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林漁牧網

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畜牧業

那時候,隨州的冬天

2022-02-21由 玩主老嘿 發表于 畜牧業

畢剝畢剝怎麼讀

那時候,隨州的冬天

冬天,隨州有句民諺,叫“三九四九,凌破石頭;五九六九,沿河看柳。”這民諺有年頭了,記得小時候天冷了,母親常這樣說。隨州土話管結冰叫“上凌”,二聲,讀“令”。三九四九是最冷的時候,說是冷到能把石頭凍破。而到了五九六九,楊柳開始吐綠,就到春天了。

現在已經四九了,應該是冬天最冷的時候,卻仍然感覺不冷。手機裡天氣預報說明天開始下雨降溫,預報一直到除夕還是陰雨,但氣溫都還在零度以上。網上一直嚷嚷著溫室效應全球氣候變暖的話題,看來所言非虛,一個最明顯的例證就是現在的冬天好象真不如從前的冷了,感覺這些年,冬天就那麼馬虎地蜻蜓點水似的一晃就過去了。偶爾,在早晨會看見地上水窪裡有層薄薄的冰,將融未融,倒像是張塑膠紙。

到如今還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在三里崗尚店農村,堰塘結冰了,和小夥伴們偷偷去滑冰玩,重重地仰面摔倒,後腦勺磕在冰面上,爬起來不辯東西南北。想想那得多厚的冰呀。

那時候,小夥伴們不是凍手凍腳就是凍臉凍耳朵,沒一個囫圇的,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家家貧窮衣不保暖,但終歸是天氣太冷了。

隨州的冬天,那時候真的冷。但北方人到了隨州,說隨州的冬天比北方還冷。

隨州到底是屬於南方還是北方,到現在我還傻傻地弄不清楚。隨州地處秦嶺淮河的南北分界線上,隨縣最北端的鄉鎮就叫淮河鎮,但隨州城區在淮河以南百多公里,北方人就把隨州歸到了南方。

隨州的冬天是不供暖的。

北方人在冬天初次來到隨州,幾乎人人都會用上當受騙的眼神瞪著你,說,怎麼這麼冷?你們這兒,怎麼會這麼冷?人們對南方冬季的錯覺不知從何而來,總以為南方自然應該要比北方要溫暖的多。也是,單是從天氣預報的氣溫上瞧,溫度就相差二三十度之多,殊不知,沒有供暖的零度,會讓北方人如同掉進了冰窟窿裡。

那麼,寒冷的冬天,隨州人去東北會是個什麼體驗?同樣也會鬧笑話。

那年,女兒提議我們一家去東北過春節,去看雪鄉雪谷,去看冰雕雪雕,去看霧凇樹掛。

緣於對零下30℃的恐懼,緣於對北方冬天的無知,從隨州啟程前,保暖內衣皮毛皮靴冬帽之類,裡裡外外武裝到了牙齒。

飛到哈爾濱落地,從計程車到餐館再到旅店,大凡公共場所都開著暖氣,進了門,連廁所的暖氣片也在滋滋作響,忙不迭的脫衣服。大東北的室內哪能穿得住保暖內衣?都是20多度,屋裡熱著呢。鬧了笑話,冬天去東北買襯衣。

房門口,在齊膝深的大雪裡,妻給我拍了張穿短袖的照片。不是刻意為之,在大東北的冬天,一件襯衣,一件夾克,一件厚大衣就是出門的標配。

但室外的低溫可不是說得玩的。松花江整個被凍住了,江面成了人們戶外滑冰的遊樂場,大卡車在江面往來自如,有人在江面的冰上鑽個窟窿冰釣,我拿手機出來拍照,冷風一吹就沒電了,得在手機後面貼塊“暖寶寶”。但零下20多度的天氣,感覺真的不是太冷。

東北的春節之行,讓我對北方嚴冬的恐懼煙消雲散。

後來,女兒在北京工作,我們也常去北京過冬。北京的冬天,和東北差不多。進門脫衣服,出門穿衣服。

總感覺,北方的冬天,要比隨州暖和多了。

每年冬天網上就會有人熱炒這個話題,說,北方的冬天是乾冷,室內有暖氣,在室外待著的時間也少,所以並不覺得冷;而南方的冬天是溼冷,室內沒暖氣像冰窟窿一樣,冷入了骨子裡。

現在,隨州也有很多人在家裡裝暖氣了。沒裝暖氣的,家家戶戶也有空調。就是不開空調,也有式樣繁多的取暖器。生活條件好了,衣服輕薄時尚又保暖,加之這些年來氣候真的變暖了,就感覺現在真的不怎麼冷了。

