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爐香 ▏我愛你，關你什麼事？

或許有很多人會因為情傷而性情大變。但絕大多數人，肯定做不出為愛痴狂的事情——

“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頭上去。” 看完《第一爐香》，滿心滿眼都是新舊交融的時代背景、時代洪流下的命運沉浮，以及紙醉金迷後的沉淪墮落。

從黴綠斑斕的銅香爐開始，從那隻金漆托盤般的豪宅別墅開始從，疏疏落落兩個花床和豔麗的英國玫瑰開始，就很喜歡張愛玲的描寫。從事到人，從景到物，總是華麗繁複而又色彩分明。

葛薇龍愛喬琪喬，這個是不容置疑的，因為家道中落，她從上海輾轉來到香港，窮得連學費都交不起，因而投靠姑媽。她落魄的境遇和喬琪喬很有一拼，這個落魄少爺的境遇，倪兒已經說得很清楚：

“姑娘你不知道，他在外面儘管胡鬧，還不打緊，頂糟的一點就是：他老子不喜歡他。他娘嫁過來不久就失了寵，因此手頭並沒有攢下錢。他本人又不肯學好，喬誠爵士向來就不愛管他的事。現在他老子還活著，他已經拮据得很，老是打饑荒。將來老子死了，丟下二十來房姨太太，十幾個兒子，就連眼前的紅人兒也分不到多少傢俬，還輪得到他？他除了玩之外，什麼本領都沒有，將來有得苦吃呢！”

喬琪喬是落魄又好色的浪子，在喬誠爵士的眼中一文不值，眼瞅著要階級下沉的他破罐子破摔慣了，但那種世紀末情調卻恰如其分得到葛薇龍的憐惜。於是他們成了對方的救命稻草——都想找個好人家，可多番碰壁的喬琪喬，最後才把目標鎖定在梁太太姑侄，到頭來他還不如葛薇龍人間清醒。暗沉的夜湧動著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少男少女順水推舟，本也無可厚非，錯就錯在喬琪喬對倪兒順手牽羊。可以說，葛薇龍就是一個十足的傻女人。除了大發脾氣，她好像也別無他法。在愛情的雙面鏡中，她只看得到自己。她瘋狂給自己洗腦，長成一枝孤獨卻倔強的藤蔓，在愛的世界，自傷自憐。

於是他們兩個的結合，也總是讓人堵得慌。有所謂愛情的裹挾，婚姻也無非是打著幌子的交易。喬琪喬把皮囊給了葛薇龍，葛薇龍卻要四處謀劃以身侍主，最後再用所得，奉養著這一尊紈絝的皮囊。但他們都忽略了，以色事人，色衰而愛弛。若久居風月場的葛薇龍終看透人世荒涼，把這隻吸血鬼寄生蟲掃地出門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富家公子多的是，人帥多金又空心。沒準還是小奶狼。但到了那時，喬大公子又到哪裡去尋覓第二個葛薇龍？

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故事也完了。我始終堅持，喬琪喬從頭至尾，都沒有愛過葛薇龍。錯就錯在那個潮溼的春天晚上，她一如往常拉開了珍珠羅簾幕。故事的最後，他們的車過了灣仔，花炮啪啦啪啦在街頭的紅綠燈下爆炸，燈火黯然滅去，車子駛過街衢，喬琪沒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見，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

多麼可悲啊，愛在感情的世界裡，每個人都角色分明。怕就怕，

大家都是演戲，但有人偏偏當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