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黃陂：苦楝花開

文 圖 | 朱興安（蔡店）

春色深遠渾不知，苦楝花開姍姍遲。

細細淡淡暗香動，正若紫星閃爍時。

——題記

晚春的早晨，迎著初升的朝陽，身披萬道霞光，漫步于田間水岸。聽到布穀聲聲，黃鶯婉囀，看到處處嫩綠一片，儘管春近尾聲，還是那樣朗潤，那樣鮮亮，那樣有風情。

徜徉於阡陌上，儘管“人間四月芳菲盡”，但我潛意識地在搜尋什麼，原來是在搜尋那曾經的萬紫千紅。

那些曾經在春的舞臺上紅得發紫的明星們，如桃花，李花，杏花都紛紛謝幕，只留下毛茸茸的桃兒，李兒，杏兒，她們正在陽光雨露下孕育果實。過段時間，人們就能一飽口福，吃到美味的桃李呀。

猛一抬頭，我看到槐花，枹桐花，正扯著花幕，掛滿喇叭，高調地，放肆地開著。這使人有些不快，覺得她們過於高調，過於炫耀，過於誇張。

走著走著，彷彿有一種淡淡的幽香沁入肺腑。哦，我這才驚奇地發現，苦棟花開了！

早些時候，春風也吹了，春雨也下了，可這些苦棟樹呀，在故鄉的山崗上下，房屋前後，道路旁邊，堤埂上面，還靜靜地佇立著，無動於衷。幾場春風春雨過後，才慢慢舒展枝葉，泛出翠綠，裝點春意。

苦楝發芽遲，開花遲。她這般從容，大概是不想與百花爭芳鬥豔吧？而她是有意遲到，是為了在百花謝幕之後，用它的燦爛去彌補季節的些許空白，是要給人以意外的驚喜吧？

正是這春末夏初之時，她才在人們不知不覺之中，開始綻放這如夢如幻的紫紅色花朵，恍若滿天閃爍的紫色星星，這些星星綴得一樹碎紫。

她這團團簇簇的紫紅，又像夕陽西下時，飄飛的雲彩。在陽光的照耀下，星星點點，濃淡相間，從容有度。她的清香是細細的，淡淡的，彷彿不是嗅到的，而是感覺到的，慢慢地沁入心肺。

苦楝花開，帶著淡泊，文靜的笑意。她柔美，細碎，嫵媚，羞澀，猶如一群情竇初開的少女，甚是可愛！

苦楝的花期很長，有的年份竟能持續月餘。隨著花蕊的日臻成熟，花兒落了，便慢慢結出串串翡翠般的小楝果，隱藏在同樣翠綠的葉叢中，悄然成長。

直到深秋季節，一場場的秋風襲來，楝果由青變黃，一串串金黃的楝果，在楝樹葉紛紛飄落後，就像一個個金鈴兒，成串成串地掛在樹枝上，滿是金黃，顯得那樣富麗，煞是悅目！

苦楝花開，不僅給人以視覺，嗅覺的享受，溫暖了流年，而且還能給人以啟示，給人以哲理。

苦楝樹名因何而來？

是因為，此樹的枝葉，果實，樹皮，根鬚都有苦味，因而得名。

苦楝樹的根皮可以驅殺人畜體內的寄生蟲，在當時醫藥缺乏的年代，就經常使用，只要用量適當，效果甚佳。

苦楝的諧音，也有極其深刻的寓意。

早年，我們學校的老校長，就在學校的一塊空地上，栽了許多苦楝樹，晚春初夏，香氣馥郁，我們常在此晨讀，那裡就叫“苦楝園”。少年學子認為長著苦楝，才叫苦楝園，不知其深意。後來聽了老校長一次演講，才知其寓意。

他說：同學們，可知學校那個植物園為什麼叫“苦楝園”呢？不光是因它栽有苦楝樹，還因它有深刻的寓意。那就是它的諧音即：楝者，練也，煉也，還有“戀”也。學校為了激勵大家刻苦學習，苦練本領，刻苦鍛鍊，健強體質，就是要你們用諧音之寓意來勵志呀！

這不正是古人提倡的“鐵杵磨成針”“懸樑刺股”的刻苦精神嗎？至於“戀”，對學生來說，學校是堅決反對的！如果誰要早戀就必嚐到楝果——苦果！

據說少林寺也有一練功的地方，也因栽了不少苦楝樹，而叫“苦楝園”，這也是諧苦煉之意呀。

哦，苦楝還真的有“苦戀”之意。前兩年，我曾看過一篇小說，說的是一小夥一直愛戀著鄰村一姑娘，但女方父母不同意。那小夥每年都到女方家房前屋後植下許多苦楝樹，還寫了很多情詩。

情詩寫在紅綢之上，楝樹花開時節，掛在楝樹上，海誓山盟，連續幾年，鍥而不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終於感動了女方父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小夥子其苦戀之情，尤為珍貴，令人佩服。

苦楝，還有苦盡甘來之美好寓意呢。

我有一忘年交的良師益友，也是我的領導。他是從外地調回家鄉任教的。他才華橫溢，正當風華正茂時，被錯劃為掛帽右派（就是將“右派帽子”掛在他脖子上，表現好時就掛著，否則就戴上），被下放到當地勞動改造。

這時他沒有灰心，沒有沉淪，更沒怨天尤人。回到家，還在院子裡栽了棵苦楝樹來勵志，他相信，他的人生定會雨過天晴，苦盡甘來的。他認為現在是要他勞其筋骨，苦其心智罷了。

於是，他在下放的生產隊裡，與“社員”們打成一片，虛心拜老農為師，努力改造。在一次救火中還立了功。深受該隊社員的喜歡和誇獎，社員們聯名寫信給他的原學校，感謝他，表揚他。

於是學校報請上級，把他掛著的右派帽子給摘了。讓他回校任教，還當上教導主任，終於苦盡甘來。後來退休，活到八十有五，無疾而終。

是啊，“小雨輕風落楝花，細紅如雪點平沙。”才正是對苦楝花的禮讚！

苦楝樹雖然樹種不那麼名貴，樹幹不那麼高大挺拔，果實也不能食用，但她遲到的芬芳不僅填補了季節的空白，而且給人以美感和詩意，連那樹名也能給人以啟迪；她秉性樸實無華，安份守已，表現出一種腳踏實地，埋頭苦幹的精神；她的那份從容淡定，那份文雅謙遜，那份堅守的品格值得我們讚美和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