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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

2022-09-19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漁業

夢見別人穿紅衣服什麼意思

你會記錄每天做的夢嗎?

夢是全人類的秘密寶藏,我們能從中收穫太多。某種程度上,做夢時會比清醒時更為明智、更有洞察力與創造力。夢補全了我們,所以,別讓它總是輕易地被遺忘。

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

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只能掌握一種語言,我們稱之為我們的母語。也許我們還學了一些外語:法語、英語、義大利語。但是我們忘記了我們還在說另一種語言,也就是夢的語言。這種語言很奇怪。它是一種通用語言,出現在人類歷史的所有時期和所有文化中。原始人的夢境語言、《聖經》中法老的夢境語言、斯圖加特或紐約居民的夢境語言幾乎完全相同。我們每晚都說這種語言。雖然我們常常忘記我們做過什麼夢,因此認為我們沒有做過夢,但我們每晚都在做夢。

夢境語言的特點是什麼?首先,它是一種夜間的語言,一種睡夢中的語言。這就好像我們只能在晚上說法語,而白天一個字也聽不懂。此外,它也是一種符號語言。我們可以說,這種語言以一種具體的形式表達內心的體驗,涉及感官的,幾乎是具體的、可見的事物,即外在代表著內在,事件代表著經歷。就像詩歌裡寫的:當一位作家說,“紅玫瑰溫暖了我的心”,沒有人會認為溫度上升,因為他指的是一種感覺、一種體驗,以具體的物理變化的形式來表達。也許可以用一個非常有趣的夢來解釋我的話。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做過一個夢,並講述過。這是一個關於植物標本館的很短的夢。弗洛伊德夢見他有一座植物標本館,在室裡有一朵乾花,這是夢的所有內容了。他對此有幾個想法,比如:這朵花是他妻子最喜歡的花,他妻子經常抱怨他從不給她送花。同時這朵花也與可卡因有關,他和發現可卡因的人幾乎同時將其用於醫療。這是一個簡單的符號:植物標本館裡的花。但它意義重大,它說明了弗洛伊德性格中最基本的一個特徵。花是愛的象徵,也是性的象徵、情慾的象徵、生命的象徵。但是植物標本館裡的花是一種乾枯的花,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用途,即科學檢查。人們把它當作研究物件來審視,但不再把它當作一種綻放的、栩栩如生的東西來體驗。

縱觀弗洛伊德對愛情和性的態度,你就會發現,儘管他把它作為科學研究的物件,但在生活中,他更像是一個拘禮的、害羞的人。四十年代初,他在給一位朋友的信中寫道,當他看到一位吸引他的女子時,他感到非常驚訝。這只是弗洛伊德經歷的一個例子,在這個年齡,大多數人不會對這樣的經歷感到驚訝。此處只是一個小象徵,在這個只需要幾句話就能描述的小象徵中,對於弗洛伊德的性格刻畫躍然紙上,而對此需要寫上好幾張紙才能詳細說明,這麼短的夢在象徵語言中可能表達了什麼。

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

關於夢境語言的另一種認識是,在夢中,我們對他人和自己的瞭解比我們清醒時意識的要多得多。我們在夢中——我一會兒還會回到這個話題——某種程度上更不理性,但某種程度上也比清醒時更明智、更有洞察力。弗洛伊德的例子表明:他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特徵,這可以從他自己的分析中看出;但在他的夢裡,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對於花象徵意義的矛盾的、雙重價值的立場。

另一方面,這又與夢境語言的一種特徵有關,而這種特徵在談到夢時通常被低估了價值:大多數人(我說的是“大多數”,然而我們沒有統計資料,所以我也許應該更加謹慎地說“很多人”或最好說成“我在分析實踐中見到的大多數人”)在做夢時很有創造力,會夢到在他們現實生活中完全不會幻想的事。在夢中,他們成為故事、詩歌、神話的創作者。那些醒著的人,即使付出最大的努力,也做不到這一點。我聽過許多個夢,如果能用文字記錄出版,可以與卡夫卡的一些短篇小說相媲美。然而,如果這個人醒著,你對他說:“像卡夫卡一樣寫一篇短篇小說吧。”那麼他會看著你,好像你說話不走心一樣。當然,這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在夢裡,他是一位詩人、一位藝術家,而在清醒的時候,他失去了所有這些能力。是的,我們甚至可以這樣精確地定義有創造力的藝術家:他們是不在睡眠狀態也有創造力的人,也就是說,即使醒著也有創造力。

