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麵糊糊還有啥？詳解中世紀兒童的飲食文化

俗話講的好，“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當今社會，不少家長對子女都寵愛有加，生怕孩子有個好歹。有些父母甚至還充當起孩子身邊的“克伯格”，就差連上廁所也陪著了。。。

但是，這種現象在古老的中世紀時期幾乎很難遇過——因為孩子們自學會走路起，就要開始幫忙做家務——年齡小的要去林子裡趕鳥，撿拾鳥蛋；年齡大的則必須跟著大人去割莊稼。

而且，貴族孩子們的日子也不好過：男孩只要過了7歲就要去其他城堡學習武藝和騎士精神；而女孩們也必須留在家裡學習如何操持家務。

似乎中世紀每一個階層的孩子都沒現在的寶貝們那樣瀟灑、自在。

而且，他們的食物也和現在有著天壤之別，今天，我們就從中世紀兒童的飲食入手，去探究下古代的餐飲文化。

我的母校肯特大學最近一發表了一篇關於“對11世紀至16世紀兒童牙齒”的研究報告。教授們利用在坎特伯雷St Gregory修道院以及公墓中發掘出的44枚兒童牙齒進行分析，並還原了一個真實的中世紀兒童飲食狀況。

這些幼童的死亡年齡都介於1-8歲之間，研究人員們透過測量牙齒表面的微觀變化，以及利用三維顯微成像技術，發現這些古老牙齒與現代兒童的牙齒有著明顯的不同。

根據分析牙釉質表面的附著物，研究人員認為，中世紀兒童通常會在一歲時斷奶，隨後他們常吃的食物就是由“PAP”和“Panada”組成的“中世紀兒童套餐”。

pap

“PAP”是牛奶、麵粉以及蛋黃的混合物，和我們吃的麵糊糊很像。

Panada

而“Panada”則是用麵包、肉湯以及黃油混合製成的一種湯品。

後來，隨著孩子們年齡的增長，他們還學會了食用更復雜的食物——“pottage”。

Pottage

“pottage”是一種將煮熟的蔬菜、穀物以及肉類或者魚類（如果有的話）統統放進一個大鍋裡蒸煮的食物，它是中世紀以來最重要的主食之一。

通常，這個“pottage”會在大火上連續熬製好幾天，就是為了讓這些“寶貴食材”儘可能地不被浪費。

在飲品方面，中世紀的孩子在5歲之前只能喝牛奶以及果醬，在5歲之後才被允許喝一些兌水的葡萄酒（如果有的話）。

儘管中世紀的兒童飲食看起來確實都不咋地，但是研究結果表明：中世紀孩子相比現在兒童有著更健康的牙齒狀況，而且中世紀貴族和平民的飲食差距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

低糖、低鹽、低脂

由於中世紀的調味品價格貴的出奇，也就只有最上層的貴族才能享用得起。而且，受制於宗教對“口腹之慾”的限制，基本上“5天一禁食，一月一吃素”，孩子們很難接觸到肉食。

所以中世紀的飲食文化真正貫徹瞭如今人們倡導的“低糖、低鹽、低脂”的健康理念，而這種情況同樣適用於中世紀兒童——他們的蛀牙明顯比現代兒童少，而且牙齒更加堅固。

有些朋友可能會對這個結論有點意外，“中世紀連個牙刷都沒有，憑什麼他們牙口好？”

沒錯，中世紀的衛生條件確實很差，別說牙刷，他們就連漱口用的水也沒有。但是，古人自有智慧。。。

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寫了一篇文章，名為《歐洲文明為何對尿液“情有獨鍾”》，裡邊揭示了中世紀乃至更古老的歐洲人民是如何利用“尿液”清理口腔的。

