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爛漫採沙蔥

出了圍城，就是鄉村，出了鄉村，便是山野，季節在一刻不停變換，我們也在季節與城鄉之間不停穿越……正是山野豐美時，該是漫山遍野山花盛開。山常在，花不常在，乘著秋高氣爽，週末和鄰居約好，去採沙蔥。換上運動鞋，戴上草帽，向黃河峽谷邊的群山進發。

就像人生好多的追尋，初定的目標未必會是你的所愛，進了山，才知道採沙蔥僅是你一個小小的設定，大山之中，有無數的野花在千姿百態的山石邊守望，等待遠方的到來。

沙蔥早隱沒在芳草叢中，大山之上，只有那些奇偉瑰怪之石和燦若星辰的花向你矚目、招手，山野在呼喚，一切都為你準備……

崎嶇的山路現在是富於韻致的金光大道，是通往仙界的雲路，一個陌生新鮮的世界就這樣不期而遇，撲面而來。一花一世界，一石一如來，滿山的石與花是一個寥廓無邊的世界，這裡有無數的精靈在閃耀，有迷人的馨香在彌散……

你是這世界的寵兒，看，她們花枝招展，又氣定神閒，她們說，我的盛開，就是為你，為秋天，為世界……她們簇擁著你，你是山中突然造訪的一隻鳥，或是一粒隕石，一陣風，一朵雲，落足之處，山和水應，處處驚喜。

不同尋常的路，通往不同凡響的所在。花簇擁著石，石依偎著花，有認識的花花刺、檸條、駱駝蓬、青蒿、芨芨草，更多的花草都叫不上名，她們神秘而又靈性，他們自信而又傲驕，她們綻放著秋天最為豐滿且富於韻致的愛情……

花是山俏麗的時裝，花是山星星般的眼睛，有無數的生靈分享花的快樂。花不在意你的到來，看慣了春花秋月，聽慣了風聲雨聲，自由生長，忘情盛開是她的本性，今天，她把自己獻給秋天的山野……

沙蔥就藏在百草叢中，她也會開了自己的花。那花是紫色的，數十個小花蕾組成一個大花朵，露著一份素雅，藏著一縷貴氣……

開花時的沙蔥正是葉子最圓潤的時候，也是她最美的時候，沙蔥的愛情，盛開在仲秋。

春暖花開時，沙蔥才在崖畔冒出尖尖的新芽，在樸素厚重的山野裡，默默地生長。直到了秋天，它小小的花才會悄悄地，和很多同樣微小的花一樣盛開。我想說，這才蒼生之花呢！正是她，和眾多數不清的小花，裝點著這個星球。

羊吃百草，識得草性，人識沙蔥，識得蔥性。奇妙的沙蔥在山野裡到處都是，只是有些地方多，有些地方少。就像人類，沙蔥也有居住的村落。

老家人把沙蔥叫扁撥，採沙蔥人們都叫打扁撥，一個打字讓人產生諸多聯想……

我要打扁撥的地方在黃河邊上，石山峭壁上，扁撥和青苔、野花、荒柴住在一起。要從百草中認出扁撥並不容易。扁撥不僅與雜草混雜生長，它還有一個孿生的兄弟，老家人俗稱它鹽鬍子。奇特的是，扁撥與鹽鬍子就像真假美猴王，長得極像，有經驗的山民才會認得真正的扁撥。原來扁撥開的是紫紅的花，鹽鬍子開得是白色的花。一紅一白，紅臉白臉，妙趣天成。扁撥和鹽鬍子都可以食用，只是扁撥葉子是空心的，鹽鬍子葉子是實心的。扁撥鮮嫩爽口，鹽鬍子老韌難吃。

沙蔥是難得的野味，採回來，還要仔細分理，把雜草挑出去，把蔥留下來。這一點，人與羊相比，顯然沒什麼優越性。羊吃沙蔥，不用精挑細選，一口下去，和雜草一起吃到肚裡，還能長得健康無憂。

沙蔥好吃，採沙蔥並不易。你首先要登高山，攀懸崖，識百草。也因為好吃，現在有人專門種植沙蔥，她已經成為一種馴養的美食？但我始終堅信，沙蔥的味道，肯定是野生的最好，因為她生長在一個自由的空間，有自然的環境，有與眾不同的稟性。

我一直以為，沙蔥肯定是大蔥的先祖，他們存留於世的意義，在於為牲靈貢獻特有的，存在於虛實之間的一種鮮美之味，也為人世留下一份純真與本源。登臨懸崖峭壁，採一回野生沙蔥，驚險與沉醉中，為一棵棵秋天的草敬仰與感佩，與群山百草融為一體，原本就是先輩們留給秋天的一種禮儀，是父母留給我們的悠久傳統，傳承至今，總會有人恪守……

魏著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