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懲惡揚善》

洪武年間，有個叫汾水的小鎮，此地民風淳樸，治安良好，經濟繁榮，老百姓過著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汾水名字的由來，是因為當地有一條風景秀麗的大河，名汾水。這裡風景如畫，四季如春，很多外地人慕名而來，更是帶動了汾水的經濟發展。

而這一份祥和被一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打破了，那就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巨蟒。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一開始，幾名老百姓跑去報官，稱自己的家畜家禽突然不翼而飛。

新上任的李縣令不以為然，只是派人裝模作樣地搜查了一番，不了了之。

那幾名老百姓只能自認倒黴，重新買了家禽家畜來養。

又過了幾個月，城中幾乎所有的動物都消失不見了，無跡可尋，這才引起了官府的重視，衙差四處奔走查探，竟無果。

老百姓開始抱怨官府的無能，又說以前的縣令是如何如何的斷案如神，辦事效率高等等，怨聲載道，流言四起，李縣令被氣個半死。

又僵持了半個月，事情毫無進展，更嚴重的是，接連有幾家人的小孩不見了，家人哭得肝腸寸斷，不斷給官府施壓，要求查明真相。

小孩失蹤案發生後，鬧得人心惶惶，有人說是妖怪作祟，必須去請法術高強的道士來對付才行，又有人說是汾水河中的水怪吃人……各種版本的說法都有。

家中有小孩的人家更是寸步不離地看著孩子，生怕被妖怪抓走。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在街上跑著，語無倫次地喊著：巨蟒來了……吃人了……大家快跑……

此人神情瘋癲，大家將他抬入醫館，經過救治後，終於恢復了幾絲清醒，不過神情恍惚，嘴中一直喊著“巨蟒……”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道緣由。此人理順了思路，開始說起事情的經過：

此人是一名砍柴工，叫劉達。這一天，天還未亮，他就去山上砍柴，累了，便去汾水河歇息，突然發現河中有一龐然大物，劉達揉了揉眼睛，藉著天邊的微光，終於看清了。

那分明就是一條大約七八丈的蟒蛇，身子如同水桶，蛇頭如同磨盤一樣大小，吐著紅色的蛇信子，十分可怕。

嘴中咀嚼著，隱隱約約看見一隻小孩的腿。

見狀，劉達嚇得魂飛魄散，雙腿顫抖著 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嘴，生怕發出丁點響聲。

緩了一會兒，身上恢復了一些力氣，劉達撒開腳丫子，拼命往城中跑。再後來，便是大家目睹的情形。

言罷，在場的人都嚇得臉色發白，大家怎麼也想不到，真的有妖怪吃人，還是一條巨蟒，躲在汾水河中，伺機而動，大家都去過汾水河，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

就這樣，蟒蛇吃人的訊息一下子就傳開了，百姓就連大白天也不敢出門，緊閉大門，人人自危。

以前繁華熱鬧的街道，如今空蕩蕩的，只剩下冷風盤旋。

縣令得知訊息後，小瞧了蟒蛇，只派出十幾個捕快，就去捕蛇了。

捕快們來到汾水河，此時河面風平浪靜，瞧不出蟒蛇的蹤跡，捕快又往河裡扔了許多的動物。

不一會兒，蟒蛇聞著肉味浮出了水面，幾口吃掉食物後，又望著岸上的眾人，吐了吐紅色的蛇信子，突然扭動著巨大的身體，衝了出去。

只聽呼呼一聲，一陣濃烈的腥臭味，朝著十幾個捕快襲來，這股味道惡醜無比，讓他們嘔吐不止。

還沒來得及準備好，蟒蛇便張開血盆大口，把離得最近的一個人直接拆吞入腹。

眾人嚇得臉色蒼白，連連後退，還沒反應過來，蟒蛇身體不斷盤旋，幾個捕快被夾在它的身體裡，只聽到一陣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幾個捕快口吐鮮血，當場而亡。