所以，也就像之前文章所說的那樣，中世紀孩子也會用尿液漱口——因為尿液中的氨既可以保護口腔，又可以預防牙齦疾病，是一種極其有效且毫無成本的清潔利器。

而且，低糖食物也會減少牙齒菌群所釋放的酸素，可以有效預防齲齒的發生，這就是為啥中世紀兒童牙口奇好的原因。

貴族和平民在飲食上差距並不明顯

儘管中世紀的階級壁壘很強硬，許多試圖打破局面的人最終都沒有成功。但是有一點應該值得他們慶幸，那就是在兒童時期，中世紀各階層之間的飲食差距其實並不明顯。

在我們的正常認知內，貴族們都應該是雞鴨魚肉、山珍海味吃了個遍，而他們的子女也一定享有相同的待遇。

但是，這種觀念是有誤區的——因為未成年的孩子或者說未受封過的孩子是無法得到到跟大人們相似的美食的。

在絕大部分的時間內，貴族和平民孩子的食物都以前文中敘述的“pap”以及“panada”為主，只不過貴族吃的更新鮮，也更有味道而已。

所以，領導這項研究的人類學家，肯特大學的 Dr。 Patrick Mahoney 博士如是說道：

“飲食不因社會經濟地位而變化，這與以前報道的成人飲食模式完全不同。這是我們研究中最有趣的發現之一，而且我們的研究表明這並不只是坎特伯雷兒童的個例現象。”

餐具

現在，我們要跳出之前有關“牙齒”的問題，透過餐具來好好說說中世紀兒童的飲食文化。

trencher

正如上圖所示，中世紀餐桌上最基本的餐具就是這三樣物品，分別為勺子、刀以及一個被稱為“trencher”的木盤。

等等，為啥沒有叉子？

關於這個問題，我在之前的一篇文章《餐具叉子的進階歷史：從人人唾棄到家喻戶曉，它用了1000多年》中明確解釋過。

因為宗教學對叉子的形狀始終心存芥蒂（魔鬼的三叉戟），所以它從公元8世紀的波斯一直到19世紀的法國，在這長達1000多年的時間裡都沒有得到人們的認可。我們如今的西餐四件套也是在歐洲近代才發展起來的。

所以說，中世紀老百姓的餐具上只有上述的三樣東西，即刀、勺子以及木盤。

其中，這個木盤的確值得好好說說，因為它與兒童的餐飲習慣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

trencher

木盤最初的形狀是一種平圓形的麵包盤子（邊緣稍有點弧度），人們會直接把食物放在上邊，然後再加入各種調料後享用。

後來，這個木盤逐漸發展成為了一種更小更精緻的金屬或木質盤子，但其邊緣的弧度卻完全消失了，和現在歐洲人常用的乳酪板相似。

乳酪板

儘管木盤的結構簡單，但卻足夠結實耐用，所以一經上市，就得到了中世紀家庭的廣泛好評。孩子們再也不用擔心摔碎餐具了，木盤簡直成為了“XX高點讀機”一樣的解決方案。

當然，除了作為餐具，木盤也是家庭派對必不可少的裝備之一——在遊戲中，家長們會在早已圍坐成一圈的兒童中間旋轉木盤，被喊到名字的孩子必須立馬作出反應，以確保木盤不會掉到桌子下面；沒有保護好木盤的孩子會被淘汰出局，直到最後一名勝出。這種遊戲一直流行到了20世紀中葉才逐漸消失。

廚房

當然，除了木盤帶來的快樂外，中世紀的廚房也是孩子們必須光臨的“樂園”。

在中世紀早期的絕大多數家庭裡，大家都會在主要生活區中間的公用爐子旁做飯（冬天也好一起取暖），而孩子們則成為了“看火”的得力助手。

後來，由於商貿的發展以及中產階級的出現，廚房也成為了財富炫耀的象徵。人們開始發明了單獨的廚房區域——烤火用的爐子被轉移到了會客大廳的牆壁上，廚房則被建成了一個獨立的建築，它與主建築之間常會有一個拱廊連線，以確保做飯時產生的煙霧、氣體和噪音不會影響到大廳的客人。

