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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彼此的刀子和燈盞

2022-08-03由 共讀書同寫作 發表于 林業

廢彩條布多少錢一噸

——好書推薦 《活著就是沖天一喊》《炸裂志》

文/(陝西)張曉寧

“我點燃五千年首詩歌

照亮你深深的居所

面對我純金的愛

你要小心 你要把我牢牢牽在手心”

——陳年喜《愛人》

礦工詩人陳年喜繼詩歌集《炸裂志》後又推出非虛構文學《活著就是沖天一喊》。前者收錄了詩人寫了二十三年的詩,生計困頓,心靈困厄,生死交纏,乃生命真色,如頭上華髮。後者內容包括了炸藥與詩歌、鄉關何處、趕路的人命裡落滿風雪、我的精神家園四部分。“我點燃五千年首詩歌,照亮你深深的居所,面對我純金的愛,你要小心,你要把我牢牢牽在手心。”“愛人,我願像一隻馴良的小狗為你役使,為你佔有”。生活粗糲如石頭堅硬、炫黑,但陳年喜用隱忍、平和的文字過濾了苦澀的氣味。兩本書中對愛情的堅貞、對婚姻的堅守無不令人感嘆。他的作品以溫厚隱忍的筆觸,再現了中國文人在物慾橫流中對價值的堅守,對精神的追求。 陳年喜一米八五的個頭,妻子只有一米五多;陳年喜獲得工人詩歌桂冠獎,赴美國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哥倫比亞大學演講,妻子仍是普通的伺候莊稼的女人;陳年喜多年在外工作,基本和妻子“分居”……是什麼,將彼此帶到今天?還讓他寫下“我點燃五千年首詩歌,照亮你深深的居所,面對我純金的愛,你要小心,你要把我牢牢牽在手心”這動人的詩句?

婚姻,彼此的刀子和燈盞

陳年喜《活著就是沖天一喊》

01。 獨立成長

把個體生命該完成的事情做好,讓個人身心得到飽滿的釋放,這是陳年喜在兩本書中流露出的心跡。

二十六歲的陳年喜面對孩子的奶粉錢是焦灼的,在同學捎來話說礦上缺拉架子車的人,他就連夜趕往。他們每天只能領到兩節電池,只有在不得已時才會開啟手電筒。架子車上的礦石或者廢石接近一噸,拉車的人需要足夠控制它的力量和技巧。他們吃的每頓飯是饅頭和稀飯,棚裡的地上放幾塊床板就是床,半夜時彩條布塑膠布常被從某一面揭起來,冷風夾著草屑、雪花劈頭蓋臉而來,早晨露出腦袋,一床的雪花和枯草敗葉……困苦的環境催生著個體改變命運的強烈渴望。他憑藉一副好體格,憑藉豐富的礦洞經驗,憑藉純熟的爆破技術,為工隊招人,為工人安危操心,為爆破技術想辦法。從而獲得組長的頭銜,每個月獲得300元的領工辛苦費。

在與雷管、炸藥、死神糾纏的工作環境中,陳年喜懷裡的風鑽被猛烈不絕的風壓催動得暴跳如雷,似乎要從手上掙脫出去。巷道狹窄,只能單機工作,消音罩噴出的氣霧依然使巷道如同滾滾煙場。但他依然在自己的行業裡不斷摸索。比如:

“相同的工作面相同的岩石,別人打二十個孔,我打十五個孔,為了又快又省,我睡覺都在琢磨分析岩石的性質,佈局炮孔的位置、密度。一個月下來,我總是因使用材料少、工程進度高效受到老闆的誇獎,工資也因之高出一截。” ——陳年喜《慵懶》

在礦山,陳年喜的靈感像泉水一樣湧上心頭,詩句來的時候,他就掀開褥子,把它們寫在炸藥箱上。走的時候捲起鋪蓋,下面是滿滿一床詩……榮獲中國工人詩歌桂冠獎,赴美多所知名大學演講……陳年喜在自己的世界裡拼搏成長,妻子也在秦嶺西坡的村莊經年成熟。

“你在離家二十里外的中學

我在兩千裡外的荒山

你的母親

一位十八而立的女人

被一些莊稼

五花大綁在風雨的田頭……

你說你的母親是你的牡丹

為了春天

這枝牡丹已經提早開了經年……

——陳年喜《兒子》

曾是牡丹一樣的女人,為了春天提早開了經年,又被莊稼五花大綁在風雨的田頭,妻子是鄉村成熟的莊稼,值得人敬重。

——在各自的土地播種耕耘,讓每一滴汗水得到尊重,這是陳年喜為婚姻開出的第一劑良藥。

婚姻,彼此的刀子和燈盞

鮮花微笑掌聲多麼不易

02。 堅守底線

山隔水遠,是什麼將彼此帶到今天? 荒寒的礦山生活是危險的、也是單調的。在懷柔的八道河村的礦山上,陳年喜認識了和他一起工作的當地人雙成,在雙成的家裡,有如下場景:

結婚照還很新鮮,鏡框裡,一男一女站在一條紙上長江前,男人粗糙,女人豔麗。那天晚上,雙成給我炒了一鍋毛慄,我倆一邊吃,一邊放屁。到了半夜,他問:“師傅你要不要媳婦?我說:“家裡有媳婦。”他又說:“沒事,外邊再找一個。”我說:“你放狗屁!”

