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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帝,囚,侯,他的一生如過山車般刺激,最後除了錢啥也沒有

2023-01-02由 王朝名將與英雄史詩 發表于 漁業

賈的偏旁讀什麼

天下的強漢(46)

主筆:閒樂生朱暉

漢昭帝元平元年,也就是公元前74年四月十七日,漢昭帝劉弗陵駕崩了。劉弗陵死時二十一歲,按道理也該有兒子了,但由於他的皇后才15歲還未到生育年齡,霍光又不讓他寵幸其他宮嬪(注1),所以憋屈的劉弗陵最後連一個子嗣都沒留下來,這下可煩透了滿朝文武,皇帝無子那就只能從諸王中另立一個了,但立誰好呢?這事情太敏感不好弄啊!

霍光一時也懵了,但沒辦法,他是大將軍大司馬,這時候他不站出來誰能站出來,於是霍光大手一揮:大家不要慌,天塌了,我頂著。

王,帝,囚,侯,他的一生如過山車般刺激,最後除了錢啥也沒有

武帝劉徹有六個兒子,除幼子劉弗陵即位為君外,其他五個兒子中,長子劉據因巫蠱之禍死於非命,三子燕王劉旦因謀逆事敗自殺,次子齊王劉閎、五子昌邑王劉髆又早已去世,最後只剩了個四子廣陵王劉胥,這皇帝想來應是他的了。但霍光表示不同意,這劉胥讓他頭疼。

劉胥讓霍光頭疼的有兩點:第一,劉胥身材壯大,力能扛鼎,還能空手與狗熊猛獸搏鬥,幾十個壯漢都近不了他身;同時卻又放蕩不羈,喜歡倡樂逸遊;總之,這傢伙太猛太浪,一旦觸怒龍顏,霍光可別被他打死!第二,劉胥和劉旦為同母所生,關係匪淺,當年劉旦謀反就是被霍光搞死的,現在要是他當了皇帝,霍光等人那還能有活路嗎?

況且,讓哥哥來繼承弟弟的皇位,漢朝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這可是違反禮制的。

看來劉胥是不能選了(注2),那選誰呢?霍光忽然想起早死的昌邑王劉髆還有個兒子劉賀年方十九,又根正苗紅,可以先將他過繼給劉弗陵當兒子,以此即位稱帝,豈不妥當?更重要的是,劉賀父母雙亡,舅公李季、李延年又奸亂後宮被滅族、另一個舅公李廣利也逃亡匈奴而死,這劉賀無依無靠、沒有外戚,立他正好符合漢武帝殺鉤弋夫人而立劉弗陵之原則,對漢室皇統的延續極為有利。

好,就選他了!

而關於此事,後將軍趙充國是堅決站在霍光這一邊的。穩定,關鍵還是為了穩定啊,以劉胥的爆脾氣,他要是當了天子,必然與霍光一黨日夜爭鬥。那國家還能好嗎?

訊息傳到昌邑國(今山東鉅野),劉賀太意外了,蒼天啊大地啊,這是哪位神仙姐姐給我扔下來的大餡餅啊,於是立刻收拾包袱,一路跑死馬,飛奔到達長安,即天子位,滿朝君臣,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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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家很快就發現,他們都錯了,劉賀為天子,這是一個悲劇,君臣兩方面都是悲劇。

首先是劉賀發現自己當皇帝后,行動沒有原來自由了,生活也沒有從前快活了,首先必須認只比他大兩歲的叔叔劉弗陵為繼父,併為他發喪,給他守孝,給他哭靈,哭不出來也得哭,哭完了還得面對一幫板著臉說話的老臣,個個無聊兼無趣,真沒勁,還是從前昌邑的臣子好,那怎麼辦?破格提拔他們唄,全來長安當大官兒,陪自己享福,同時壯大自己的實力,以對抗討厭的霍光。

