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潛伏了一個月，扒出了隱藏在薅羊毛群裡的利益鏈

羊毛群的優惠券哪裡來的

昨天一大早

我被朋友的電話驚醒了

說我一直在調查的“薅羊毛群”

出大事了

還上了熱搜

我從夢中驚醒

趕緊研究了一下

發現這事真的極其嚴重

雖然我已經在“薅羊毛群”潛伏了一個月

但是這事的驚人程度

還是驚掉了我的下巴

可以說是駭人聽聞

事情是這樣的

11月3日

我所在的薅羊毛群群主

突然發了這樣一條訊息

我當時沒有完全看懂

但是

“4500斤”

這個詞

深深印在了我的腦海裡

畢竟，什麼樣的人

會買4500斤橙子？

沒想到，這事竟然上了熱搜

原來，有兩個農民開了一家淘寶網店

一個女生負責網店

她叔叔負責摘果子

但是前幾天，女孩在設定商品時出了個錯

把本來

每4500g

售價26元的水果

寫成了

每4500斤

售價26元

這個錯誤迅速被薅羊毛黨發現了

其中領頭的叫“

路人A-

”

是一個B站網紅UP主，有50萬粉絲

昨天一整天

B站已經刷屏

所有人都在討伐他

原來，他是以“薅羊毛”成名的UP主

以前就曾經帶領著追隨者

把好幾家店薅到倒閉

比如這一次的4500斤橙子事件

路人A在發現了這個bug以後

迅速把這件事擴散到了自己的群裡

他大約有1萬的薅羊毛粉絲

大家就瘋狂去下單

最終下了幾萬個訂單

涉及700萬以上金額

店鋪當然是不可能發貨的

這可是4500斤橙子啊

這即使想發貨，咋發啊？

你家放得下嗎？

店家就開始一個個苦苦哀求買家

去申請退款

大家好聚好散

但沒想到

薅羊毛黨不依不饒

其實，更大的可能是

從一開始

他們就沒打算要買橙子

而是衝著“保證金”來的

根據X寶的規則

商家要開店，必須繳納一定的保證金

相當於是押金

在客服判定商家需要賠償的情況下

可以用保證金裡的錢賠付給消費者

這原本是一個保護消費者的規則

但是卻被很多人鑽了空子

有經驗的羊毛黨們

開始去舉報這家店“虛假宣傳”

舉報成功之後

將獲得好幾倍的賠償

這就是薅羊毛群說

“成功下車”的意思

以橙子為例

圖中案例獲得了432元的賠償

而如果保證金被薅完了怎麼辦呢？

店家無法賠付

店鋪只能被迫關閉

在這個過程中

商家已經在首頁跪下

解釋了自己是兩個農民自己開的小店

如今面對這樣的鉅額虧損

難以為繼

但即使是這樣

卻沒有引起薅羊毛黨的半分心軟

如今，這位UP主路人A

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

在B站和微博都被罵的很慘

還有人爆料

這並不是他的第一次兇殘薅羊毛操作

這也不是第一家被他搞垮的店

這個路人A-肯定是涼了

但是蛋蛋姐想說的是

根據我一個月以來的潛伏

這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路人A並不是一個個例

他只是冰山一角

在他的背後

有無數個路人B、路人C、路人D

他們有組織，有規模

甚至有一個完整的產業鏈

他們利用的是人性的弱點

目標是你我在內的每一個人

我為什麼會潛伏進薅羊毛群呢？

事情是這樣的

大概10月初的時候

我發現

一到晚上8點

我周圍好多人都在做一件事——

搶茅臺！

後來我順藤摸瓜加到了一個薅羊毛群

一切才變得明朗起來

一直到昨天為止

每天晚上大概7點30左右

這個微信群就會準時響起來：

這裡面可能充滿了大家看不懂的詞

但這群人在幹嘛呢？

很明顯

在搶茅臺

在搶1499元一瓶的

茅臺

說起來，茅臺確實是厲害

可以說是硬通貨

如果你去閒魚看一看就會發現

茅臺在閒魚的售價

最便宜的也在2000以上

（閒魚遮蔽了茅臺，

需要搜“貴州酒”才能搜到）

也就是說

1499搶到的茅臺

加500元，秒轉出手

每個人限購2瓶

那就是秒賺1000元啊

這就叫

空手套白狼本狼

了

茅臺為什麼會被炒得這麼火？

其實是這樣

茅臺官方的零售價

一直是1499元

但由於長期以來供不應求

市場上真正的成交價格

經常飆到2500元以上

而且還要有購買渠道

否則很容易買到假貨

簡單來說就是

“一茅難求”