在白天,人是合乎某種文化的。我們在白天說些什麼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們的出身。一個狩獵部落的非洲人談論的事情和範疇與我們不同,這是不言而喻的。我們所說的話是由社會決定的。但在夢裡,我們說的是通用的語言。我們的日常語言,即我們認為的母語或外語,總是一種由社會決定的語言。另一方面,夢境語言是一種通用語言,是人之語言。

我們如何解釋這個特性?首先,我要講一些看起來很複雜但實際上很簡單的東西,也就是清醒和睡眠的區別。我們理所當然地生活在兩種存在中,甚至經常意識不到: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是醒著的,另一部分是睡著的。但我們醒著意味著什麼呢?當我們醒著的時候,我們處於一種必須為生活努力的狀態:我們必須工作,我們必須獲得生活所需的東西,我們必須防禦攻擊,簡而言之,我們必須“戰鬥”。這對我們的行為、我們的思想都有影響。對於我們的行動來說:我們必須調整自己,我們必須按照我們生活的社會所期望的那樣行事,這樣我們才能生產,才能工作。但更重要的是,它也對我們思考的領域和感覺產生重大影響。白天我們如何看待事物,就必須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事物,這樣才能操控它們、處理它們、利用它們、取用它們。

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

我們需要表現得理智,這被稱為“理性”:像其他人一樣,這樣別人才能理解我們,同時也讓他人喜歡我們,不會覺得我們是極不正常或瘋狂的人。我們思考和感覺到的東西,正是“健康的人的理智”和所謂的“健康的感覺”所規定的。我們認為並感覺到,我們都愛我們的父母,他們和所有其他權威人士不僅想要最好的,而且也知道並做到最好的,並且瞭解更多事情。如果場合需要,我們會感到高興和明朗;反之,我們就會感到悲傷。雖然有時我們在現實生活中什麼也感覺不到,但我們只是認為,我們臉上帶著高興或悲傷的表情就會有這種感覺。

我們也不會想看似荒謬的事,“因為不該發生的就不會發生”。最好的例子是安徒生童話中的《皇帝的新衣》:皇帝是赤裸的,所有成年人都認為他穿著絕美的衣服,因為人們是這樣期待的;只有一個小男孩看到他沒有穿衣服,因為他的思想還沒有像大多數人清醒時的思想那樣成形。當我們清醒的時候,我們所做的、所想的、所感覺到的都是別人對我們的期望。

我選擇另一個夢的例子來說明同樣的事情。一位經理在公司裡身居高位,在他之上只有一個老闆。他故意說道:是的,他和老闆相處得很好,他很喜歡老闆,他和老闆之間沒有任何問題。然後他做了一個夢:他看見自己被綁起來,雙手被電話線綁著,電話垂在一旁。他看到老闆躺在他旁邊的地上,像是睡著了,他感到非常憤怒。他發現了一把錘子,用雙手抓住它,試圖砸老闆的頭。他砸了,但什麼也沒發生;老闆睜開眼睛,對他諷刺地微笑起來……這意味著:雖然這個人認為自己與老闆的關係很好,他的夢卻告訴我們,他實際上很討厭這位上司,他被束縛著,感到壓抑和侷促,並且對老闆完全無能為力。這就是他在夢中所經歷的現實。醒著的時候,這一現實——至少表面上——消失了。

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我們是自由的。這很奇怪,也許聽起來讓人不習慣。但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我們只是在睡覺時才是自由的,也就是說,我們無須為我們的生存鬥爭負責,我們不需要征服任何東西,我們不需要保護自己,我們不需要適應,我們思考和感知自己想要思考和感知的東西。我們的思想和感覺在睡眠中獲得了最大的主觀性。在睡眠中,我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我們只要維持著就好了。我們在睡覺時沒有目的,我們可以體驗這個世界在我們眼中的樣子,我們真正看到的樣子,而不是為了服務於某種目的時它應該被看到的樣子。

換句話說:睡覺的時候,無意識就登臺了。但無意識一點也不神秘,它的意思是:在睡眠中,我們清醒時所不知道的會呈現為我們所知道的,反之:在清醒時我們不知道我們在睡眠時知道的東西。我們甚至可以說:醒著的時候睡眠意識是無意識的,睡著的時候清醒意識是無意識的。這裡有兩個不同的層面:一個是睡著時的有意識或無意識,另一個是清醒時的有意識或無意識。

