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娘三生三世之情路（5.10罷，罷，四萬年的恩怨一筆勾銷吧！）

第五章沅烏大戰

第十節 地府

霜兒記起了她這一世，她作為蕭茝的一世。

驍勇跪在地上擁著那郡主——阿緹若，目光兇狠望著霜兒，他眼中的蕭茝。

霜兒見他這樣，分明是那日的神情。

霜兒倒退兩步，幾欲跌倒，是平熙在身後扶著她，把她攙到坐榻前，又扶她在坐榻上做好。

霜兒望著驍勇和阿緹若，目光呆滯，不知道想些什麼，平熙在一旁緊緊盯著霜兒。

地上的驍勇見霜兒不再說話，他也收回目光，看向懷中的阿緹若，檢視她是否受傷，見她一切安好，他長舒一口氣，把阿緹若重新抱在懷中，問道：“你沒進入輪迴？

阿緹若搖頭，“我被判入血池獄，歷經磨難三萬八千年，兩千年前做了鬼奴，偶然得知你放棄輪迴甘為鬼奴，我一心惦記你，只是沒有機會去尋你，前幾日我聽說你被帶出幽冥地府，我多方打探得知你來到此處，因此偷偷趕來，誰知道四萬年了又碰上了這個蕭茝。”

驍勇緊緊環住阿緹若，忽然他猛地起身拉起阿緹若，催促道：“快走，天就要亮了，你不走，就會化為灰燼了。”

阿緹若搖頭，道：“這個蕭茝，她當年殺了你我二人，難道還不解恨？”

驍勇道：“她就是殺我一千遍，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阿緹若面露笑容，道：“只是她總是糾纏於你！”

驍勇轉向蕭茝，“蕭茝，我是喜歡過你，可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你了，這還不行嗎？你自以為你對我好，我就應該對你好，可是我做不到，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你這樣真的讓我好累，這四萬年來我一直在贖罪，求求你，求你，不要再喜歡我了，好嗎？”

霜兒在臥榻上聽得一清二楚，只覺體內血脈翻滾，一口血噴了出來，緊接著仰面後倒，平熙大驚，忙扶住她，一面替她摩挲後背，一面替她診脈，她的脈息微弱到近乎無，她本就是嫩藕化成，肉身不穩，隨時有灰飛煙滅的可能，現如今，前塵往事一併勾起，胸中惱怒嫉恨也一併發作，脈息自然不穩。

平熙扶她躺下，拇指和中指在她的額間輕輕一彈，她便沉沉睡去。

足足有兩個日夜，霜兒方才醒來，她睜開眼時，平熙正一臉焦急坐在臥榻邊上看著她，見她醒來，面上一喜，道：“醒了？餓了吧，喝點粥，”說著從身旁的小凳上端起一碗粥，用木匙餵給霜兒。

霜兒木訥的張口，只吃了兩匙，就搖頭不吃了，平熙柔聲道：“再吃點，你足足睡了兩個晝夜，多吃些東西，恢復得快些。”

霜兒愣愣瞅著平熙，眼中都是狐疑，平熙不知道她想起什麼，只得微笑著望著她。

良久，霜兒才道：“驍勇呢？”她沒有叫“驍哥哥”。

平熙道：“在西廂房歇著呢！”

霜兒又問道：“那郡主呢？”

平熙答道：“那郡主回幽冥府了。”

霜兒顯然是一愣，自言自語道：“幽冥府？”她頓了頓，又道：“驍勇沒墮入六道輪迴？”

平熙緩緩把幽冥王的話轉述給她，霜兒點頭，卻沒有驚訝，平熙便猜她可能是憶起自己並非凡塵俗人。

果然，霜兒說道：“罷了，幾萬年了。”霜兒說到這兒，平熙只覺心頭突突亂跳，霜兒這是都記起來了？如此說來，她的元神都已聚攏，假以時日，霜兒的仙身也就有望復原如初。

不料，卻聽霜兒道：“我雖不知我自己是如何度過這幾萬年的，可這件事始終在我心上，想來那驍勇做了幾萬年的鬼僕也算是償還了我那一世的恩怨。”

平熙便知她的靈臺還是糊塗著，元神尚未聚齊，便道：“你能放下，自然是好，那就讓那驍勇回幽冥府吧。”

霜兒點頭，忽又搖頭，道：“他已做了幾萬年鬼僕，冤債已償，再讓他做鬼僕似乎有些不公。”

平熙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霜兒道：“據我所知，這仙人中地仙品階最低，不如就讓他做一方地仙，從最低階開始修行吧。”

平熙有些為難，道：“這六道輪迴中的鬼，沒有歷經修行與劫難是不能晉為仙人的。”

霜兒“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平熙見霜兒不語，忙又道：“無妨，我與那幽冥王關係甚好，我與他求個情，想來他也不能駁我的面子。”

