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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 | 布萊奇利園的秘密:一個現在終於可以被完整講述的故事

2022-10-06由 文匯網 發表于 漁業

鷦鷯鳥公母叫口一樣嗎

讀書 | 布萊奇利園的秘密:一個現在終於可以被完整講述的故事

《法西斯的破滅:二戰22個歷史特寫》

[英] 凱瑟琳·馬什 編著

王小歐 譯

中國畫報出版社出版

作為一部歷史科普作品,除了對二戰的起源、戰爭中的關鍵時刻、關鍵人物、關鍵戰役的梳理和深挖,本書還增添了更多關於二戰背後的歷史細節。軸心國三個領導者在私下的關係是怎麼樣的?希特勒的地下城堡和他葬身地之謎、被納粹德國用以轟炸英國的旅行紅寶書、協助投放原子彈的飛行員對當時情形的回憶、隱藏於英國白金漢郡的神秘別墅和特工們、《007》系列小說主角詹姆斯·邦德的原型、集中營和隨之曝光的人性至暗角落、數學天才艾倫·圖靈的成就和悲慘命運……

>>內文選讀:

恩尼格瑪

1942年2月,“二戰”的殺戮仍沒有停止的跡象,世界力量的平衡也岌岌可危。夜幕即將落下,當黑暗臨近時,大西洋的海水幾近墨色,冰冷刺骨。在海洋深處,德國U型潛艇像捕食者一樣逼近獵物。它們耐心地伺機以待,有些甚至在盟國的護航隊周圍偷偷航行。這天晚上,一艘U型潛艇發射了魚雷,明亮的火焰吞沒了一艘美國護航艦,照亮了天際。護航隊的船員知道他們將葬身於這片冰冷的海洋,他們穿越大西洋運往英國的重要物資也將丟失。當尖叫聲和呼喊聲終於歸於一片詭異的寂靜時,它的鄰船隻能無助地看著,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致命的“狼群號”潛艇已經拿下了另一個受害者。盟軍實際上對它們毫無防禦能力,只知道這些致命的戰艦將再次進攻,但不知道在何時何地。

幾近年終之時,德國的U型潛艇U-599,在巴勒斯坦海岸被皇家海軍“花火號”發現,“花火號”隨後發射了深水炸彈。這一次,輪到U型潛艇的船員們明白,一切都完了,他們的船正在下沉,他們必須棄船。安東尼·法森中尉、一等水兵科林·格雷齊爾和湯米·布朗向潛艇游去,儘管此時潛艇正在迅速下沉。看到潛艇內仍有一些燈亮著,他們驚訝地發現了一個 4 轉子恩尼格瑪機(德國人用來通訊的機器)和一本當前恩尼格瑪機的金鑰簿。他們勇敢且巧妙地將機器、金鑰簿及雙字母組附錄表用防水材料包裹起來,並搶救了出來——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些發現有多麼的重要。他們竭盡全力,終於設法找到了一直在潛艇外守候的16 歲海軍男孩湯米·布朗,並將機器與金鑰簿一起遞給了他。這是法森和格雷齊爾的最後一舉,因為他們在U-559沉沒時與其同歸於盡。這兩個人死後都被授予了喬治十字勳章。

這個寶藏——對英國破譯者來說就是這樣——被送到布萊奇利園一所位於白金漢郡的鄉間別墅,情報總部在戰爭初始時就被設在其中。駐紮在那裡的人都知道,他們現在獲得了一個絕好的機會,以再次破譯代號為“鯊魚”的德國海軍密碼,而這將直接影響“二戰”的結果。一位古怪的青年數學家艾倫·圖靈,將在破譯納粹密碼方面發揮關鍵作用。

