙齒、斑魚、船釘子、須扁頭、軟皮帶。這些魚,是好魚,肉多刺少,肉嫩味美。但能抓到的,往往是一兩隻,個頭也小,只能一起炸著吃。炸它們,需文火慢炸,如火大性急,往往是皮炸糊了,裡面還未退紅,咬不動。肉多的魚,不適合做面魚兒。

喜歡吃麵魚兒,卻與常人不同。一般人吃麵魚兒,吃其脆,剛出鍋就吃,一咬,肉和刺在嘴裡爛成肉鬆,嚥下,魚香尤在。我吃麵魚兒,喜歡綿扎的,出了鍋,涼一會,溫溫熱,再吃。咬起來,表面的肉,軟軟的,綿綿的,有咬勁;裡面的刺,脆脆的,酥酥的。刺,成了粉,入了肚;肉,還在牙間,附在肉上的魚香、油香、蛋香、鹹香、佐料香、稻粉香或麥面香,在嘴裡千迴百轉,滋味無窮,捨不得吞!

【來源:方誌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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