霜兒扭頭看向平熙，面上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謝了。”

平熙見她微笑，神色比前幾日要好些，便試探地問道：“霜兒，可曾記起我是誰？”

霜兒瞅著他，微笑著搖頭，道：“只是面熟，一時記不起來，還請恕罪則個。”

平熙心中一痛，面上卻是微笑著，道：“不礙的，過幾日你就能記起來了。”平熙站起身，道：“你且歇息，我送那驍勇回幽冥府，去去就回。”

霜兒聞聽此言，卻掀開身上的被子，掙扎著要下榻，道：“我陪你一同去。”

平熙止住她，“你身子虛弱，我很快就回來。”

霜兒卻是搖頭不止，執意要去，平熙見她執拗，知道不能違拗她，只得替她整理好衣衫，扶她下榻，誰知她兩腳剛踏到地上，膝蓋一軟險些跪坐在地上。

她乃嫩藕化成，極脆弱的，前兩日又與那郡主爭鬥一番，身子自然更加痠軟，平熙見狀，連忙雙手把她抱在懷中，柔聲道：“你既執意要去，我抱著你一同前往。”

霜兒在平熙懷中掙扎，怎奈平熙抱得緊，霜兒見無法掙脫，只得依了平熙，平熙面露微笑道：“你用手摟著我些，小心摔了你。”

霜兒面露嬌羞，也只得用兩手摟住平熙的脖頸。

平熙微微一笑，出門招呼了驍勇，三人轉瞬間來到幽冥地府的奈何橋。

幽冥王已在奈何橋上等候，見平熙抱著一人走來，微微吃驚，卻是笑道：“北帝殿下，去而復返，可是這鬼僕不合殿下之意？”說著，幽冥王引平熙等人到了冥王大殿，平熙將霜兒安置在冥王常坐的坐榻上，自己在霜兒身邊坐下，一隻手托住霜兒後背，幽冥地府陰氣深重，霜兒脈息微弱，元神散亂，平熙怕霜兒出了差錯，因此格外細心照拂。

驍勇走上前來與幽冥王叩頭，幽冥王望著平熙，道：“不知殿下還有何吩咐？”

平熙緩緩道：“這驍勇在幽冥府做了四萬年鬼僕，想來是有些功勞的。”

幽冥王一愣，隨即呵呵笑道：“殿下所言甚是，這驍勇頗是勤謹，雖無大功，卻也無過錯。”

平熙點頭，道：“冥王既如此說，想來升他做個地仙也未嘗不可。”

幽冥王一愣，忙起身給平熙施禮，道：“墮入六道輪迴者雖有白日飛昇，只是這鬼奴昇仙還未有先例！”他見平熙不說話，隨又改口道：“既然殿下如此說，自然是這驍勇與仙家有甚深機緣，是小王疏忽，還請殿下寬宥。”

平熙“嗯”了一聲，道：“既如此，就讓這驍勇做九州某處一界地仙吧。天宮登記造冊之事自有本君迴天宮料理。”

幽冥王躬身施禮，答應一聲，又扭轉頭對驍勇道：“還不快謝過大帝！”

驍勇一直以為蕭茝帶他回幽冥地府是要懲罰他，因此一路上忐忑不安，只是不明平熙的身份，不敢搭話。現如今聽幽冥王說此人竟然是大帝，他雖未見過大帝，卻對這個名字耳熟能詳，這四界上下誰人不知北帝大帝。驍勇萬沒料到，霜兒不但沒有罰他，這讓北帝升他做了地仙，強似這幽冥王府百倍，他忙撲倒在地，叩頭謝恩不止。

平熙卻不看他，扭頭去看霜兒，低聲道：“霜兒，你看如何？”

霜兒點頭，微微一笑，對平熙低語道：“謝過北帝大帝。”這是她第一次稱呼平熙為“大帝”，平熙便知她還沒有記起他是誰。

平熙一拂袍袖，幽冥王揮揮手，有兩個鬼僕走上來要引那驍勇退下。

霜兒卻低低叫道：“驍勇近前來，”她氣息微弱，聲音不大，殿中人除了平熙，其他人都沒有聽到霜兒的話。

平熙忙道：“驍勇近前來。”

驍勇不知就裡忙低下頭走近霜兒和平熙，因他是站著，霜兒坐著，霜兒只得仰頭望著他，平熙怒道：“跪下。”

驍勇忙跪倒在霜兒膝前，仍舊低著頭。

霜兒倒是笑了笑，道：“抬起頭來。”

那驍勇不得不抬起頭來，他面色如青，自打進了幽冥地府驍勇又是以前的裝束，因此身上衣衫破舊，胸前是鮮血染成的深黑色瘀漬，脖子上一圈淡淡的紅色疤痕。

霜兒望著他，半響，方才言道：“你今日成了地仙，你我恩怨已了，自此後，你我永不相見。”說著閉上眼睛，頭微微後仰，平熙忙托住她頭，讓她靠到自己的肩上，低低呼喚道：“霜兒。”