圖靈出生於1912年,在英國向德國宣戰的第2天,27歲的他從劍橋來到布萊奇利園。他在最好的狀態下也衣冠不整,大家都覺得他常常穿得像個流浪漢。當他對某個問題或想法感到興奮時,他會急於結結巴巴地去表達自己的一大堆想法。人們經常看到他騎著腳踏車在布萊奇利的鄉間轉悠,他戴著防毒面具,以避免花粉引起他的花粉熱。在他的辦公室裡,他會把咖啡杯拴在散熱器上,以防別人拿走。戰時,他對銀行和現金幾乎沒有信心,於是,他將錢換成銀條,然後埋起來,打算戰後再把它們挖出來。但是,他卻沒有意識到,當他按照自己煞費苦心制定的一系列指示尋找銀條時,一個名叫米爾頓·凱恩斯的新城正在農村建設。在旁觀者看來,艾倫·圖靈完全符合一個典型的、古怪的、學院派學者的特徵;在他同事們的眼中,雖然自己也是這個國家最聰明的人,但圖靈是那個時代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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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軍知道德國人正在使用一臺名為恩尼格瑪的機器,布萊奇利的破譯小組正試圖破解這臺機器使用的程式碼。這些小組在新建的預製棚屋裡工作,每個棚屋都有一個數字編號。在8號小屋,人們正在集中精力破解德國海軍的密碼。他們瞭解到,海軍的恩尼格瑪操作員比陸軍的更為謹慎,因此很難用有根據的猜測或“嬰兒床”去尋找德國人的模式。但現在他們意識到,由於4轉子恩尼格瑪機上程式碼輪的增加,可能的設定數量會隨之大大增加。為此,圖靈已經在更新波蘭的“炸彈機”——他們需要一臺可以透過機械檢查數百萬個設定組合來加快處理速度的機器。

戰前,圖靈在劍橋時已經有了一個獨創的想法——“通用圖靈機”,即一種可以識別符號、書寫、擦除和執行其他任務的“超級打字機”,而且所有這些操作都是自動的,無須人工參與。然而,在研究了波蘭以前的加密機和一個仿製的恩尼格瑪機後,圖靈明白,他需要的甚至比他假設的還要多。因此,他研究了恩尼格瑪機的機械原理、轉子、線路和電路板,並試圖設計一個可以解密相同文字的電路系統。

圖靈知道,人工干預仍然是必不可少的,仍然需要人們進行“嬰兒床”和數學工作,但“炸彈機”這一裝置將破譯加密的德國資訊。製造一種能夠快速檢查數百萬個組合的機器這一想法,是革命性的。然而,圖靈是一個理論家,而不是一個實際的破譯者,因此,戈登·韋爾什曼,一個破譯者、在6號小屋工作的傑出管理者,招募了奧利弗。

劍橋的數學家勞恩幫助製造了“勝利號”,即第一枚“炸彈機”;1940 年3月18日,“勝利號”被安裝到1號小屋。韋爾什曼後來改進了“炸彈機”的設計,增加了電子斜板,提高了機器的功率和能力。

儘管每天都在讀德國空軍的恩尼格瑪,但海軍的恩尼格瑪被證明是最難被破解的。1941年,兩次重要的海戰——一次在北極圈內,一次在大西洋——使恩尼格瑪譯碼檔案得以回覆。圖靈正式利用這些資訊創造出一種新的方法。因需要在班伯裡(Banbury)製造的長紙上打孔,所以圖靈稱這種方法為“Banburismus”。在 1941年夏天其餘的日子裡,布萊奇利讀懂了德國海軍大部分的恩尼格瑪,從而為英國航運提供了至關重要的保護,同時也留下了一個關於布萊奇利真實的成功故事。雖然取得了重大突破,但是,隨著戰爭的繼續,這支隊伍將面臨更為艱難的戰鬥。

