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姐姐冤死後,我也被家人潑狗血,扔進了荒山
2022-08-20由 簡書故事會 發表于 林業
狗血感是什麼病
村裡最漂亮的姐姐死了,我是唯一的目擊者。
可他們都說我是傻子,就連警察也不相信我。
1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黑色電線牽出的晾衣繩在風中搖來搖去。
我收拾放在門口餵雞的搪瓷碗的時候,看到了小二姐。
她的脖子套在了晾衣繩上,身子慢慢地、慢慢地晃著。
頭髮垂下來,我看不到她的臉。
只能看到她雪白的手臂垂在身側。
她的碎花裙子打溼了貼在她身上,是我很喜歡的那條。
阿姥問我:
“月紅,你在看什麼?”
我說:
“我在看小二姐!”
阿姥走出來,臉色刷地變了。不一會兒,她帶著阿爹出去,他們把小二姐放下來。
阿姥讓阿爹去把小二姐埋了。
阿姥說,她是自殺的。
可是,她腳下空空蕩蕩,又是怎麼把自己掛上晾衣繩的呢?
她又是怎麼自己對著自己的脖子用力,把繩子栓緊的呢?
我沒敢問,因為誰都沒有問,我一個傻子就更不能問。
當天晚上,小二姐就被席子裹著,在荒郊野外找了個地方埋了。
下葬的時候,小二姐還穿著那件黃色的裙子,她的頭被蒙起來。
阿爹找梯子來剪斷晾衣繩的時候,阿姥在一邊喊著:
“矇住她的臉,矇住她的臉。”
“為什麼要矇住臉?”我問。
阿姥是村裡有名的神婆,在紅白事上,大家都很聽她的話。她什麼都知道。
阿姥回過頭來,雨中,一向慈愛的阿姥看起來那麼猙獰恐怖。
“被她看到,她就要回來,要了你的命。”她說。
她說話的聲音和平時不一樣。
風好大,把小二姐的裙子吹得飛起來。
我看見她身上有好多的顏色,紅色的,青色的,紫色的。
風把她頭上的衣服也吹開了。
在衣服袖口露出的縫隙裡,我看見小二姐若隱若現的臉。
她在笑。
她死死盯著我,嘴巴一直咧到臉頰。
“小二姐在笑。”我說。
阿姥給了我一巴掌,讓我閉嘴,不要胡說八道。
片刻後,她被土一點一點遮上,但我腦子裡,始終是她衝著我笑的樣子。
我想起來她的口形,她在叫我的名字:
“月紅——”
2
第二天早上,我剛睜開眼睛,就看到小二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小二姐的花裙子。
就掛在床邊的衣櫃裡。
房間裡,一股泥土的腥臭味。
阿媽拿起小二姐的裙子,比劃著,轉來轉去,又穿上了。她問我:
“我穿這個好不好看?”
我說:
“媽,這是小二姐的裙子。”
阿媽聽了臉色大變,拿著裙子就衝出去了。我站在視窗,聽見她大聲地哭喊著對阿姥說:
“媽,媽!這裙子是死人的!怎麼在咱們家衣櫃裡啊?”
阿姥把裙子拿過來看了一通,手也開始顫抖了,她開始翻箱倒櫃,我知道,她想找符水。阿姥遇到什麼事情都會找符水,喝了符水什麼都能好。
正找著,阿爹從外面走進來了。
他對媽媽說:
“這裙子好不好看?”
阿爹說,裙子是他從小二姐身上扒下來的。他埋小二姐的時候,總覺得這裙子值錢,好看,後來就又挖開土,把裙子扒下來了。
阿姥氣得雙手發抖,指著阿爹,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讓你去埋了,你怎麼、怎麼,把死人衣服拿回來了!這犯忌諱啊!大忌諱啊!”
阿爹滿不在乎地說:
“媽,不怕,就是個死人嘛。”
“你懂什麼!要是阿芳被死人纏上了,看你哪來的新老婆!”阿姥罵罵咧咧地說,點了符,和小二姐的裙子一起燒掉了。
黃色的織物在火光中一點一點變成黑色,我好難過,蹲在火堆旁邊哭。
小二姐是全寨子最好看的女生,她織的錦緞能賣很多錢,她去趕集的時候,就總是帶回來好看的裙子。
她的裙子聽說都是在縣裡商場買的,和寨子裡的都不一樣。
我記得她穿這條裙子回來的時候,還特地來找我,問我好不好看。
我可眼紅了,就問她要。她咯咯笑著說不幹。
但現在,她再也不會穿著新的花裙子到處亂晃了。
“小二姐,回來陪我玩啊。”我對著火堆痴痴地說。
路過的阿姥聽到,打了我一巴掌,給我灌下藥湯,讓我
“呸呸呸”。
“呸呸呸”就是收回剛才的話。
我不肯呸,阿姥就一直打我的臉,直到我嘴裡吐出血來。
有什麼東西在嘴巴里。
“呸”,我把它吐出來,是一顆牙。
阿姥這才滿意地走了。
我正蹲在院子裡看那顆牙,它躺在滿是血沫的口水裡,就像之前那顆一樣。
忽然我被人提著衣領提了起來。
“月紅,是你,他們說是第一個看見她的人,你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
這聲音我一聽就認出來了。
是阿郎,阿郎回來了。
阿郎是小二姐的心上人。
小二姐的阿爺死後,就沒有繼續讀書了。阿郎讀了大學,是村裡最有出息的人,卻回到了縣城。大家都說,他是為了等小二姐。可是,他們不知道怎麼搞的,好久過去了,還沒有結婚。
小二姐總是趁著趕集去城裡找阿郎。她的好多漂亮裙子都是為了見阿郎買的。
“小二姐在繩子上蕩。”我說。
“然後呢?”