霜兒半日才睜開眼，道：“不妨事，我只不過是累了。”

那驍勇還跪在霜兒身前，平熙呵斥道：“還不退下。”

驍勇起身，倒退著退下去。

幽冥王走上前來，道：“敢是這位仙君有恙，不如請殿下和仙君移步偏殿歇息。”

平熙剛要回答，霜兒道：“有勞冥王，煩請冥王查一查我做霜兒時的孃親去了何處？”說著掙扎著要起身給冥王行禮。

平熙摁住霜兒的肩頭，冥王忙道：“仙君客氣，請仙君稍後，”說著親自下殿去查。

足足有兩個時辰，那幽冥王才氣喘喘吁吁走回來，道：“還請殿下和仙君寬恕，實在是因年深日久，查起來有些費事，不過好在查明瞭，這位仙君的孃親已經在六道輪迴中輪轉了七百四十三世，有五百零二世為人，其餘二百多世或為畜或為鬼，不能一一道來。”

霜兒不語，眼圈卻微微發紅。

那幽冥王接著道：“這位仙君的孃親現在此處，尚未重新轉世。”

霜兒些微吃驚，道：“那有勞冥王，請她來與我見上一見。”

很快有兩名鬼僕領著一個老年婦人走上來，這老婦人粗麻衣衫，一頭白髮，頭上簪著一支木簪，滿臉的皺紋，顫巍巍走進大殿，身旁的兩名鬼僕示意她給幽冥王叩頭，那老婦人兩手扶膝似要努力蹲下去行禮，卻也只行了個半禮，身子卻再也蹲不下去，想來自然是腿腳痛疼身子諸多不便的原因。

那幽冥王倒也不怪罪，示意鬼僕扶起那老婦人。

霜兒站起身，平熙也跟著站起，兩隻手攙住霜兒的臂膀，二人緩緩走到老婦人身旁，霜兒輕聲道：“老人家，可記得我？”

那老婦人望向霜兒，仔細瞅了一陣，搖頭表示不知。

霜兒眼中有淚，又道：“老人家仔細想想，真的不記得我了？”

那老婦人仍是搖頭。

霜兒的淚卻再也止不住，嘩嘩淌下來，一時站立不穩，倒在平熙身上。

平熙低語道：“墮入六道輪迴者，都要喝那孟婆湯，前塵往事早一筆勾銷，她自然不記得你。”

霜兒哭道：“孃親不記得我，我怎麼還記得孃親，幾萬年來我念念不忘孃親，豈料，孃親竟全然忘了我。”說道此處，早已是泣不成聲，因為哭得太痛的緣故，霜兒只覺得胸口翻攪，連連乾嘔，她這幾日未曾好好吃東西，因此只是乾嘔，也嘔不出東西來。

平熙忙摩挲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你本就不是肉體凡胎，是那仙草修煉而成，有甚深仙緣，自然記得凡塵舊事，你的孃親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介凡人，忘了你也是自然的。”

霜兒聞聽此言，點點頭，道：“只是我心有不甘。”

平熙又道：“你只修了兩世，在刺史府那一世，你因終日與師父和驍勇在一起，所以不大記得你那一世的孃親，你做霜兒的這一世，因和你的孃親相依為命，你的孃親和你又經歷種種坎坷，因此你念念不忘，這本是你天性純良之故，只是這天下父母與兒女的緣分，也大多隻不過是一世罷了，也是因緣和合，緣盡情分也就盡了，你若總執拗於此，倒是有些偏執了，豈不聞：離欲寂靜，是最為勝；又有：斷欲去愛，識自心源，達佛深理，悟無為法。內無所得，外無所求。心不繫道，亦不結業。”

平熙說這後半段話時沒指望霜兒聽明白，霜兒此時靈臺混亂，這只是他用來勸慰霜兒的託詞罷了。

誰料，霜兒竟是明白他這番話一般，止住了眼淚，點頭不語。

良久，霜兒嘆息一聲，扭頭看向冥王，道：“但不知這位老婦人還要在這六道輪迴中輪轉上多少世？”

冥王一笑，道：“仙君說笑，自然是無窮無盡。”

霜兒又是微微嘆息一聲。

平熙在旁道：“所謂機緣，也是有了機會才有緣源。”

冥王在一旁，又是一愣，隨即又笑道：“殿下所言甚是，不如這樣，這老婦人再轉世，小仙安排她投胎到修行人家，說不定能修得出離心，證得菩提道也為未可知。”

平熙微微一笑。

霜兒道：“那有勞冥王了。”卻不再說話，閉了眼，顯然是累極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