布萊奇利源於1938年8月,在牛津大學城和劍橋大學城之間的一個小火車站,一群相貌平平的人來到布萊奇利的維多利亞鄉村別墅參加社交聚會。在裡德利上尉的帶領下,隨行者來到這裡,享受上流社會簡單卻受歡迎的活動——週末射擊派對。事實上,聚集在這個白金漢郡鄉村深處偏僻地的一行人,不是軍情六處和政府密碼學校(GC&CS;)的人員,就是受人尊敬的學者,且他們後來都成為了破譯者。此時,他們需要根據戰爭的情況(希特勒每發表一次煽動性的講話似乎都有可能引發戰爭)評估這座豪宅及其周邊地區,是否有可能成為一個情報行動據點。

當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時,他們和其他人將回來開始工作,而他們的工作後來被認為將戰爭縮短了兩年。各行各業的男男女女都將走上鐵路站臺,駛向布萊奇利園。數學家、古典學者、工程師、皇家海軍女兵、空軍婦女輔助隊員(WAAFs)、語言學家、打字員、行政人員,甚至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每個人都將成為一個大輪子上的小齒輪,並在極度保密的情況下獨立工作,而不知道他們小屋以外正在進行的其他工作。在簽署了《官方機密法》之後,他們只知道自己的工作對戰爭的重要性,而且他們永遠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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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才華毋庸置疑,但首次破譯恩尼格瑪的並不是這群英國人,此枚勳章完全屬於另一個國家。1932年,波蘭人第一次破解了恩尼格瑪。當時,密碼每隔幾個月才換一次,但到了戰爭爆發時,它已經是每天都在變了。遭受入侵的形勢已迫在眉睫,於是波蘭人轉向英國,向其尋求幫助,以破譯恩尼格瑪的設定,這時,恩尼格瑪正在以令人生畏的15萬億種可能的組合執行著。

在布萊奇利園的預製編號小屋裡,有頂級的破譯小組。這些小組由迪利·諾克斯、約翰·傑弗里斯、彼得·特溫和艾倫·圖靈領導。他們的第一個突破是解開了德國陸軍使用的行政金鑰,就是所謂的“綠色”,接著又破譯了德國空軍使用的“紅色”金鑰。當然,最重要的是,破譯恩尼格瑪的過程必須是秘密且安全的,於是一個隸屬軍情六處、綽號為“小老闆”(Boniface)的“特工”被虛構出來;以至於在整個戰爭期間,德國相信,任何情報破譯都源於戰場上的兩名特工,而非一個遠端破譯小組完成。

破譯密碼的程序因“炸彈機”而得以實現工業化。“炸彈機”由艾倫·圖靈和戈登·韋爾什曼發明,以滿足加快執行恩尼格瑪機所有可能的輪動配置的需求。這項工作由“鷦鷯”操作,其過程很熱、很臭、很吵,卻是無價的。 到了1942年,布萊奇利的成功已經到達北非,那裡的情報使皇家海軍能夠切斷隆梅爾的補給線,並隨時向蒙哥馬利將軍通報隆梅爾的一舉一動。然而,在那年年初,德國又引進了一種更復雜的帶有額外轉子的恩尼格瑪機,以封鎖重大資訊。對布萊奇利的破譯者們來說,這成為最大的挑戰之一。然而,到了1942年年底,密碼學家們將其攻破,這要歸功於水兵法森和格雷齊爾的勇敢,是他們從沉沒的U-559上俘獲了重要的恩尼格瑪金鑰和密碼簿。自此,布萊奇利開始能夠破譯德國海軍的密碼——“鯊魚”。