而且，此時的廚具也比中世紀早期更為豐富，什麼煎鍋、罐子、華夫餅烙鐵以及水壺等應有盡有。

當然除了這些小器材外，人們還發明瞭帶可調掛鉤的起重機坩堝，它們可以被很快地從火堆中移開，以防止食物煮糊或者逾鍋。

在富裕家庭中，研缽和篩子也是廚房必備的工具，因為許多中世紀食譜都要求食物在烹飪前或烹飪後切碎、搗碎以及過濾。

這是基於當時醫生的一種執著和信念——即食物的粉碎程度越好，身體吸收的營養就越有效。因此不少民間大廚深刻貫徹了這個理念，作出了相當多“稀碎”的食品。

例如蘇格蘭的國菜“haggis”，它就是用剁碎的羊心、羊肝以及羊胃等製作而成，口感細膩，但是味道卻也因人而異。（這可能是老外唯一用內臟做成的有名菜品。。。）

而且，不光對食物講究，一般大型貴族或宮廷對廚房工作人員的數量也有著明確要求，一些孩子趁機做起了小炊事員以補貼家用。

宮廷裡的廚房人員通常會包括麵包師，洗碗工，鍋爐師、屠夫、雕刻師、擠奶女工以及送餐男傭等。

而且，不同於一般農民家庭只靠從林地收集的木柴為生，宮廷廚房通常需要上百號人來供應每天兩餐的需求。

為此，1420年邁斯特·奇夸特薩沃伊公爵（ Amadeus VIII， Duke of Savoy）還特意寫了一本烹飪教學《 Du fait de cuisine》（《烹飪論》）來告訴廚師們如何迅速而有效地準備這兩餐。

他特別建議過主廚手邊至少要有1000車“好的乾柴火”以及一大堆穀倉的煤。

《 Du fait de cuisine》

最後，我們再來看看那些被人“瞧不起”的城市烹飪店。

由於大多數歐洲人在工業化之前都住在鄉下或者孤立的農場中，他們基本能實現自給自足，所以只有一小部分產品出口或在市場上銷售。

但大城鎮是個例外，他們需要周圍的農村為其提供必需的食物和燃料。所以，密集的城市人口便催生了一種專賣半成品或全熟的食物商店，這些商店還同時會為旅行者或者朝聖者提供烹飪服務。

不過，為工人或者窮人提供服務的城市烹飪店通常會被富人和專業廚師視為不體面的地方，往往名聲很不好。

Geoffrey Chaucer

中世紀作家，傑弗雷·喬叟（Geoffrey Chaucer）就在其著作《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將城市烹飪描繪成了一種非常低劣且差勁的餐飲服務行為。

而且法國紅衣主教Jacques de Vitry在13世紀早期的佈道中，還明確將熟肉製品的銷售者描述為對健康有直接危害的人。

所以廚師這個職業雖然必不可少，但在中世紀他們會經常受到輕視。因為宗教人士認為這個職業只是為了滿足人類的身體需求而不是精神上的改善。

這也就可以理解，為啥藝術和文學中刻板的廚師都是一副脾氣暴躁，容易酗酒，且經常保護自己的食物不被動物或者孩子偷走的形象。

好了，相信透過今天的內容，你對中世紀孩子的飲食文化，中世紀的廚房文化都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如有不足之處，歡迎在評論區提出看法，咱們多交流，共同進步！

文丨火焱

本文文獻

1。 MRReese，《Study reveals surprising facts about diets of Medieval children in England》，29。02。2016。

2。Carlin， Martha & Rosenthal， Joel T。 （editors）， Food and Eating in Medieval Europe。 The Hambledon Press， London。 1998。 ISBN 1-85285-148-1

3。Carnevale Schianca， Enrico， La cucina medievale。 Lessico， storia， preparazioni。 Olschki， Firenze。 2011。 ISBN 978-88-222-6073-4

4。Creighton， Oliver； Christie， Neil （2015）， “The Archaeology of Wallingford Castle： a summary of the current state of knowledge”， in Keats-Rohan， K。 S。 B。； Christie， Neil； Roffe， David （eds。）， Wallingford： The Castle and the Town in Context， BAR British Series， Oxford： Archaeopress， ISBN 978-1-4073-1418-1

5。Dembinska， Maria， Food and Drink in Medieval Poland： Rediscovering a Cuisine of the Past。 translated by Magdalena Thomas， revised and adapted by William Woys Weaver。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Philadelphia。 1999。 ISBN 0-8122-32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