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懷念闖關東的二哥

文/張貴堂

二哥是個闖關東的硬漢子。

1970年，因為家裡貧窮沒有出路，十七歲的二哥揹著一個包袱，獨自到東北齊齊哈爾的農村投奔親戚謀生。那裡有一個前平屯，親戚家就在屯子的東頭。二哥先是在生產隊裡幹農活。為了多掙工分，二哥在黑土地裡拼命地勞動。二哥很能吃苦，幹活從不惜力。例如割稻子、收苞米，二哥總是在前面領頭，有時把東北壯漢子甩後百十米。用他的話來講：“為了在東北站住腳，要對自己狠一些。”至於磨破手掌，扭傷腿腳，那都是常有的事。但是他心裡總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吃苦受累不怕，咬牙切齒也要撐住！

經過兩年多的磨練，二哥就像那黑土地上成熟的紅高粱，身板更加健壯了，成為幹農活的好把式。他獲得了親戚們的讚許，也得到了全屯子人的認可。

一個良好的機遇，初中文化的二哥被前平屯大隊部聘為生產隊會計，二哥在東北終於站住腳了。

在親戚朋友的關懷下，經人介紹，二哥與相隔四十里的屯子裡的一個姑娘結為夫妻。這位姑娘就是我的二嫂，她是東北本地人，高高的個子，厚厚的嘴唇，淳樸的性格，說話是純正的東北口音，好聽的很。曾記得，二哥二嫂在有第一個孩子時的那年春天，回到山東老家探親。這是二哥闖東北後的第一次回老家。家裡人對二嫂是打心裡歡迎，盡最大的努力招待二嫂。可是二嫂卻是一個爽朗大方的東北女子，堅決不讓家人給她做好吃的飯菜，每天堅持和大家吃一樣的家常飯。記得二嫂最愛吃的是蔥葉蘸大醬，這些事給我和家裡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二哥結婚後就單立門戶過日子了。由於二哥秉性脾氣比較剛強，做事睿智有韜略，山東人的性格，講體面講義氣，深得大家的支援。二哥從生產隊會計做起，進而是大隊部會計。後來，二哥透過考試被齊齊哈爾市國營建華制磚廠招聘為會計，這算是吃上公家飯了，一家人都為他高興。

時間推移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二哥的單位經濟效益不好。二哥就辭職下海，承包了齊市郊區的一個磚瓦廠，自己做老闆，招聘工人，經營生產。於是，二哥就進入了人生忙碌期，忙生產，忙銷售，忙管理。超負荷的工作量使二哥的身體受到了很大的損傷。

由於磚瓦廠經營運轉的好，經濟效益也提升很多。二哥每年都要到河南山東等地招聘工人，由於行程匆匆，來不及回老家探望親人。後來，大哥、三哥都曾經到東北投奔二哥，在磚瓦廠幹活。他們都目睹了二哥的辛苦和忙碌，有時近一月都不能回家，三個孩子和家裡的所有事務全由二嫂獨自料理。

由於我的年齡最小，在我二十歲之前基本上和二哥交集不多。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考上了東北的一所大學，才和二哥有了許多的生活交集。當二哥知道我成為我們家第一個大學生後，十分高興，他支助我上大學，減輕了父母的許多負擔。有兩個暑假，我沒有回山東老家，就直接去二哥家度過暑假。這兩個暑假裡，我吃到了純正的東北飯菜：二嫂煮的苞米碴子粥、貼的苞米麵餅子特別地香甜；二嫂做的芸豆角燉小魚和豬肉燉粉條特別地解饞。還有那東北風味的小蔥黃瓜蘸大醬特別地脆爽，那種美好一直留在我的腦海裡。

暑假裡，二哥一有時間就和我交流談心。有時駕著馬車載著我到很遠的甸子裡割草，喂家裡的兩頭奶牛。我坐在馬車上，看著二哥嫻熟地駕著馬車往草甸子行走，心裡暢快的很。草甸子上的天空是湛藍湛藍的，彷彿塗抹過藍顏料似的，遠處的白雲掛在天上，靜靜的。二哥揮舞著大鐮刀割草，黝黑的臉龐折射出男性醇厚的美，和藍天白雲草甸子一起勾勒出蒼茫的畫面。鐮刀杆子有兩米長，鐮刀要隨著身體的擺動而左右舞動。不大一會兒，半米多高的青草就倒下了一大片。我用鐵叉子把草裝到馬車上，我們倆一邊說話一邊割草，很快馬車就裝滿了。中間二哥還手把手教我用大鐮刀割草，可是我一直不得要領，沒有學會，二哥在一旁笑著鼓勵我。

還有兩次二哥帶著我到甜菜地裡薅草。地裡的草有半米高，都影響甜菜的生長了，我們倆薅著草說著話。只是東北的蚊子叮咬的太厲害，在地裡必須穿長袖襯衫，有時還得用一把草來回地驅趕蚊子。二哥說，在東北要學會吃苦受累才行，我那時是很理解二哥的辛苦。

大學畢業後，我回到老家參加工作，十幾年間我和二哥很少見面，期間偶有書信和電話聯絡。2011年我買了一輛車，次年春天，二哥從東北迴老家探親。我開車載著他和大哥、三哥去縣城侄女家聚餐。我們兄弟四人照了合影，這也是我們哥四個唯一的一次合影。2013年冬天，我聽大哥三哥說，二哥的身體不太好。可是，由於路途相隔遙遠，一直沒有去東北探望二哥的病情。

2015年秋天的一個上午，我突然接到三哥的電話，說二哥去世了。我頓時感到頭蒙了——怎麼會去世了呢？二哥才63歲呀。悲傷的淚水在臉上流下……

下午，我踏上北去的列車，次日凌晨四點趕到二哥的家。在殯儀館我和大哥見到了二哥最後一面，二哥躺在冰棺裡，遺容安詳，神態自然，彷彿剛剛睡著了似的。我手撫著冰棺，淚水止不住地流——二哥你奔波勞累了一輩子，你太疲憊了，你也該歇歇啦。二哥，你一路走好，安息吧。

雖然我和二哥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但卻有著濃濃的兄弟之情。特別是在我上大學期間，二哥給予我許多的呵護和幫助。當我意志消沉時，他在百忙之中給我寫信鼓勵我關懷我，讓我振作起來，鼓起生活的信心，在歲月的風雨中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

二哥的一生有著傳奇的色彩。少小之時特立獨行勇闖關東，用自己的肩膀闖出一片天地。他的堅毅不拔的性格和對生活積極樂觀的態度一直影響著我，激勵著我，使我一生受益匪淺。

清明節到了，謹以此文遙寄一份對二哥的思念之情。

作者簡介：

張貴堂，中國散文學會、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河南省青作協會員，鄆城縣作家協會會員。喜愛寫作、攝影。有文章十多篇散見於報刊，近200篇散文、小說、詩歌發表於網路文學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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