“小二姐身上好多花,紅的綠的……”
阿郎收緊了我的衣領,我覺得沒有辦法喘氣了。
阿爹看見阿郎的樣子,忙把我救下來,護在身後,對阿郎說:
“月紅是個傻子,你再怎麼問她,她也說不出什麼的。”
我從阿爹後面探出腦袋說:
“我說得出!她在繩子上蕩,還衝我笑!”
阿爹兜頭給了我一巴掌,讓我不要胡說八道。
我覺得嘴裡又有一顆牙掉下來了。我嘻嘻地笑著,想看看掉了牙齒,笑的時候會不會漏風。
阿郎看我這個樣子,就很難過地回去了。
阿爹放下揹簍,拿了草藥進屋去了。
我去打豬草,又遇到了阿郎。
他身邊跟著兩個奇怪衣服的人,見到我就衝上來把我圍住。
我害怕地捂著揹簍問他:
“你要做什麼?我剛採的狗核桃,可不能被你搶走!”
阿郎對其中一個說:
“劉警官,她見過小二的屍體!說不定能知道什麼!您問問她!要是有證據,咱們就可以立案!”
我聽不懂他說什麼,但我聽懂了
“屍體”兩個字,連忙大聲地說:
“我見過!我見過!”
但是,那個人看了我一眼,就對阿郎說:
“大河同志,您的未婚妻發生了意外,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這個女孩子不是智力健全的人,她的話不足以立案的。”
“可是,她沒災沒病,突然死亡,又立馬下葬了,這不是很蹊蹺嗎?我們自治鄉是偏遠落後,但也是您轄區內的公民啊!您得管啊!”
阿郎很激動,抓著那個人的袖子不肯放。
那個人很為難地說:
“大河同志,您也知道,少數民族地區的管轄有特殊性,我們要顧及民族之間的情感。就因為一個智障的話,一點證據也沒有,就把你們族長上報的結論推翻,直接立案,這樣會帶來很不好的影響。”
“什麼是智障?”我問。
他們沒有理我。
最後阿郎不再攔我,放我去打豬草,他帶著那兩個奇怪的人走了。
走之前,阿郎怨恨地看了我一眼,對我說:
“你為什麼是個傻子……”
他們越走越遠,他們的話從遠處傳來一點點。
“你們墓地有禁忌……”
“不可能去挖墳……”
3
知道我和阿郎聊到小二姐,我又被灌了好多的符水。
阿姥恨恨地道:
“要你亂說話!活該受罪!”
我知道了,
“小二姐”這個詞現在不能提。
會衝撞。
衝撞,就是會有不好的事情。
我喝藥的時候,心裡還不服氣,覺得阿姥在騙我。
但是,當天晚上,我就覺得身上不舒服,一直打寒戰,牙齒咯咯的響。
阿姥說,我是撞邪了,我不該胡說八道,叫死人的名字,引來邪祟。
我抱成一團,渾身冒著冷汗,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
忽然,我聽見有人在叫我:
“月紅——”
我往外一看,是小二姐。她抿著嘴笑,把頭髮撥到耳朵後面:
“月紅,你來看,好不好看?”
