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回鄉手記 | 豬心哪去了

春節回鄉手記 | 豬心哪去了

文 | 王春選

臨近年關，到市場辦點年貨。放眼望去，各種食品林林總總，琳琅滿目。來到肉食區，只見豬肉、牛肉、羊肉、雞肉一溜兩行，肥肉、瘦肉、骨肉、下貨應有盡有。龍大、福祖、金鑼、得利斯品牌競相輝映。我買了五斤豬肉，二斤牛肉，一扇豬排，一個跑山雞。在市場就把牛肉加點豬肉攪碎，留著包餃子，把豬排剁成碎塊，想吃就煮。跑山雞用開水一燙，丟進拔毛機裡，分分鐘就拔的一乾二淨。不禁感嘆，現在食品如此豐富，加工又這麼方便。不由得想起小時候過年買肉的情景。

小時候生活苦，都盼著過年，能穿新衣，吃好飯。一到臘月，大人小孩紛紛念著順口溜：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殺年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這些殺雞、做豆腐、蒸饅頭的事都是在家裡完成的。只有殺豬買肉是在公共場合進行的，隆重又熱鬧。我們村殺年豬地點是村委大院，這裡是全村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供銷社、機器房、合作醫療都在這，前面是村裡的小學。平時這個院裡人就多，到殺年豬這天，更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尤其是十幾歲的小子為多。學校放年假，閒的沒事都來湊熱鬧。其中一人看到盛豬下貨的大盆裡，有一個豬心挺好玩，翻來覆去的玩了一會兒，突發奇想，看看沒人注意，就拿起來裝在兜裡，若無其事的溜溜達達的出了大院。過了一會兒還沾沾自喜的和同伴炫耀。這些十三四歲的同伴也心癢難耐，紛紛效仿。有個十五六歲的更大膽，竟然將豬心和豬肝一起拿走了，當時竟無人發現。他們偷了豬心大半不敢告訴父母，偷偷的在爐子上烤，鍋灶裡燒，搞得半生不熟也吃的津津有味，大快朵頤。但是紙裡包不住火，這事很快就露餡了，村裡幾個幹部輕鬆就查了個水落石出，挨個揪出來狠狠的批評教育一番。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只幾天功夫這事就傳遍了十里八鄉，並且送了一個歇後語：杭北頭的豬——沒有心。

那天我也在殺豬現場玩了半天，也知道他們偷豬心的事。卻因為膽小怕事，不敢下手，但又心有不甘。轉了幾圈，瞄準了一小塊大概有二兩的肉條，偷偷塞進兜裡帶了出去。又趁家裡無人，偷偷在鍋灶裡燒熟，自己不聲不響的吃掉了。可謂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關鍵是沒有聲張，因此在這次拉網式排查中成了漏網之魚，僥倖逃脫。而這七八個偷豬心的，除了當天被村幹部狠狠地教育一番外，開學到校都被當成壞典型反覆批判。有一個意志不堅定的因此輟學了。

唉，都是貧窮惹的禍。

比起小孩偷豬心，大人偷肉就更可恨了。這山村自古民風淳樸，接近於“道不拾遺夜不閉戶”。但也有個別人在特別情況下幹出偷雞摸狗的勾當。過年時，村裡一般要殺八九頭肥豬，每戶能割三四斤豬肉。但是也有買不起肉的，大成就是這種。他脾氣暴躁，家庭困難，老婆難以忍受離他而去，留下他父子艱難度日。過年了，看到他沒錢賣肉，七八歲的兒子在偷偷抹淚，搞得大成心如刀絞。他隨手撕了一塊報紙，捲了一支旱菸，上街瞎逛。走到盲人大理家門口時，他突發奇想，要看看他家買沒買肉。進到院裡，四周打量，就看到後陰牆上掛著大約二斤豬肉。心裡酸酸的想，他一個盲人都比我強，兒子想肉饞的要命，我就缺德一回，拿這肉回去給兒子吃吧。遂把肉塞進衣服裡，偷偷帶回家中。

大年三十晚上，盲人大理想吃豬肉燉白菜。就從炕邊拿起竹竿，摸索著到院裡取肉。可是摸來摸去掛肉的地方空空如也。即刻慌了神，喊來姐妹仔細尋找。但是找來找去，哪有蹤影！隨即報告村領導。領導非常重視，大隊長親自在大喇叭上公佈此事，要求偷肉者馬上投案自首，送回豬肉。這大成迫於壓力，也許是良心發現，拿起豬肉要送回去。但是想起淚眼汪汪的兒子，就猶豫不決。站在屋裡想了一會兒，狠狠心拿刀切下一半，另一半趁著夜色送回大理家。

大成自己覺得做事機密，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幾個村幹部分頭摸排，走到大成家後窗，聞到肉香，進到屋裡，人贓俱獲。大成只得拿著沒來得及吃的豬肉，被村幹部揪著來到盲人大理家賠禮道歉，大隊長當場賞給大成三拳兩腳一耳光。然而這隊長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回家揹著老婆偷偷割下一斤多豬肉，到大成家直接摔在他臉上。搞得大成熱淚盈眶，不知是豬肉眯了眼睛，還是悔恨交加被隊長感動了。唉，這爺兒倆過年到底還是吃上豬肉了……

作者簡介：王春選，男，煙臺市牟平區人，工程師，國家註冊安全工程師。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煙臺市楹聯家學會會員，煙臺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入選《煙臺散文》、《膠東散文年選》、《首都文學》、《齊魯晚報壹點號優秀作品選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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