捕頭突然手拿大刀朝著蟒蛇衝了過去，使出吃奶的勁，狠狠砍在大蟒蛇身上。

“哐當”一聲，誰知這大蟒蛇的皮硬如鋼鐵，刀槍不入，大刀竟然被砍斷了，他驚出一聲冷汗。

就在捕頭吃驚之餘，蟒蛇一個俯身，蛇信子一吐，直接將其捲進腹中，生吞了。

最後只剩下兩個捕快，嚇得面色鐵青，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

那條大蟒蛇連吃數人，早就飽了，拖著巨大的身軀回到了河中，兩個捕快這才撿回性命。

縣令看著一身狼狽的兩人，出師未捷身先死，這才明白自己小看了蟒蛇。

縣令左思右想，從南山請來一位法術高強的道士，希望能降伏蟒蛇。

道士設壇施法，老百姓全部擁來觀禮。大家只見道士口中唸唸有詞，轉了幾圈。過了一會兒，突然高興地說著恭喜的話語。

大家一臉霧水，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道士娓娓道來：“那蟒蛇動不得，它不是妖怪，是躲在汾水修煉的大仙，吃小孩是迫不得已，因為修行需要能量，不能得罪，否則汾水日後必定遭殃！”

善良的百姓聽了，不疑有他，信以為真，不敢得罪大仙，只得看好自家孩子。

就這樣，道士成了人類與蟒蛇的傳信者。道士告訴李縣令，蛇仙修行需要大量的食物。

李縣令便派人挨家挨戶去收雞鴨牛羊等家畜，好言勸說道若是不給蛇神祭品，恐怕會倒大黴。

大家生怕被蛇仙怪罪，急忙將家畜獻出來。有些貧窮的百姓，拿出家畜後，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就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這天，李縣令把大夥召集在一起，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大家心中一慌，害怕又出了事情。李縣令搖搖頭，讓道士告訴大家。

道士說：“前天夜裡，蛇仙給我投了一個夢，說在大家的幫助下，他老人家的仙力飛速提升，可是遇到了瓶頸，現在家畜已經滿足不了，必須吃人肉，並且一定要是黃花閨女的肉，最是滋補……”

道士的話還沒說完，在場一片譁然，大家議論紛紛，以前送家畜，還說得過去。可是現在要吃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誰也不捨得。

“大家安靜，先聽我把話說完”在道士的示意下，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他。

道士心中一慌，故作鎮定地說：“我知道大家都不願意，捨不得親人，可是沒辦法，大家想一想，要是得罪了蛇仙，所有人都會遭殃的，現在只是送閨女，是犧牲小我保護大家，孰輕孰重，大家回去仔細想一想！”

過後，道士稱自己跟蛇仙說盡了好話，貢獻女孩的時間才從三個月延長到六個月。

沒辦法，老百姓們每半年都會送一個女孩到縣衙，由道士親自護送到汾水河，獻給蛇仙。

家中稍微富裕的人家都不願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葬於蟒蛇之口，便去周邊的窮苦人家買女孩送出去。

而一些貧寒百姓，沒有錢買女孩，便將自己閨女偷偷嫁人，成親後便保住了性命。

就這樣過了五個年頭，鎮上竟然找不出黃花閨女了，原來老百姓不是偷偷嫁出自己的女兒，就是悄悄送走女兒。

李縣令找不出黃花閨女，氣的直跺腳，急得團團轉。

道士告訴大夥，蛇仙又託夢催祭品了，已經寬限了一些時日，再交不出來，就要水漫整個鎮子，大家快要大禍臨頭了。

老百姓聽說後，非常擔憂害怕，找不到黃花閨女，大家只好湊錢交給李縣令，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有個紅石村，有一戶貧寒的獵戶，生有兩個兒子，他們住在山上，兩個兒子鮮少與人打交道。

自從出了蛇仙的事，獵戶就叮囑兩個兒子小心行事，不要亂跑。特別是對小兒子耳提面革，不准他拋頭露面。

這一天，小兒子阿歡在山上打獵，運氣好，獵得一隻野豬，可身上沾染了一些鮮血，從小愛乾淨的阿歡受不了這味道，便去山間的溪水旁清洗。

阿歡放下頭髮，脫掉外衣，在溪水中洗澡，露出姣好的面容和身材，竟是個女孩。

原來阿歡是個女孩，獵戶害怕女兒被抓去當祭品，便讓阿歡女扮男裝。因阿歡鮮少露面，周圍的村民並不知阿歡的女孩身份，再加上家人守口如瓶，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倒也相安無事。

可不巧的是，有人剛好撞見了洗澡的阿歡，這才識破了其女扮男裝的伎倆。

這人正好跟獵戶一個村的，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獻出去，便急急忙忙地跑到縣衙告發獵戶。