其次是霍光也後悔了,這劉賀貪玩無度,不尊禮法,在先帝喪期竟敢強搶民女、宴樂喧囂、淫亂昭帝宮嬪;更重要是,此人竟毫無感恩之心,一點兒不把擁立他的這些先帝老臣放在眼裡,卻將昌邑國兩百多臣僕全帶到長安來,將他們越級提拔,充塞內朝,妄圖搶班奪權,真是太不懂事兒了。

霍光又想起,當年漢文帝劉恆一上臺也是大力提拔代國舊臣,在不露聲色之中掌控了禁衛兵權,結果,狡兔死走狗烹,一代名將周勃竟被整的那麼慘。文帝還算是個仁君,講點遊戲規則,只安插了一個郎中令張武與一個衛將軍宋昌;可劉賀呢?竟一口氣帶來兩百多個搶飯碗的,還特許他們隨意出入皇宮,甚至私自變更漢節(注3),又將其昌邑王相安樂任命為長樂衛尉,意圖控制上官太后所居的長樂宮。這可就觸碰到霍光的底線了。上官太后雖然只有15歲,但大漢以孝治天下,所以在法理上,她是唯一可以下詔廢立皇帝的人,也是霍光在非常時刻起關鍵作用的一張王牌。在這種情況下,霍光終於決定,立刻下手,先下手為強!

於是,六月二十八日,霍光召集長安所有“秩中兩千石”以上的高官、列侯、將軍,以及大夫、博士等文職參謀人員召開常委擴大會,說咱們千挑萬選,還是瞎了眼睛挑錯了,為了不要一錯再錯,我提議,咱們再把他廢掉吧。群臣不敢回答,霍光的小弟田延年就舉劍喊道:“霍老大這是為國為民啊,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大家嚇了一跳,趕緊舉手透過,廢!

但以臣廢君,史上無此先例啊,當然,據說在遠古貴族共和時代,商朝開國輔臣伊尹曾廢商王太甲,但那是傳說啊,且商王與皇帝還是有區別的。自從秦皇漢武奠基皇帝制度以來,皇帝便是受天命而至尊無上、超越眾生的存在,誰能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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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霍光等人還是發現了一個微小的操作空間。原來,按照漢朝禮儀制度,新帝即位後,必須還要親自去拜謁高帝廟,繼承天命(注4),才算是最終完成了所有的即位儀式。而劉賀此時即位已二十七日,卻仍未去拜謁高廟,也就是說還未接受天命,只能算個“實習皇帝”。當然,這也許是霍光在故意拖延不讓他去,以便進一步考察進一步規勸(注5)進一步謀劃。

於是,當日霍光、趙充國等三十一位重臣便聯名上書太后,將皇帝劉賀“拉下馬”來,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廢的皇帝,史稱漢廢帝。

群臣本來上奏想將劉賀廢徙房陵,但太后開恩,最後還是將其譴歸昌邑,但昌邑王是當不成了,其國改為山陽郡,劉賀成為庶人,被軟禁在原昌邑王府中,好在所有王家財物予以保留,並得到兩千戶的湯沐邑養老。雖然劉賀當時還年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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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臣廢君這種驚天大事,卻進行的這麼容易這麼順利,不僅因為霍光位高權重,且與丞相楊敞及後將軍趙充國的支援密不可分。楊敞出身弘農楊氏,還是司馬遷的女婿,在士人中有一定的威望;而趙老將軍向來以公正持重聞名,在軍界極有影響力,他們的態度可以影響一大批人。