我忙跑出去看,她身上穿著一條好漂亮的黃色裙子。上面的花比迎春花還要鮮嫩。
“給你,你來拿,你來拿。”
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穿上了那條黃色裙子。
裙子上的每一朵花都滲出黑色的血來。
裙子好緊,尤其是脖子那裡,好緊好緊
……
我掙扎著去摳那裙子,一邊叫著:
“小二姐,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我猛地一下驚醒過來。
但是,我不在自己床上。
我在一個黑漆漆的房間裡。
我還以為又是夢,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好痛,真實的痛感,還有殘存的隱隱寒意。
吱嘎,吱嘎。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繩子摩擦的聲音,在黑夜裡,細微,卻清楚。
不遠處的窗戶傳進來一點點黃色的光,我這才驚覺,那是我阿姥常年會點的一盞馬燈。
我家的燈在對面,那這裡,是小二姐的房間。
她的窗戶正好對著我家,如果站在窗邊
——就能看到那條晾衣繩。
吱嘎,吱嘎。
我從樓上,顫顫巍巍看下去。
黃色的花裙子,在晾衣繩上,晃晃悠悠,晾衣繩被扯著,和牆壁摩擦,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我想喊小二姐,但是我發不出聲音,只見她那本該垂下的頭,慢慢抬了起來,正對著我所在的窗戶。
垂下來的黑髮後面,她似乎又笑了。
“咯咯咯……”
忽然,一陣風吹來,吹開了她的頭髮,露出了頭髮後面的臉。
那是我。
那是我的臉。
我眼睜睜地看著晾衣繩上的自己露出了和小二姐一樣的笑容,她叫我:
“月紅——”
我終於忍不住了,很大聲、很大聲地尖叫起來。
4
寨子的人聞聲而來,他們打著火把過來看我。
他們說,我會出現在小二姐的院子,是因為我患上了失魂症。
小二姐的小院燈火通明。
阿姥帶我回家,向我兜頭澆了一大桶黑狗血。
我被狗血糊住眼睛,牙齒打顫。
阿姥對人們說著:
“我會把她綁起來的,再下幾道符,不會再出事了,你們回去吧。”
卻有人小聲說話:
“為什麼會找上月紅?她阿姥可是神婆!”
“怎麼惹上不乾淨的東西……”
“和……有關……”
阿姥站起來,赤紅著眼睛,聲音沙啞地說:
“放屁!這是下葬的時候撞了邪,被沾上了,做了法事就好了,亂說什麼!還不夠麼!”
她把那些人推出去,關上房門,去給我找衣服換。
開啟衣櫃,阿姥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大聲尖叫起來。
村裡人推開房門,看見了地上的阿姥,以及開啟的衣櫃。
小二姐的花裙子就掛在衣櫃裡。
我記得小二姐的裙子已經燒掉了。我還為此掉了一顆牙。
但現在,這條裙子就那麼醒目地掛在衣櫃裡。
還和之前一樣,沾了泥土,一股腥臭味,有點溼潤。
阿爹也衝進來,他把阿姥扶起來,阿姥指著那裙子,眼歪嘴斜,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我指著裙子,對阿姥說:
“那是小二姐的裙子!是阿爹帶回來的!”
“胡說八道!”阿爹把我推到地上,去給阿姥拍背。
我把臉上的黑狗血擦乾淨,指著裙子,對趕來的阿郎說:
“小二姐穿過的!她說,要穿著裙子來見你!”
後來的事有點混亂。
阿姥過了好一陣才又能說話了,她一恢復就立馬開始做法事,要驅邪。
但是,寨子的人都說,是我害死了小二姐,所以小二姐才會回來。只要我死了,小二姐就不會再興風作浪,也不會害了寨子。
族長的眼睛像老鷹一樣盯著我看。
我哭著搖頭說:
“我沒有!我沒有!”
族長說,讓我先住在神廟裡,看神女怎麼說。
寨子裡犯了錯的人都要被關在神廟裡,不給吃的,也不給水,一連關上七天,要是沒死,那就是神女認為那個人沒錯。
阿姥不會違拗族長的話,更何況,她覺得我邪乎,她很高興把我送去神廟。
我不樂意,我哭著求阿媽別讓我一個人住在神廟裡。神廟很可怕,黑漆漆的。
但我阿媽沒理我。
她也嚇得不輕,不敢再待在家裡,也不敢碰那裙子,就住到別人家去了。
小二姐的裙子就一直掛在那裡。
我們走的時候,阿郎還一直對著小二姐的裙子哭,不肯撒手。
阿爹親自送我去神廟,他抓著我的胳膊,把我硌得生疼。從他的眼睛裡,我也看到了和阿姥一樣的恐懼。
我抓著他,苦苦哀求:
“阿爹,我怕,我怕小二姐……你留下來陪我!”
阿爹聽到
“留”字,害怕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半邊臉腫起來,還是不肯放手,死命抓著他的手。他薅著我的頭髮用力推開我,把我往神廟裡一扔,就鎖上了門。
神廟裡只有一尊神女的木雕,沒有燈,沒有窗戶。
但是卻能聽到山風呼呼地從房頂上吹過,嗚嗚咽咽的,像小二姐在哭。
我縮在一角,抱成一團,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睡得好不安穩,在夢裡好像有人一直在拍我的肩膀。
我睜開眼睛,黑暗裡,赫然浮現出一張臉!
那張臉張嘴,幽幽地叫我:
“月紅——”
我大聲尖叫起來。
“月紅,別怕,我是阿郎!”那人小聲地說,恨不得來捂住我的嘴巴。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你放心,我再尖叫一萬次,別人也只會覺得我在接受神女的懲罰,不會有人進來檢視的。”我說。
我平靜的語氣讓阿郎在原地呆了好一陣:
“月紅,你,你,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