這裡面一方面有黃牛炒價格的因素

但也和茅臺

沒有線上官方渠道有關係

大家不知道去哪裡買

更不知道怎麼才能買到正品

茅臺也一直在做努力

於是今年10月開始

天貓和蘇寧成為了茅臺的官方合作伙伴

兩個平臺分別在固定時間

限量供應1499元的茅臺

天貓超市近期每天晚上8點

（有時是10點）

限量銷售茅臺

結果呢？

就出現了我遭遇的一幕

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搶茅臺……

比如說快爺

每到8點，他就會突然不見人

後來被我發現

他躲在公司走廊角落裡搶茅臺……

還跟我說什麼

辛辛苦苦寫稿2天

不如搶購5秒鐘……

比如說我小姨

特地跟全家說8點前後不要給她打電話

因為她要搶茅臺…………

一場搶購茅臺的腥風血雨

就這樣席捲全中國

有人計算過

從8點開始搶購

到搶購結束

大概只有1秒鐘的時間

就是說

你必須在

20：00：01

秒下單

才有可能搶到

早了，點不進去

晚了，望茅興嘆

我所在的薅羊毛群

正是以搶茅臺為起點

說實話

一開始，這個活動還是比較輕鬆愉快的

有點大家下班後的日常消遣的意思

屬於一種非主流娛樂方式

為了搶到茅臺

大家研究了各種各樣的方法

專業程度可能會讓

天貓超市的運營甘拜下風

大家可以仔細看這個群主的這兩段話

資訊量非常大：

但即使如此

大部分人點進去的時候

仍然是沒貨狀態

而最多不出10秒

就會有人發來

搶購成功的訂單截圖

剛剛跌入谷底的群

又迅速進入了一天中最雞凍的時候

這位同學

已經成功提交了訂單

意味著他搶到了茅臺

但卻還沒有付款

如果你以為這個人在炫耀

其實並不是這樣——

什麼叫真實

這就叫真實

看到這裡大家可能還會覺得

羊毛群的初期

大家都還是蠻調皮的

這也是我一個月來的體會

其實羊毛黨

很多都是

和你我一樣的普通人

最開始

大家誰都沒指望靠這個發大財

就是想佔點小便宜

但是當人人都想佔點小便宜的時候

巨大的需求就引發了巨大的利益

當有人利用這一點

來進行盈利和規模化的時候

就成為了走向惡的起點

我們繼續往下看

我很快發現

在這個群裡

不止有搶茅臺的活動

大家可能心裡也已經有一個疑問：

這個群

到底是尼瑪的什麼群？

這個群主

又是尼瑪的誰？？？

我發現

這個群主不是人

他是一個

薅羊毛機器人

簡單來說

它會監控以淘寶為主

全網的優惠資訊

然後在群裡釋出

（也有盯著京東的類似的羊毛群）

包括但不限於

大牌小樣派發

——

百貨限量秒殺

——

還有最具爭議的

足以搞垮店家程度的優惠

群裡稱為

“漏洞單”

——

於是

由於茅臺實在太難搶

大家漸漸失去了信心

就開始尋找其他的薅羊毛機會

這也是群裡的第二個高潮點——

薅小樣

因為雙十一前後

各個大牌的天貓旗艦店

都開始分批發放

超低價格的小樣

包括大家耳熟能詳的

雅詩蘭黛、SK-II、蘭蔻、海藍之謎等等

其中

最受羊毛黨追捧的當屬

高階化妝品牌Sisley希思黎

派發的一款面霜小樣

火爆的原因

是因為它的容量特別大

正常來說一片小樣

大概是1ml上下

但是希思黎這一款

竟然有4ml

並且售價僅9。9元

馬上就有群成員算了一筆賬

這款面霜的正裝

旗艦店標價大約是1420元

代購最低成交價

一般也在960元左右

而正裝的容量

只有50ml

也就是說

如果能薅到13個小樣

僅花128.7元

就得到了52ml

比代購價960元的正裝

還多2ml！

這哪是一線大牌的價格

這可以說是雪花霜的價格了！

而且這還是旗艦店官方派發的小樣

免去了找代購的假貨風險

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面前

各種各樣的騷操作就開始出現了——

有人註冊了十幾個號

輪流薅小樣

有人開始在閒魚出售小樣

從中套利

目前這款小樣在閒魚的價格

大約在25元以上

也就是說

每一片可以賺到15元

獲利超過150%

而即使是25元

仍然有買家趨之若鶩

因為比起正裝的售價

還是便宜了至少一半

許多群成員用這種方式

“賺零花錢”

玩的不亦樂乎

大家可能會覺得

這樣15塊、15塊地賺

又能賺多少

這我們就要聊到下一個階段了

就是

羊毛黨的規模化

不知道有沒有同學好奇

這個群是因為這個薅羊毛機器人

才聚到一起的

那是誰搞的這個機器人呢？

他搞這個是圖什麼呢？

總是要賺錢的吧？

於是，本蛋蛋姐我

加了機器人背後的真人群主

開始了一輪“釣魚執法”