——陳年喜《水桶席地而坐》

擺出“我倆一邊吃,一邊放屁”的生活常識,讓人有些無法和詩人陳年喜聯絡起來。當雙成建議給他在外面再找一個媳婦時,對話亮了,“你放狗屁!”——此屁非彼屁,態度堅決,讀來暢快!

陳年喜同時堅守對理想的渴望與護衛。他所在的山村交通閉塞,和外界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車。他看見有人騎著摩托車上下班,認為那就是人生得意。他在爆破時發現巷道與古坑相通的,繼續爆破會給下面村莊一千多口人帶來危險,在無法拒絕老闆要求時,只少放了一些炸藥,讓古坑的水流了兩個月從而保護了村民。拒絕老闆,意味著拒絕自己心心念唸的摩托車,甚至沒有工資——他人與個人,生命與錢財,炸藥與人性——堅持自己的底線,陳年喜的人格是閃亮的。

從純金般的愛情到庸常的婚姻,從個體飽滿成長到彼此長久對視,每一把刀子都將生活的粗糲砍斫,又將彼此的鋒芒挫傷。

妻子常揚言要將陳年喜散亂的書籍拿去當柴燒,出名後的陳年喜也希望妻子打扮一下好接待來訪的攝像機。妻子書霞感到這話是冒犯——“怎麼打扮?”她撣了撣身上的衣服,那身黑色皮夾克和黑色棉褲,黑色的劉海下眼裡流露出倔強,“再打扮也就那樣。”妻子沒有工作,羨慕經濟獨立的人,卻也不想成為丈夫的附庸。她內心深處覺得自己與丈夫有距離,至少是在外貌上。常年再農田的勞作使她的面板被曬得黝黑。

“她試穿過裙子,總感覺偷穿了別人的衣服,手不知往哪裡放。她因此拒絕參與一切應酬。她堅持去料理農田,即使如今務農根本無法帶來收入——‘如果老了一無所有,幾畝地就是唯一的依靠了。’”

——衛詩婕《代序:一個礦工詩人的下半場》

妻子是出了名的勤快,不讓浮生半日閒。就連西紅柿都要每天澆水、鬆土,還要把西紅柿逐一擺順。她也在堅守自己的本色,從衣著到農田,是什麼身份就做好什麼事情,和收入無關,和別人的評價無關。這種來自骨子裡的自尊和底氣,容不得他人藐視。她為他耕種田地,守著最後的退路;他為寫詩,溫柔了歲月的滄桑。面對蒼茫的暮色,又是彼此惺惺相惜。

——婚姻中,我們都是彼此的刀子。手握刀柄,利刃向外,堅守各自的陣地,不依附,有底氣,這恐怕是陳年喜對婚姻開出最實用的處方了。

婚姻,彼此的刀子和燈盞

呂立峰老師採訪陳年喜

03。 彼此慰藉

多年分居,是什麼為婚姻保持恆溫?

礦工隊到了遙遠的薩爾託海,陳年喜一住下來就給妻子打電話說住得高階,是一間地下室,十幾平方米,不到五尺高,雖然人伸不直腰,但隔風,暖和。妻子聽完後說,給了一些告誡並耐心講述故事寬慰。他年終冒著風雪趕回家,她端上的飯菜令他身心一熱。

陳年喜的頭髮幾乎都是妻子剪的。他寫道,“她個頭低,一米五多,瘦小,九十多斤。她努力踮起腳,打理我的頭頂。剪刀在輕輕遊走,我感到鐵的涼意,鐵的涼意後面是手的溫度。這雙手,抓住過許多東西,又差不多都放走了,只剩下粗糙的皮質層。

——陳年喜《理髮》

作者動情地寫出自己感受到妻子手的溫度,以及歲月賜予的滄桑。妻子現在給他給理髮時,就特別慢。往往一站就是半個小時,我有頸椎病,她也有,我可以在椅背上靠一下,她卻不能。

“我知道,她的猶豫是對自信的猶豫,也是對眼前世界的猶豫。對於強大的生活,對於這個看不見盡頭的世界,沒有哪個女人真正自信過。”

冬夜圍坐在火爐邊,柴火燒得劈里啪啦作響。妻子正往爐子裡添後山撿回來的柴。採訪的人以為是炭,陳年喜笑答,炭很貴的。突然,他和妻子一起背誦起了《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珍貴的時刻,這對夫妻臉上掛著微笑,背到末尾,他們感嘆寫得真好。

冬夜寒冷,窗外的雪是白居易的雪,幸好他和她是彼此的燈盞。因為懂得,所以彼此珍惜,彼此關懷。這是陳年喜為婚姻開出得又一味良方。

“就是這句,”書霞打斷我,“‘成為彼此的刀子和燈盞’寫得最好。”這首詩名叫《愛人》。“我點燃五千年首詩歌,照亮你深深的居所,面對我純金的愛,你要小心,你要把我老牢牢牽在手心。”陳年喜用溫厚、平和的文字過濾了生活苦澀的氣味。婚姻中,我們是彼此刀子的燈盞。陳年喜為婚姻開出三方良藥:在各自的土地播種耕耘,把個體生命該完成的事情做好,讓個人身心得到飽滿釋放;手握刀柄,利刃向外,不依附,有底氣;彼此懂得且珍惜關懷,成為彼此的燈盞。他以溫厚沉靜的筆觸,再現了中國文人在物慾橫流中對價值的堅守,對精神的追求。你,值得一讀。

2021-8-12

婚姻,彼此的刀子和燈盞

陳年喜《活著就是沖天一喊》寶雞讀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