正是對德國戰略密碼的破譯,使布萊奇利有可能獲得最大的成功。最初,人工破譯希特勒與柏林及其戰地指揮官的通訊密碼是可能的。後來,馬克斯·紐曼教授意識到,需要一種新型的機器,來跟上不斷增加的密碼截獲量。教授在一位才華橫溢的年輕郵政總局(GPO)工程師湯米·弗勞爾斯的幫助下,設計並建造了這樣一臺被稱為“巨人”的機器 ——世界上第一臺可程式設計電子計算機,它成為盟軍登陸歐洲和“D 日計劃”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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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 年,在“大廈”的第一次“射擊派對”上,人們期待著成功,但在一開始,確實有許多人——甚至是政府本身——都懷疑破譯者們能否對戰爭產生影響。在這些破譯者中,今天來看最著名的或許是艾倫·圖靈。也許,圖靈的行為舉止看起來都像是一個純正的怪人,但是,他擁有那一代人裡最優秀的大腦之一。毫無疑問,他對於“通用圖靈機”的獨特想法,不僅發展了布萊奇利隨戰爭程序而製造的電子機器,也為電腦的概念奠定了基礎。即使是在布萊奇利這樣人才濟濟的地方,圖靈仍能夠脫穎而出,歷史學家和戰時破譯者阿薩·布里格斯由此感慨道:“在布萊奇利,你需要非凡的天賦,你需要天才,而圖靈就是。”

在布萊奇利的所有同事和破譯者中,與湯米·弗勞爾斯的合作可能是讓圖靈最為興奮的。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1939年,當時,圖靈向才華橫溢的年輕GPO工程師首次介紹恩尼格瑪的秘密。兩人都很熱情,都是各自領域的專家,且從一開始就彼此尊重。圖靈有時會去弗勞爾斯在多利斯山的實驗工作室找他閒聊,也正是在那裡,他們初次討論了打造一臺可以用電磁鐵解密恩尼格瑪的機器的想法。雖然這超出了當時可用的技術範圍,但圖靈對這種機器的藍圖和設想,卻留存於弗勞爾斯的腦海中,並最終形成“巨人”。

然而,天才背後是其坎坷的一生。圖靈曾是劍橋的學生,他不擅社交,而且是同性戀,這在那個時代不僅令人深惡痛絕,而且是非法的。圖靈成了這項不斷擴大的行動的萬能顧問,並於1942年11月橫渡大西洋,與羅斯福和丘吉爾進行了最高級別的交流,在交流中圖靈不僅彙報了令人絕望的U型潛艇的恩尼格瑪危機,還彙報了關於語音訊號的電子加密。然而,他的天賦和對戰爭的貢獻,在他的有生之年,從未得到應有的承認。1952年,圖靈在與一個男人發生關係後,面臨刑事指控,並被迫接受了激素治療。1954年,42歲的圖靈被發現死於曼徹斯特的家中,從表面上看,是死於氰化物中毒的自殺。

今天,圖靈以其大量且多樣的成就而聞名,他的半身像坐落於其個人物品展的旁邊。2009年,英國首相戈登·布朗代表政府和國家向曾對圖靈的起訴道歉,並公開承認,盟國虧欠圖靈一份感激之情。全世界都應該向圖靈及與其一起工作的人致敬——所有那些走過布萊奇利平凡無奇的火車站的人。那個車站目睹了太多:有女孩為了穿上時髦的制服並有機會在海上服役而加入了“鷦鷯”,隨後卻發現自己被派往英國一個極度遠離大海的地方;有正在攻讀數學學位、而且已是著名國際象棋冠軍的年輕男子,因被邀請而暫時放下了學業;有秘書渴望“儘自己的一份力”,申請了倫敦的一份文書工作,因被發現德語流利,結果意外獲得了一張通往“布萊奇利”小鎮的火車票。

他們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他們都心甘情願地來到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白金漢郡小鎮,如果略有不知情,也大多在貝克街一所無名的小房裡簽署了《官方機密法》。當他們走下火車時,未曾料到會成為驚人成就中的一部分,甚至也許在有生之年,他們將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工作被認可,也不可能知道他們會給這個國家留下怎樣的遺產。但他們還是來了:一開始僅為數百人,而隨著英國面臨的恐怖閃電戰的到來,人數越來越多,經過敦刻爾克戰役和諾曼底登陸,至1945年已有大約1萬人在布萊奇利園工作。布萊奇利是他們故事開始的地方,一個現在可以被完整講述且應被正當慶祝的故事。

作者:凱瑟琳·馬什

編輯:周怡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