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鳥之年

「本文來源：瀋陽日報」

□餘毛毛

剛剛過去的一年，大部分業餘時間我都花在尋鳥上了。年初的時候，我在朋友圈發新年願景，其中一條就是2021年要新認識10種鳥。為了完成這個心願，我在公園裡找，在荒山草坡找，在江邊找，在周邊幾十公里範圍內的幾個大湖裡找……任務差不多完成了，這並不容易，我吃了不少苦頭；又因為我的眼神並不好，一千多度的高度近視，而鳥飛來飛去的，又大多機警，完全清晰地看到它們，對我來說是個難事，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初春的一天早上，我到公園看梅花，看完後到公園的洗手間洗手。公園是個老公園，老樹森森，草木深深，蚊蟲也多，細心的公園管理方給洗手間的窗戶都裝上了紗窗。我進去的時候，聽到窗戶上傳來撲騰聲，扭頭一看，喲，一隻暗紅色的小鳥在紗窗上折騰。我從包裡摸出相機不慌不忙地給它拍了幾張，然後將它輕輕捉住，準備拿到外面放掉，卻不想一出門，它撲哧一下掙脫我的掌心飛走了。我有些惆悵，因為還沒來得及向它傳達我的善意。回家根據照片查了一下，這隻小鳥叫北紅尾鴝。

十月初的一天，我到一個叫升金湖的地方，看候鳥來沒來。湖上連一個鳥群都沒有，我站在一座公路橋上，看著兩邊空蕩蕩的湖面頗為失望，問一個路過的當地人怎麼沒鳥，他說水還沒退，沼澤灘塗都沒出來，鳥來了一是沒地方落腳，二是也找不到吃的，等天冷了水退了，鳥兒才會來。我騎車跑了幾十公里卻沒有收穫，心有不甘，就坐在橋上抽菸喝茶耐心等候，總得看到點什麼才能回家。這麼大的一個湖，不可能沒有鳥。果然，隨著幾聲難聽的呱呱聲，飛來了幾隻通體黑色的鳥，憑直覺和讀過的書，我覺得它是烏鴉。說真的，我也沒見過烏鴉，它是如此的出名，但我們這個長江中下游的城市真的沒有，鄉村裡也許有，我在城市裡沒見過。它停在我幾步之外的橋欄杆上，視我於無物，兇蠻、強悍，渾身上下帶有一種犀利的氣質。我拍下了它，仔細看，發現它並不是全身都黑，它的眼圈是白的。回家查資料，發現自己找到了一種非常難得的烏鴉，叫白眉鴉。

十月底的時候，我又到了一個叫鮑衝湖的地方，想看看成群的白鷺。快到那片沼澤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一大片白鷺在懶洋洋地休息。我悄悄地摸過去，還是驚動了它們，當它們成群地轟然起飛的時候，我詫異地發現，還有另外一群規模比它們還大的黑色鳥群也跟著起飛，我將鏡頭轉向它們，一頓狂拍。等安靜下來，我坐到一棵樹下仔細看照片，心中充滿著驚奇和喜悅，多麼清麗、可愛的鳥兒啊：散發著好奇探索慾望的黑色長喙，彷彿總是帶著笑意的清新俏麗的面容，繃得緊緊的纖細粉紅的長腿，優雅絕倫的飛行姿態，就像一群天使在天空飛翔。我用手機軟體搜尋了一下，它叫長腳鷸。這一次猝不及防的邂逅真的是驚到我了，它是如此的活潑和完美，那一刻，我再次體會到類似青春般的詩意和激情。

在尋找鳥兒的過程中，我還拍到在林間優雅漫步的秧雞，穿著像英國皇家衛兵那樣鮮豔服裝的赤麻鴨，魚類的頂級殺手鸕鷀，在湖灘上尋覓食物的奇特的嘴高高反翹的反嘴鷸，在荷葉上躡手躡腳行走的黑水雞……每發現一種新鳥，我就感覺離天空更近了一步。鳥兒能幫助我們超越凡俗的生活。留鳥總是在身邊不離不棄，構成我們心靈生活的一部分，而候鳥的遠方氣質，又有力地撐開我們生活的空間，讓我們可以間接地實現詩和遠方的願望。或許我們該與這些天上的子民達成一種友好的同盟，來更好地度過我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