成功套了一波話

到這裡，我覺得

破案了

這裡面提到了兩個關鍵點：

第一，你要有一個機器人

雖然這位群主說是“自己搭”的

但實際上我搜索了一下發現

網上有成熟的軟體出售

標價10元左右

第二

就是他提到的“X寶客”

這是X寶官方推出的一種分銷機制

簡單來說，就是每一個X寶客

會有一個專屬連結

別人如果從你的專屬連結點進去購買

你會有一定比例的“返利”

也就是說

在他手上有很多這樣的群

然後他釋出在群裡的

都是他的專屬連結

大家進去薅羊毛

而他則薅大家的“返利”

這樣的群有多少呢？

我進一步深挖下去

發現他們還做了知乎、公眾號等

各個渠道的“宣傳”

可見這個不是一個單獨的個人操作

而是有一個小團隊在背後

希望以此長期盈利

而要注意的是

這可能還只是全網無數薅羊毛團隊中

並不起眼的一個

到這裡為止

雖然不管是薅羊毛團隊

還是參與薅羊毛的普通人

都算不上善良

但如果說是違法亂紀、人血饅頭

我倒覺得確實也算不上

因為不管是搶茅臺

還是薅小樣

這都是商家設計好的促銷活動

也許是為了拉新

也許是為了沖銷量

總之就是

商家扔出一隻羊，給你薅

一個願扔

一個願薅

圖：某商家推出的廣告海報，以“薅小樣”為賣點，吸引大家掃碼

就拿我們自己來說

酷玩商店裡也經常搞秒殺活動

確實都是低於進貨價的

既可以回饋老使用者

也可以吸引新使用者

雖然賠本

但是賺了吆喝

是常規的促銷手段

但是薅羊毛群如果再往下發展

就要進入比較魔幻的階段了

這就是今天引起巨大爭議的

“漏洞單”

這種漏洞單的可惡之處在於

明知商家是手抖設定失誤

卻還是無差別薅

甚至還以搞垮商家為傲

而到了那位UP主 路人A- 的階段

就更讓人後背發涼——

他們有可能是從一開始

就算準賣家無法發貨

就是為了賺舉報後的賠償！

這一型別的薅羊毛團體

也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組織和教程

比如下面這個群

就長年盯著“漏洞單”

並且從還沒下單的時候

就告訴所有人：

我們擼他

他肯定不發貨的

到時候我們擼紅包

而當商家被“擼到下架”之後

這位“釋出員”的反應是：

“牛逼”

並且還極力慫恿大家不要退款

等著紅包賠償

並附上了教程

這樣的群體

與其說是薅羊毛

倒不如說是敲詐團伙了！

就像一位B站使用者評論的那樣：

作為薅羊毛的群群主 我理解的薅羊毛是領各種券然後低價買東西，而不是靠著商家的失誤把別人往死裡薅。

可見，這種接近敲詐的手段

連薅羊毛黨內部都感到不齒

有知乎答主評論說

這件事不像是薅羊毛

倒像是哄搶

和運水果的車翻了

那個喊“大家快搶啊”的人

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如今這些薅羊毛黨

隱藏在手機螢幕的後面

利用平臺的漏洞作為幌子

本質還是敲詐、搶劫

最後

其實最近幾天

大牌小樣都不太派發了

我所在的薅羊毛群

也還是比較單純的

不怎麼薅得動漏洞單

大家都在幹嘛呢？

互相蓋樓集喵

——

以及引申的產業

收費蓋樓、賣樓

——

注：18r = 18元

或者就是

拼多多砍價文案大比拼

——

說起來，在薅羊毛群待久了

其實也給我帶來了一些變化

我也想跟大家分享

我雖然只待了一個月

但是也接觸到很多群友

甚至結交了幾個朋友

在我看來

他們平時都是很普通的人

大家最初的初衷

就是想找找優惠券

省點錢而已

他們蓋樓、拼多多砍價

就和我們每個人的朋友圈裡

每天都會看到的那些朋友一樣

我想路人A-的那些粉絲

最開始可能也是這樣的普通人

如果真要說他們是惡的話

那可能就源於人性的弱點——

貪婪

每個人身上

可能都隱藏著這樣的一部分

這其實很正常

但是當這些角落裡的小陰影

被壞人發現

並被有目的的放大的時候

一切就變了味了

你以為都是符合規則的

薅薅羊毛無傷大雅

但是一個好好的商家

卻因此可能背上了一輩子的債

你以為不過是隨手扔出的一顆石子

在極速情況下

卻會變成傷人的利刃

我的這個薅羊毛群

如果繼續發展下去

將來是會繼續保持單純

還是變成和 路人A- 的

敲詐團伙一樣呢？

今天，他們其實也討論了這個事——

咱也不敢說

咱也不敢問

最後

蛋蛋姐還是想提醒大家一句

小薅怡情

大薅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