這就是趙充國,比起諸多武將來,他不但會打仗,而且懂政治、通官場、會站隊,又赤誠無私,無可指摘,所以無論政壇上多少大風大浪,他都可以屹立不倒。

這裡再順便說一下劉賀的結局。劉賀做了十一年寓公後,政權已經穩固的後任皇帝漢宣帝決定給他的歸宿做一個合理安排。經考察,劉賀在昌邑還算老實,沒有幹啥出格的事情,也沒說啥出格的話,且大家曾同受霍光積威之苦,有同病相憐之情,於是宣帝大發慈悲解除了他的軟禁,並封其為海昏侯,食邑四千戶;只是地方不夠好,乃南方蠻荒溼熱之地(海昏侯國在彭蠡澤西南湖畔,即今江西南昌北),當時江南地廣人稀,四千戶的侯國已算是超級大邑,劉賀被封於此對我國南方歷史的發展亦有一定的里程碑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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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宣帝將劉賀遠封江南,也是為了進一步消除他的政治影響,所以不許他參加祭祀宗廟的活動,以避免這位前廢帝有機會與宗族諸侯勾連,或被有心人所利用。劉賀也知道,宣帝讓自己遠離朝廷是非,或許也是一種保護,但不能參加宗廟祭祀,這豈不等於等於被逐了劉氏宗族麼?所以他頗有些憤慨(注6),加之又患了嚴重的類風溼關節炎(注7),身體越來越壞,結果四年後便鬱鬱而終,享年僅34歲。也不知漢宣帝在長安聽聞他這位堂叔英年早逝後,是會落下同情的淚水,還是感覺總算了了一樁麻煩事。

當然,劉賀雖在政治上失意,在生活上還是很奢侈的,畢竟父子兩代曾坐過二十幾年的王,積累了鉅額的財富,在2011出土的南昌海昏侯墓中,考古人員發掘出了一座十幾噸重的銅錢山,以及478件合計115公斤的金餅、金板等名貴金器,超過了全國漢墓此前出土金器的總和(注8)。還有,宣帝不準劉賀葬以玉衣,他的墓葬就用了比金縷玉衣還珍貴的金縷琉璃席,其下還放置了一百塊金餅,真是有夠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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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金縷琉璃席

此外,墓中還出土了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隨葬品共兩萬件,如今都存放在江西省博物館展覽。看來當年漢武帝真是寵愛李夫人母子啊,這些黃金銅錢珍寶就是不算文物與藝術價值,都可值數十百億。這就是漢朝歷史上在位最短皇帝的一生,除了錢,他什麼都沒有,名聲更是臭的幾乎成為了昏君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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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據霍光稱,劉賀經調查在擔任皇帝一職短短27天的時間內,竟幹了1127件壞事,平均每天四十件,就算不吃不睡每個小時都得幹兩件壞事,完全是爛人一個!!又據說在揭發劉賀劣跡、並送他滾蛋的時候,霍光眼淚漣漣,嘆息不止,大有怒其不爭之意。

瞧這氣勢,簡直比當年劉邦宣佈項羽十大罪還誇張。霍光的政治鬥爭本領,堪稱犀利,且令人發笑。

劉賀這個人,或許當真因為年幼喪父缺乏嚴格管教,而有些年輕率性,不懂規矩,但也不至於是個爛人,從2011年發現的南昌海昏侯墓中出土的大量樂器,一萬多枚儒學、醫學簡牘,還有隨身書刀以及孔子像屏風來看,這位劉賀應該還算是一位情趣高雅、且有一定文化修養的貴胄。事實上,劉賀的老師王式乃《魯詩》宗師級大儒,其學生有名者有張長安、唐長賓、褚少孫等。劉賀師出名門,儒學素養絕不會低;《漢書》中那個不學無術的荒唐爛仔,應該是個被史書“虛構”出來的人物,目的是就為了確立後代皇帝的即位合法性。其實劉賀最大的錯誤,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實力不夠的情況下,貿然觸碰老臣們的核心利益,並將殘酷的權力鬥爭設想的太過簡單,實為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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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在朝廷沒有任何根基的藩王,想要入京為帝,只有兩條路走,要麼在人事安排上完全順從霍光這幫擁立大臣,維護他們的既得利益,使他們無理由廢黜自己,然後藉助自然規律的幫忙等霍光自己老死,就如後來的漢宣帝劉病已;要麼用官爵重重封賞回報這幫擁立老臣,以換取僅安插幾個親信進入禁軍,然後一步步等到時機成熟後再奪權,就如之前的文帝劉恆;可是劉賀這兩條好路都沒走,只懂搞一些不知所謂的小動作,結果當然就只有被廢黜這一條路可走。