這頭，不知大禍臨頭的阿歡，洗完澡穿好衣服，拖著野豬，邁著歡快的步伐回了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來了一群官兵，將獵戶家團團圍住，李縣令親自來了。

獵戶一看著情形，知道阿歡的身份被洩露了，心中惶恐不安。

將李縣令迎進屋，剛坐下，李縣令便直奔主題，說：“你家阿歡是閨女，本官不與你計較欺瞞之罪，希望你將功贖罪，讓阿歡去祭蛇。”

獵戶一聽，氣上心頭，一口回絕，還把李縣令趕出門外。

李縣令惱羞成怒，強迫獵戶三日之內交出阿歡，否則將他全家都送去喂蛇。

獵戶寧死不屈，打算連夜搬家，而聰明伶俐的阿歡看出父親的心思，主動說道：“父親就讓我去吧。”

“這絕對不行！”

獵戶心疼女兒，直接拒絕。

阿歡卻說：“爹爹，外面的官兵一直守著，我們就算逃，也是不易的。他們若是搶人，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還不如把我賣了 給家中買些糧食，再說了，我常年跟你打獵，也算是見多識廣，我箭術也還行，靈機應變，爹爹放心，我也不一定會被蛇吃掉。”

不管說啥，獵戶無動於衷，不肯答應，阿歡無奈，只得以死相逼，獵戶這才含淚答應下來。

獵戶烙了幾個餅，拿出一些風乾的肉乾，準備了一些防身之物，一併塞給阿歡。

阿歡把父親平日裡打獵用的毒藥放到肉乾上，又帶上一把獵刀，還有形影不離的獵狗，在家人和官兵的護送下，來到了汾水河旁。

眾人點了香爐紙燭，祭拜了一番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阿歡的父母和哥哥萬般不捨，不願離去，阿歡只好催促他們快點離開。

過後，阿歡把放有毒藥的肉乾，放在河邊，自己帶著獵狗躲藏在一邊。

河邊的樹枝被風吹打著，發出呼呼的聲音，很是嚇人。突然，響起一陣笛聲，接著水中出現一龐然大物，露出兩隻紅燈籠一般的大眼睛。

阿歡屏住呼吸，不敢出氣，在大樹後看著大蟒蛇的一舉一動。

黑暗中，笛聲一直響著，在寂靜的夜裡，更加瘮人。

阿歡看著兩盞紅燈籠緩緩地向前移動，她藉著暗淡的月光一看，看見大蟒蛇緩緩靠近肉乾，彷彿餓極了，囫圇地一口吞下，盤旋在地上不走了。

不一會兒，安靜的大蟒蛇開始躁動不安，痛得滿地亂竄。看來毒藥發揮作用了，阿歡衝著獵狗喊道：“去！”

這隻大黑狗勇猛無比，鬥過獅子和老虎，遇上越是兇的東西，越戰越烈。

大黑狗快速衝向蟒蛇，露出鋒利的牙齒，朝著大蟒蛇全身做薄弱的肚子狠狠咬去，雖說不能完全傷到它，不過遇到大黑狗的瘋狂襲擊，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大蟒蛇想要轉身反撲，因為中了毒，行動遲緩，使勁地扭動身體，只見周圍沙塵翻滾，看不清方向。

阿歡趁此衝了過來，以大蟒蛇的眼睛作為攻擊目標，將一把獵刀迅速插中大蟒蛇的一隻眼睛後，飛快退後。

大蟒蛇的眼睛被戳瞎後，隨著毒素的滲透，身體翻騰得更厲害了。

阿歡一看時機成熟，將獵刀刺中蛇的七寸之處。

可惜大蟒蛇身上的鱗片猶如鋼鐵，根本刺不進去，阿歡就一片片拔下蛇鱗，只聽噗嗤一聲，獵刀刺中了大蟒蛇的心臟，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湧了出來。

阿歡怕大蟒蛇沒死透，接著捅了好幾次，大蟒蛇最後扭動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弱，最後滾了幾下不動了。

正當阿歡緩了一口氣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說話聲音：“真是小瞧了你這個女娃娃，我精心飼養的蟒蛇就這樣死在了你的手下，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是誰？”阿歡牽著獵狗，轉過身子，警惕地望向說話的方向。

