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花園”

「本文來源：新民晚報」

□朱亞夫

在虹口北沙港（現曲陽地區）的絞圈房老屋，每家屋後都有花園，最有氣勢的是“西間裡”，花園總共有幾百平方米。有一種無根的、只靠枝幹就可生長的蕨樹，俗稱“枝楊”，打成蘺芭圍著，外人不得入內。枝楊一人來高，渾身長刺，最可恨的是它逢春瘋長，上面常有帶刺的彩色毛蟲，形似蠶寶寶，但個兒大多了，被它蜇一下，紅腫奇癢。而我家老屋有條通道與之相距不過一米許，難免會遭殃，為此我小時候吃過不少苦。

我家老屋的花園，最不成氣候，不但面積小，十多平方米，而且品種單調，大多是竹林，也有幾棵楊樹、柳樹，但不成林，因此起不了屏障作用，為此絞圈老屋曾招來竊賊“掘壁洞”。但是我很喜歡我家的“小花園”。

我家的“小花園”不在屋後，而在離老屋幾十米遠的菜田中，沒有枝楊相圍，人人都可光臨。“小花園”約二三十平方米，四周綠樹成蔭，中間花草飄香，母親還見縫插針，在林間種了些南瓜、絲瓜等藤類植物。這裡當然沒有名貴花木，大多是高大的榆樹，常年碧綠的女貞，挺拔的銀杏，繁茂的桑樹等。這裡喜鵲曾在樹梢築窠，知了在林間歡唱。我曾在附攀樹枝的絲瓜藤上捉過紡織娘；週末，我在田間鋤草累了，在樹蔭下休息；夜晚，我打著手電在藤蔓下捕蟋蟀……總而言之，它是我和小夥伴們的樂園。

“小花園”留給我許多美好的回憶。園中有棵柞樹，一人來高，葉子似桑葉，然皮質較厚，可喂蠶，樹上也會滋生柞蠶，我們稱之為“野蠶寶寶”，它會自生自長。“野蠶寶寶”成熟後會在樹杈間結繭，過些時日，蛾破繭而出，會在樹枝上播下蠶子。開春後，白白的小生命就會破殼而出。這樣的生命交響曲，曾給我們的童年帶來無限的歡樂和遐想……

還是這棵柞樹，它在夏日，會分泌一種狀如松香的樹脂，黏黏的。金火蟲最喜歡它，在烈日下，金火蟲會三五成群地飛來，嗜食它。而金火蟲是我們那個時代兒童的寵物，用根白線，順著其頸間的裂紋縛之，然後拋空一放，金火蟲以為自由了，展翅飛翔。手牽翱翔的金火蟲，就像放飛一個小風箏一樣，那感覺真爽！我就靠這棵柞樹，成了“金火蟲王”，許多同學追我捧我，為的是得到一隻金火蟲。記得那時候還有小販下鄉高價收購金火蟲，五分錢一隻，當時綠豆棒冰是四分一根，為此資源獨享的“西間裡”有位同伴，每年夏天，都會發筆小財。

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寫到雪後捕鳥的生動情景，我在“小花園”中的捕鳥情景也十分有趣：在“小花園”的中央闢出一塊地，在地上挖出一個長方形的坑，找來一塊薄薄的青石板，大小要正好罩住長方形的坑，用筷子削好三片約2寸許的竹片，坑中撒些米粒，然後在坑沿用一根短棒，下端抵住成扇形鋪開的三片竹片，上端支起青石板，一隻精巧的捕鳥器就成功了。它不需要“棒上系一條長繩，人遠遠地牽著”，因為“扇形鋪開的三片竹片”是個機關，鳥要下坑啄食，肯定會碰到竹片，竹片就會撬倒短棒，青石板就會隨之倒下，罩住鳥坑。

我用這個方法，捉了好些鳥。下課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小花園”，遠遠地看到青石板合撲在地，我的心兒就像花兒一樣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