但記憶中,小時候隨州的冬天是很冷的。大雪紛飛,西北風在窗外呼嘯,冬閒的人們裹上棉衣棉褲,就縮在堂屋的火塘邊烤火。

火塘也叫火廂,是我們隨州那個時候農村必備的家用取暖設施。殷實的家庭,在一個專間用青磚砌個火塘;簡陋的,幾塊土磚靠牆圍個半圓或是方形就是火塘。火塘裡燒的,是平常去山上挖的大樹兜子,倒不是為了省柴,那時候,三里崗隨南大山裡最不缺的就是柴火,燒大樹兜子是因為熬得住火。

雪花飄落的時候,農村裡開始農閒,下不了地,人們窩在家裡,便燒起火廂烤火。大樹兜子雖然熬火,但不易燒透,房內如燒窯般煙熏火燎,滿屋煍得黑黢黢的,在火廂邊呆久了,鼻孔裡是黑的,臉上也是黑乎乎的。

但火廂仍然是所有人的最愛。其實,不在火廂旁待著,又能幹什麼呢?那時候,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更沒有電,點燈還浪費油。火廂是人們在冬天唯一可以長久待著的地方。

火塘裡的火畢畢剝剝,火星伴著青煙飛舞,火塘上吊著一個土水壺,冒著熱氣。

最喜歡的,是弄個紅薯或老玉米在火廂邊烤。小孩子性急,烤急了就容易燒糊,大人奪過火鉗,把紅薯埋在火灰裡慢慢煨。軟了就熟了,撕了皮,噝噝冒著熱氣,吃上一口,真香啊。有時,也會弄幾個板栗或白果放進火邊的灰裡煨,白果不能多吃,吃多了頭昏。也會燒蠶豆,蠶豆會炸,炸飛了,就滿地找。

白天,大人不能總烤火,還得忙著做些閒活或家務。到了晚上,看不見了,一家人就圍坐在火塘邊,小孩子就會吵著讓大人“講古”。講古是隨州土話,講古就是講故事。

盯著大人的嘴在火塘的光影裡的張張合合,哪吒神仙孫悟空和妖魔鬼怪狐狸精鬥得死去活來,光怪陸離的講古就是那個時候少年最絢爛的夢。

終歸不能總呆在火廂邊,得去上學。從家裡偷偷拎個烘籠,北風呼嘯著燙手,兩手換著也拎不住,放在雪地上,烘籠底熱脹冷縮就掉了,回家捱罵,就在火廂邊垂著頭,作可憐狀。

烤火廂的時候,就該殺年豬了。喝了血花湯,醃臘肉、灌香腸。那時候,灌香腸肉不夠,就加蘿蔔。到現在還時不時地懷念那時候農村的蘿蔔香腸,四十多年了,打從回城就再也沒有嚐到過它的美味。

灌好的香腸和醃好的臘雞臘肉,就吊在火廂上方高高的一根晌竿上,就這樣煍著,不到過年,是吃不到的。常常仰頭眼睜睜地去望,咽咽口水。

正月裡,火廂的作用發揮到極致。親戚朋友來拜年串門,進門就往火廂邊讓,抽根菸,喝杯茶,吃點板栗南瓜籽,閒話年成,嘮嘮家常,紅紅的火塘映著人們紅紅的臉,濃濃的親情在火塘邊熱熱乎乎。烤火廂,就是那個時候農村人的沙龍。

真的覺得,最能代表隨州冬天那時候的物事,就是農村的烤火廂。

烤火廂是農村的專利,那時候的城裡,是不可能燒火廂的。

城裡沒有大樹兜子,買來的柴要燒灶,再說,屋裡粉了石灰牆,一燒火廂白牆就被煍黑了。

七十年代末,我家從三里崗農村回到隨州城裡的時候,冬天裡就只能烤火爐了。火爐要做飯時,就把熱水灌進一個大玻璃瓶子裡拿著暖手。

火爐裡燒的是煤球,後來燒蜂窩煤。從煤炭公司買回散裝的粉煤,加水加黃土攪拌,在家門口打成蜂窩煤或捏煤球,曬乾後收起來慢慢用。

八十年代,經濟條件漸漸好轉,冬天裡就開始燒火盆了。買回兩麻袋木炭,一個冬天就夠了。有時候,買的木炭沒有燒過心,有煙,房子就煍黃了。

進入新的世紀,隨著城裡商品房的逐步普及,火盆也漸漸走入了歷史,電暖器便開始悄無聲息地走入家庭。

時代在悄悄地改變,冬天取暖的方式也在悄悄地改變,那過去的物事,就漸漸塵封在悠遠的記憶裡。

記憶裡,隨州那時候的冬天總是很冷,冬天總在下雪,母親總說“雨夾雪,半個月”。現在下雪真的少了,今年冬天,也就1月14日臘月十二那天上午飄了一陣雪花,不到中午就停了,雪落在地上就化了,連路面都沒有打溼。

預報連陰雨已經來了,是不是就要下雪了?再不下雪,眼瞅著四九就過完了。五九一到,楊樹就該吐綠了。

真盼著下雪呀。不下雪,這哪象隨州的冬天?

那時候,隨州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