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

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在睡眠中更不理性、更本能?有時確實如此,但絕不總是如此,甚至在大多數情況下並非如此,儘管弗洛伊德相信夢總是表達了非理性對於理性的對立。然而,正如我說的,我們在夢中通常會有更強的洞察力、更大的智慧,因為我們更獨立,因為我們不用有色眼鏡看和感覺。甚至在睡覺的時候,我們也會審查我們的夢,我們不敢接受夢的自由,而是改變和掩蓋真實的夢的內容,就像一個人不想讓別人理解他的真實意思時所做的那樣。在這種情況下,人們不想在睡覺時完全瞭解自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容易忘記夢,因為我們的大多數夢與現實生活並不相符,它們只會打擾和刺激我們。

我們在夢中更有創造力。在夢中,我們發展了我們清醒時不知道的、無法預料的創造力。例如,我想到一個男人的夢的例子,他也是一位成功的管理者(順便說一下,我在這裡講的夢並不是來自我的病人,它們源自專門針對管理者個性的研究)。這個人因為成功而感到非常高興。的確,根據他的收入和地位,他應該是這麼想的,因為我們感受到的大多是我們應該感受的。這個人確實也很高興——然後他做了一個夢。在這個夢的第一部分中,他在一個小湖邊。湖水很髒,環境昏暗、醜陋、不美好。在做了那個夢之後,他回憶起這個湖實際上和他父母住所附近的湖一模一樣。這不僅是一段對於湖的不愉快的回憶,也是一段對於情緒的、對於其童年時悲傷和貧窮的不愉快的回憶。

在第二個場景中,他看到自己開著最貴的車在一條極為現代化的鄉間公路上翻山越嶺,速度飛快,充滿了權力和成功的感覺——他很開心。之後就來到了第三個場景。它發生在他達到最高點之後。突然,他看見自己在一家情色商店裡。他孤身一人——在車裡他和妻子一起——但現在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所有的東西都是又髒又灰,他感到滿滿的孤獨和被遺棄。這個夢告訴我們他對自己的生活和命運的真實感受。簡單來說:幼年時一切都是悲傷和骯髒的,現在他是一個成功的人,以極快的速度駛向成功的頂峰;但最終,當所有這些成功的喧囂都過去了,他就會回到童年時那種骯髒、貧窮、悲傷、被遺棄的生活中。一切終將逝去,從哪裡來還會回到哪裡去。這不是一個願望,而是他對空虛人生的深刻洞察,以一種創造性的藝術語言表達出來。

我們可以說,許多人有創造性才能,但在白天,他們在社會的壓力下——在海德格爾所謂的“人”的壓力下——他們沒有勇氣做自己,也沒有勇氣創造一些事物。的確,這是對我們社會的一個悲哀的評論,它不允許人們實現自己固有的創造性品質。

在夢中,我們給自己傳遞了一個資訊——正如在《猶太法典》中讀到的:“未解釋的夢就像未讀的信。”實際上,“解釋”這個詞甚至都不準確。我們壓根不需要解釋夢——本就沒什麼可解釋的,這和人們學語言時需要解釋不一樣,比如學習漢語或義大利語時。我們學習的這些語言,有其自己的語法,有自己的形式,是一種用來表達體驗的語言,而不是用來描述“事實”的。學習夢境語言很容易。你不必成為一名精神分析學家才能做到這一點,而是可以在學校學習外語時同時學習它。一旦開始學習夢的語言,在我看來,這將有很大的益處,因為當我們瞭解我們的夢時,我們更瞭解自己和他人。

我想說的是,這樣有它的好處,儘管它也有缺點。一般來說,我們不想對自己或他人瞭解太多,這隻會給我們徒增煩惱。我們對自己瞭解得越多,對他人的幻想越少,我們的生活就會越豐富、越有活力、越強大。此外,當我們理解了夢的語言時,我們稍許偏離了片面的智力導向,而這個導向影響了今天的大多數人。這樣我們就不僅僅在術語層面上思考,而是和感覺獲取了一種多樣化的關係。我們整合了智力和情感,拋下了錯誤的選擇。

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

我絕不是在談論一種危險的反智主義,也不是一種新的多愁善感的言詞;但我認為夢的語言可以教給我們一些我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的促進生活的東西:在夢中我們可以成為詩人。

文字 | 選自《以生命的名義:弗洛姆談話錄》,[美]艾裡希·弗洛姆 著,王瑞琪 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22年8月

圖片丨電影《花神咖啡館的情人們》(2006)

編輯丨茜尹

原標題:《在夢中,我們擁有更多的智慧與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