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比秦人始祖飛廉更善走的豎亥，如何測量無垠之天界？

“不知天高地厚”總被用來形容一個人不自量力，就像神話中最終逐日而死的夸父一樣，實際上，古人認為天之大小是有限的，因此可以測量，於是在《山海經》中也有這麼一個人，試圖測量天之涯與海之角，他就是今天要聊的主人公“豎亥”，而他這一偉大壯舉則被稱為“豎亥步天”！

我是陽Sir，深耕考古，也曾流觀山海圖~

（1）豎亥是誰？

“帝命豎亥步，自東極至於西極，五億十選九千八百步。豎亥右手把算，左手指青丘北。一曰禹令豎亥。一曰五億十萬九千八百步。”——《山海經·海外東經》

那麼，這個豎亥是誰？一個凡人有什麼本領能夠走到天邊進行測量？郭璞在“帝命豎亥步”下注釋雲：“豎亥健行人。”顯然，在郭璞眼裡，豎亥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健行之人”俗稱“跑得快”，這明顯是一種望文生義的做法，以天下之大，豎亥就算再健行，也不可能走到天邊，況且天地本來就無涯可及，又如何能夠用腳步去丈量？

實際上，歷史上從來不缺乏善走的人，除了“豎亥”之外，另外一位則是秦人始祖“蜚廉”！

《史記·秦本紀》中說道：“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

蜚廉善走

，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這裡所說的“蜚廉善走”，指的就是蜚廉腳力好，健步如飛，故有“飛廉”之稱。而蜚廉也因為這個獨特本領，在商紂王手下主要擔任御者和信使！

可見，“健行之人”就得發揮他自己的長處，要麼去當送信的人（蜚廉），要麼去搞測繪（豎亥），要麼去跑馬拉松（菲迪皮茨，實際上他也是為了送口信……）

（2）如何步天

既然不是真正去用腳步丈量世界，那麼“豎亥步天”究竟該如何操作呢？

值得考慮的是，《海外東經》中的“豎亥步天”與之前討論過的“十日”、“扶桑”和“湯谷”等天文事象處於統一畫面中，所以所謂的“豎亥步天”可能也應該從天文學角度去考量：

巧的是，《淮南子·本經訓》中也認為

“天地之大，可以矩表識也。”

，與此相應的相也提到了一種具體的測量方法：就是利用

日晷或者規矩

（規矩亦出於日晷），依據勾股定理和相似三角形原理進行推算。

《周髀算經》中雲：“數之法出於圓方，圓出於方，方出於矩，矩出於九九八十一”而這種方法，其實就是“

禹所以治天下”

的方法，因此實際上“豎亥步天”的方法就有可能是用的此法，畢竟《海外東經》中也提到了“禹名豎亥步”，可見豎亥步天是出於禹的授意。

如此，讓我們再仔細看一下經文中對於“豎亥步天”的細節描寫：

“豎亥右手把算，左手指青丘北”——《山海經·海外東經》

豎亥步天

經文中的這段描寫，正是描繪豎亥手把矩尺進行測量時的動作神態，而不是運籌推算的動作情態，豎亥一隻手臂伸直，豎立矩尺，而眼睛則順著手臂的方向經過矩尺與遠處的目標取準，因此根據相似三角形遠離，就可以很簡單地測量出目標的尺度和距離。

雖然這種測量方法是在《周髀算經》中始見記載，但是根據《山海經》中“豎亥步天”的描寫，或許在《周髀》之前，古人就已經掌握這種技術了，而《周髀算經》之所以把這種方法的發明者歸功於大禹，可能是因為在古史傳說中，大禹身為舜帝的司空，主掌平水土和立邦國之責，而這兩種技術就都需要測繪工作作為基礎！

（3）天可測歟？

古人相信天可測量，意味著以為天是有邊界的，而中國古代是存在三種宇宙觀的：一曰

蓋天說

，以天如穹隆，覆蓋於盤狀的大地之上；一曰

渾天說

，以天地渾圓如雞蛋，地如蛋黃，而天則如包裹於其外的蛋清；一曰

宣夜說

，認為天無形質，天體浮生於虛空之中。

以近代科學觀點看，渾天說比較接近事實，但是蓋天說卻更加直觀一些，畢竟人立於地，舉目四望，的確是一種“天似穹隆，籠蓋四野”的景象。所以，既然天地是有界限的，那麼就不要低估了古人的好奇心，致力於觀測推導天地四極的活動與嘗試從來就不會停止。

比如在《天問》中，屈原就在追問：

“東西南北，其修孰多？南北順橢，其衍幾何？”

仔細想來許多神話中意象諸如“女媧補天”“夸父逐日”等都與天文曆法相關，我想可能正是應了康德那句話：那最神聖恆久而又日新月異的，那最使我們感到驚奇和震撼的兩件東西，是天上的星空與我們心中的道德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