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彌《端午 | 五月五日午,贈我一支艾》
2023-01-09由 樂藝會 發表于 漁業
艾草氣味怎麼形容
平淡生活總需要點彩頭。
好好過節,就是儀式感的最好表達。
『
年
』不是個好獸,五月初五,按舊黃曆說法,也本不是個
『好日子』
,可中國人骨子裡總是樂觀,把
『壞日子』
也會過成節。
每逢節日,總會想起些沾著土腥氣的家鄉舊事習俗。
『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可總是人在哪,便把風俗帶到了哪。一輩子,總會記住些靈魂最初的印痕,比如捱過的第一次打,吃過的第一口飯。
離鄉多年,不自覺就注意到關於家鄉的訊息,念及家鄉的符號,時常泛起些淡淡鄉愁。
老家靈璧出產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石頭只要枯、瘦、醜,便成了文人的雅物。
天南海北的走,在異鄉偶有相逢,石不能語,多塗抹留念。
年輕時,總覺得自己也跟那些離了鄉的石頭一樣,擺哪是哪。在家鄉土裡土氣的石頭,拿到外面,也算一塊『
他山之石
』。
家鄉說書人多,讀書人也不少,忙時種田,閒時作畫,頗有晴耕雨讀的韻味。
不知為何,『
畫鍾馗
』這件事成了家鄉一眾
大家小家
的集體無意識行為。信手拈來,多是紅袍大髯的粗獷豪客,一劍傍身,便可斬除『五毒』。
每逢端午,便
請
出『
鍾馗
』捉鬼,貼在廳堂或者床頭,庇佑平安。更有甚者,會把畫焚了泡水治病,雖是土方,卻頗有奇效,畢竟——鍾馗是用
硃砂
畫就。
翻正史野史,除了鍾馗畫,鍾馗似乎與靈璧並無多少關聯,假若在書上看到說鍾馗是靈璧人,大概,那本書是靈璧人寫的。
『粽包分兩髻,艾束著危冠。舊俗方儲藥,羸軀亦點丹。
』
家鄉的粽子是用最簡單的做法,白糯米,加個棗,汪塘裡採來的葦葉,棉線一纏,就可下鍋,
一如彭城民風般直白純樸。
現在想起,當時並不覺多好吃,有些糊手,有些粘牙,有些勾人。
對味道的回憶,其實是來自五臟六腑的感動
。不差那一口,卻又總能讓人唸叨好些年。
都市生活,太過在意
實用性
,社會上講了近百年的『
祛魅
』與『
文明
』,很多事情便覺得不必那麼講究。
戒糖戒鹽,不吃粽子不吃鹹蛋的大有人在,雄黃酒因金屬含量超標更是不讓賣,而艾草,也變得既熟悉又陌生。舊時鄉野俯拾可見的艾蒿,
城裡難尋
,只在菜市場的角落才可碰見。
偶有見到騎自行的老爺叔,車籃裡有報紙包著的一捆艾草,那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傍晚,可見到這個場景,就有些淚目,
想家了
。
舊時,端午時節不曾見過香囊荷包,原因有二,
家中無女兒,母親嫌麻煩。
可不管如何,母親都會把五彩線栓在我跟弟弟的手腕上,待到七月七才讓摘下那圈早已變成灰不溜秋的線頭。
精工大師打造的金鐲玉環,也不如那普普通通的五彩絲線來得溫暖踏實。
端午當天,母親常用艾葉大蒜煮雞蛋給我們吃。艾葉用的是在田埂地頭的新採野艾,大蒜是專門挑選的『獨頭蒜』,煮出來的雞蛋泛著灰綠,聞著有些淡淡艾草香。
沒嚐出來味道如何
,幾口嚥下,除了有些噎人,便再也記不起其他。
艾草是特有的中國味道,類似於國外的鼠尾草雪松仗,除了藥用食用,也有著療愈驅邪的作用。
氣味可以淨化心靈,艾草燃起來的味道談不上什麼悠遠討喜,就是一種中正內斂的馨香。
制霸針灸推拿室的味道,與高階不挨邊,倒是用『
土氣
』來形容,貼切些。
土氣,又何嘗不是自由的野性意志。
現在下午茶,都是咖啡配著叫不上名西式甜點,酥糕之類的中式點心的擁躉多是阿姨爺叔。
各類潮牌齊刷刷出了冰粽,除了葦葉,沒一點粽子味,可顏值即正義,若是提及味道,其實也不如鮮甜軟糯的米粽子來得實在。
人總是跟著記憶吃東西,那些傳統的舊式味道,就是千百年傳承下來的
摯愛
。
關於節日,年紀越大,越不願湊合。
節日的意義,就是在於那些暗含著的種種文化密碼。
五毒,粽子,鹹鴨蛋,艾草,雄黃,鍾馗像……花花綠綠,雖是土味,卻也喜慶。
時代變了,大家都在談著創新,可有些時候,卻更需要
古板
與
守舊
,很多看似無意義的事情,總有著些特殊的羈絆。
守著鄉土文化,那才是我們的根。
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