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今年我種在陽臺上的芍藥開花了呢

爸爸園子裡的芍藥花

爸爸退休後，最愛侍弄小菜園子，尤其是在媽媽生病後永遠離開了我們，爸爸更是一心撲在小菜園子裡，在那一片土地上，不停耕耘，收穫。

爸爸園子裡種的豆角

一年四季，菜園子裡都有當季的蔬果，蘿蔔、青菜、辣椒、土豆，茄子、洋蔥、豆角、玉米、豌豆、南瓜、冬瓜，菠菜、芫荽、蔥薑蒜之類，是應有盡有。我們兄弟姐妹六人，住得近的，就把爸爸的菜園子，當作免費的菜市場，隨需隨去，隨去隨取。

爸爸園子裡種的南瓜

爸爸在菜園子除了種菜，還愛種花，曼陀羅、牡丹、芍藥，開花時節，是蜂繞蝶舞，煞是好看呢！

我總想移幾棵芍藥花到我家的陽臺上，爸爸說這花是有性格的，移到盆裡就只長葉子不開花了，我還偏不相信，把已經有小花蕾的花移回家了，果然就是沒有開花。

好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以為就能一直這樣歲月靜好，可是到今年的1月19日卻戛然而止。

爸爸園子裡種的豌豆

爸爸的身體一直很好，每天作息規律，早睡早起，早晚都會散步半小時左右。在去年的清明節前夕，爸爸感冒了，沒什麼胃口，我們也是以為就是普通的感冒，讓他吃了感冒藥，多休息。可是拖了一個星期，也不見明顯好轉，想帶他去醫院檢查，他就是不肯，後來哥哥姐姐半哄半勸，把他帶到醫院檢查。

經過檢查，結果讓我們一下子如入冰窟，爸爸消化道里長了腫瘤，極大程度上還是惡性的。當時，我們姐妹四人私下裡哭作一團，就是不相信那麼樂觀健朗的爸爸，怎麼會患上這種病？

相比之下，哥哥弟弟就理性多了，立馬作出安排，我們一致決定，把爸爸轉入省城最好的醫院，到那裡再做一次檢查，待確診後再做決定。

爸爸園子裡種的蠶豆

在等待檢查結果的幾天時間裡，我們每天都在祈禱，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果。背地裡我們幾個黯然神傷，可在爸爸面前，還要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

86歲高齡的爸爸，還反過來安慰我們，讓我們不要擔心他，感覺自己不會有大毛病，即使真的有，也沒有關係，畢竟比媽媽在這個世上多活了10幾年呢。

原來，爸爸的心中，是一直惦記著媽媽的，遲早總有一天會再次相逢。媽媽的遺像一直就放在他床前的桌子上，爸爸還經常對著媽媽照片說，家裡哪個孫女考上大學了，哪個孫子結婚了，他有重外孫了，總之，就像普通的嘮家常，不厭其煩。

爸爸性格隨和溫柔，媽媽性格相對好強。爸爸年輕時候長期在外參軍、工作，全靠媽媽一個人，挑起了家裡家外生活的重擔。

後來，終於團聚了，爸爸下班到家，就成了媽媽家務上的好助手。媽媽炒菜，爸爸燒鍋，媽媽主勺，爸爸就打下手。有一個畫面一直留存在我的腦海中，媽媽在晚上臨睡前，喜歡泡腳，爸爸就早早準備好熱水，給媽媽泡上了，他就幫媽媽揉肩捶背，緩解媽媽一天的疲勞。

兩人偶爾發生爭執，也一定是爸爸先熄火，爸爸一直說媽媽太不容易了，一個人拉扯大我們兄弟姐妹6個，他現在就是要多多補償媽媽。在媽媽患病離世前的那一年多時間裡，都是爸爸事無鉅細地伺候在床頭。那時候，雖然經濟相對拮据，但一大家子在爸媽的操持下，其樂融融。

我親愛的爸爸

爸爸在上個世紀50年代，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在病房裡，他給病友們講他在朝鮮戰場上的故事，不時還來上一段朝鮮民歌，給大家分析當下國際國內形勢，大家都喜歡上了這個樂觀開朗的老人。只有我們心裡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爸爸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和先前醫院的診斷一致，因為年齡和體質，對於手術的風險綜合考慮，我們沒有去做大手術，而是採取了放支架的保守治療，這也是爸爸自己對病情的態度，不開刀，不插管治療，不要無質量的生活。

手術後出院，爸爸就沒有再回到原來自己一個人的住處，留在城裡大姐家修養。遵照醫生的囑咐，吃一些中成藥，把他的生活照顧好。我們到週末，都會輪流去陪爸爸，帶他到附近去轉轉，散散心，做些適量的運動。

醫生根據以往病例，讓我們有思想準備，慢則半年，快則三五個月。所以我們每過一個月，是又開心又擔心，總怕來日無多。轉眼三個月過去了，爸爸的體重還增加了幾斤，我們都非常開心，覺得說不定就會有奇蹟發生。

到了中秋節，爸爸出院已經半年了，在外地工作生活的大人孩子們，都回來聚齊了，看到爸爸的狀態，大家心裡暗暗高興著。

可是，沒料想，到了十一月份，爸爸的身體每況愈下，體力也不似從前，以前一天早晚兩次到院子裡散步，也都停止了。再加上天氣逐漸變冷，他就臥床不起了。他也隱隱感覺到了自己的病情，懷疑自己能不能撐到過年，不時會說出一些要去見媽媽的話。

我們總是儘可能勸他想開些，過了年，開春了，天氣暖和了，身體一定會好起來。可是，病魔是不會給你任何通融的。

過了今年元旦，爸爸的飯量明顯減小，越來越瘦弱。他囑咐我去原來工作單位影印了他的檔案，在筆記本上梳理出自己的工作經歷，把黨章放在枕頭旁邊，他還把過年每家的壓歲錢紅包準備好，自己銀行卡上還有些餘錢，怎麼分配，他走後也不要通知驚動老家的親戚，給大家添麻煩等等，都給哥哥做了交代。

也許是爸爸參加過戰爭，看過了太多的生死，經歷過太多磨難，他才會比一般的老人更顯豁達吧。爸爸於2020年1月19日永遠離開了我們，走得安靜而安詳，他說我們子女對得起他，他不留遺憾。爸爸生前，我們悉心照顧，對於爸爸交代的身後事安排，我們樣樣照辦，也都能夠釋懷。

爸爸的菜園子

春節過後，我去了爸爸的住處，菜園子因無人打理，略顯荒蕪，但是芍藥花已經抽莖含苞，我忍不住又挖了幾棵，連著泥土帶回來載到陽臺的花盆裡，心想，不開花我也認了，就算留個念想吧。

五一假期，我們兄妹幾個約好到爸爸以前的住處小聚，看到滿園的芍藥開得正豔，想著爸爸在園中忙碌的身影，眼睛澀澀的，鼻子酸酸的，心裡暖暖的。

回到家裡，突然就發現陽臺的芍藥花開了，雖然只有孤零零的一朵，我卻是滿心的歡喜，就當是個奇蹟吧！

我家陽臺上的芍藥開了一朵花

爸爸，今年我種在陽臺上的芍藥開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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