一個身影慢慢出現在阿歡的眼前，阿歡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竟然是你！”再看看他手中拿著的竹笛，結合剛才的話語，阿英一下子明白了原委。

“臭道士，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們汾水河明明風平浪靜的，自從你來了之後，攪得滿城風雨，弄得人心惶惶，還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女孩，我這就去告發你！”

“誰說她們都死了，實話告訴你吧，她們正在青樓享受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呢！”道士洋洋得意道。

原來，這一切都是道士搞的鬼，他能操控蟒蛇，假借蛇仙之名，跟新來的縣令狼狽為奸，光明正大，大肆斂財。

後來更加囂張，打起了女孩的主意，利用蛇仙之說，將百姓送來的女孩，分門別類，姿色上乘的，用來接待身份尊貴的權貴，姿色一般的，賣到青樓，而姿色下乘的，專供自己享用。

可能因為阿歡難逃自己的魔掌，道貌岸然的道士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可惜道自己的斂財工具就這樣被阿歡殺了，不過還是非常佩服她的膽量和勇氣。

想著阿歡容貌俊美，又多了一股英姿颯爽的豪氣，定能買個好價錢，道士在心中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

可人算不如天算，正當他要逼近阿歡時，突然面前冒出一個人，擋住了阿歡的身體。

二話不說，就跟道士打鬥了起來，幾個回合下來，道士顯然力不從心，加上阿歡和她的獵狗在一旁作亂，終於，不敵，被對方擒獲，將其五花大綁起來，扔在一旁。

阿歡這才有機會仔細檢視對方，藉著月光，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一名年輕男子，劍眉星目，眼睛炯炯有神，丰神俊逸。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男子，阿歡不自覺地看直了眼。

“咳咳咳……”對方不自然的咳嗽聲將阿歡驚醒，頓時羞紅了臉，這才向救命恩人道謝。

原來，這名男子不是普通人，而是著名的六扇門的大弟子。說起六扇門，那是家喻戶曉，懲惡揚善，武藝高強，破案如神等等。

因汾水關於蛇仙的事早就傳開了，得知訊息的六扇門，便派出大弟子白畫前來暗訪。經過一番徹查，白畫查出是道士和李縣令在謀財害命，為了不打草驚蛇，便將計就計，利用阿歡，引出兇手，來個人贓俱獲。

沒想到的是，阿歡足智多謀，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憑著自己的聰慧，竟殺死了蟒蛇，實在是萬分佩服。

白畫急著回去交差，還要處理李縣令的事，無法將阿歡送回家，夜晚不安全，叮囑她在此地等到天亮之後再回家。臨走之前，送給她一枚玉佩，讓她有事可以去六扇門找他。

望著白畫遠去的身影，阿歡恍然如夢，再看看死透的蟒蛇，才一陣後怕。離天亮還有一陣，阿歡累極了，便抱著獵狗睡著了。

自從阿英祭蛇後，獵戶回去後吃不下睡不著，第二天一早就爬起來，一家人帶著紙錢去蛇窟附近燒。

誰知道獵戶一家人來到汾水河，發現女兒阿歡滿身鮮血，疲憊地抱著大黑狗在睡覺。

獵戶欣喜若狂，急忙走近仔細看了看，女兒氣色紅潤，還有呼吸，而那條大蛇死在了旁邊一動不動了。

這才明白是阿歡斬殺了大蟒蛇，她還活著。一家人興奮不已。

阿歡斬蛇的訊息在幾個村子裡傳開了。眾人成群結隊的來觀看，把阿歡舉過頭頂，歡天喜地地回村了。

阿歡告訴大家，這一切都是道士和李縣令的陰謀，他們已經被六扇門抓走了，等待他們的將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而那些被賣走的女孩也被六扇門的人救了出來，由白畫親自護送回家。

阿歡想到那個俊美的男子，心中不覺小鹿亂撞，砰砰直跳。

阿歡做了一個決定，她找到還未離開的白畫，表明自己想要加入六扇門的意願，小心翼翼地等待白畫的回答。

白畫望著英姿颯爽的阿歡，她是一塊美玉，不該被塵土埋沒，應該放到屬於她的位置發光發熱。

看著白畫點了點頭，同意了，阿歡高興得不得了，拉著白畫轉圈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在山谷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