當然,從後事的發展來看,此次廢帝事件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據《漢書·霍光傳》記載,劉賀被廢后,他的兩百多箇舊臣以“輔弼失職”、“知情不報”之罪,全被霍光處於死刑,這些倒黴蛋在押赴刑場的途中,憤憤不平,竟然一齊呼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看來,在廢黜新帝的事件中,似乎還存在史料未曾記載的幕後隱情。或許有一種可能:昌邑王的舊臣們打算除掉霍光,將旁落的政權統一到新帝的手中,但顯然其政變計劃洩露了,結果反被霍光先下手為強。假若這一假設成立,那麼在昌邑王二百多名舊臣中,以曾經進諫昌邑王為由而被赦免倖存的昌邑國中尉王吉和郎中令龔遂二人,就有充當政變計劃告密者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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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於這一群初來乍到的外來勢力,尚未能掌握長安一兵一卒,就想跟樹大根深的霍光鬥,也是很好笑。劉賀則更幼稚,竟以為換個衛尉換個節就能控制宮禁,殊不知霍光已在內朝經營了數十年,禁軍郎衛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誰會去聽命於一個初來乍到、毫無恩威的外來集團?所以說王吉與龔遂二人,才是真正的識時務者(王吉與龔遂在昌邑國所任職務,也恰好就是掌握軍權的武官)。龔遂後任渤海太守、水衡都尉,王吉後任

博士諫大夫,二人都藉此一舉擺脫了自己“左官”的低微身份,成為宣帝時名臣。

注1:皇后是霍光的外孫女,霍光想讓她獨享與皇帝的交媾權,以生下皇子鞏固霍家的地位。

注2:二十年後,公元前54年,劉胥最終還是以詛咒皇帝被問罪。於是,他也學著他哥劉旦一樣,與子女妃妾痛飲,並鼓瑟歌舞,唏噓了一番,然後以廣陵王綬帶自縊而死。他寵幸的兩個妃妾也隨他自盡而死。生在帝王家,命運總是出奇相似。

注3:即改變節上面節旄的顏色,以控制節的發放,來控制軍隊。

注4:這說明在當時儒家的受命思想中,漢代皇帝並非代代都是受天命而登上皇位的,接受天命的只有高祖一人,高祖子孫則是從高祖那裡繼承的天命。他們只有透過拜謁高廟,才能將受命思想和世襲制度結合為一體。

注5:霍光為此還曾選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太僕丞張敞(即霍光死黨太僕杜延年的副手)給劉賀上書,提醒他“國輔大臣未褒,而昌邑小輩先遷。”希望他能懂點政治規矩,可惜劉賀依然置若罔聞。值得注意的是,劉賀被廢后,昌邑國除,改為山陽郡,張敞又被霍光任命為山陽太守,負責監視劉賀。

注6:關於劉賀到了海昏之後的生活與心緒,酈道元《水經注》有述:“其水(潦河)東北徑昌邑城,而東出豫章大江,謂之慨口。昔漢昌邑王之封海昏也,每乘流東望,輒憤慨而還,世因名焉。”

注7:據《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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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五子傳》記載,地節四年(公元前66年)九月,漢宣帝派山陽太守張敞去察看劉賀的情況,張敞彙報說劉賀“為人青黑色……疾痿,行步不便。”所謂“痿”病,顏師古注為“風溼不仁”,即類風溼性關節炎,這是一種非常嚴重的免疫系統疾病,不僅會導致“四肢拘攣,膝痛不可伸”,還會累及多臟器、多系統,患者非常痛苦。西漢末年的漢哀帝也有這種可憐的毛病,結果二十五歲就去世了。

注8:西漢諸侯王墓中也有出土銅錢以及金餅等金器,但銅錢最多不過數噸(梁王劉武墓5。5噸),金餅最多不過數十枚(中山靖王劉勝墓40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