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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九連真人的爆紅:多虧廣場舞,他們才得以堅持音樂夢想

2022-02-12由 真實故事計劃 發表于 畜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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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九連真人的爆紅:多虧廣場舞,他們才得以堅持音樂夢想

小鎮青年衝撞大眾文化圈,九連真人肯定不是第一個。他們的快速躥紅,不僅顯現出地方文化魅力,更是給所有留守家鄉的有夢青年注入強心劑。

“九連真人?沒聽說過。”

在《樂隊的夏天》開賽的預投票環節,參賽者們依次投出“你心中的熱門樂隊”,場下多是在音樂圈彼此熟悉又有資歷的樂隊。“九連真人”樂隊只得到了一票,來自小鎮的他們,看著面生。

正式錄製後,上場次序靠後的九連真人一直坐在第二現場的沙發上。按照賽制,31支樂隊輪番登上舞臺,樂迷們現場投票決定晉級與否。所有樂隊只有一首歌的機會,得票最多的16支樂隊進入下一輪。

看著別人演奏時,成員們想同現場的人熟絡一些,小號手阿麥掏出奶奶做的花生米,和眾人分享。參加節目第二天,終於輪到九連真人表演。

三個小夥子登上舞臺,先是一陣客家話的對白,獨具一格的方言演唱和著電吉他、鼓聲將聽眾引入情景,接著嘹亮的小號突然殺出,整個現場沸騰了。一首《莫欺少年窮》,瞬間讓人記住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樂隊。

《莫欺少年窮》是來自縣城的樂隊成員們真實生活情景寫照。歌曲的敘事圍繞著一個名叫阿民的留守青年展開,和所有年輕人一樣,阿民想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世居山鄉的父輩卻覺得,年輕人的想法很幼稚,還不如服從大人的安排留在家鄉。

切實的痛感,搭配著九連真人富有活力的表演,也震撼了現場的大牌樂手們。盤尼西林樂隊的主唱小樂說,他們是到現在為止所有樂隊裡,最鋒利的;反光鏡樂隊的鼓手葉景瀅更是直言不愧,他說,九連真人就像突然從海底冒出的水怪,完全沒想到。

第一階段比賽結束,九連真人以148票的成績排名第六。節目播出後,收視率持續攀升,九連真人瞬間爆紅。已經很久沒有一支搖滾樂隊讓大眾如此興奮了。他們的熱度甚至溢位了這檔綜藝節目本身,那段時間,知道“九連真人”這個名字,都是值得在朋友圈裡炫耀的事兒。

到了第二賽段,九連真人改編了李宗盛的名曲《凡人歌》,並融入了客家山歌《三斤狗變三伯公》。這首改編的歌曲也頗具現實感,主人公李三雄沒錢沒地位,被稱之為“三斤狗”,結果李三雄的兒子下南洋掙回好幾箱黃金,大家又叫他三伯公。拼搏與沉浮,也是廣東這片土地層出不絕的故事。

等到第二賽段結束,九連真人以167票的成績,在所有樂隊中排名第二,成為爭奪冠軍的熱門。三個來自偏遠縣城的年輕人,終於走到了萬眾矚目舞臺中心。

「真實故事」九連真人的爆紅:多虧廣場舞,他們才得以堅持音樂夢想

受訪者供圖 | 主唱兼吉他手阿龍

九連山南起廣東,北面與江西交界,山間貫穿著河流、山澗、瀑布。在廣東客家人的傳說中,九連山裡封存著一處難以到達的桃源。而在山腳下的連平,就是九連真人樂隊成員們的故鄉。

連平縣的人口只有41萬,居民多是歷史上從中原地區遷徙來的客家人,貧困,地處偏遠。宗族、家庭、孝道、尋根的意識,深植在這一塊土地上。

參加《樂隊的夏天》之前,樂隊的成員們一直生活在連平。主唱兼吉他手阿龍是當地一所學校的美術老師,小號手阿麥教音樂,貝斯手萬里做音樂器材和裝置租賃。

阿龍是九零後,初中時迷戀遊戲,家裡為了讓他戒斷網癮,給他買了一把吉他,於是,音樂成為他唯一的解藥。大學畢業後,阿龍和所有年輕人一樣,闖蕩深圳。從阿龍的父輩開始,闖深圳、闖廣州就是九連山區年輕人的必經出路。

在深圳,找不到專業對口工作的阿龍寄身在一家遊戲公司做原畫設計師。每天早上7點爬起來上班,晚上到凌晨才回出租屋,薪酬月光,只得利用下班時間跑去琴行,兼職教吉他課。

赤手空拳闖蕩深圳,哪有那麼容易。家裡打來電話,問阿龍過得怎麼樣,如果太辛苦不如回去,阿龍從來報喜不報憂。好像一旦回鄉,便預設在競爭中被淘汰,判了死刑。幹了一年,趕上游戲行業洗牌。阿龍所在的公司大規模裁員。他沒要賠償金,主動提了離職,回到連平,在學校當了美術老師。

回家那天,阿龍在車上聽著交工樂隊的《風神125》。這是一支來自臺灣的客家樂隊,歌曲講述的就是一個在城市闖蕩,鬱郁不得志的少年,其中有句歌詞寫:拜託(土地公),把路燈,全部都關掉。那意思是,不要讓鄰居們看到我回來了。阿龍邊聽邊流淚,他覺得歌裡的人就是自己。

比阿龍小兩歲的阿麥是樂隊的小號手兼副主唱。他是一名留守兒童。父親是文盲,擔心阿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把他從小送到外公外婆那裡。阿麥在廣東陽江讀大學,大學裡阿麥主修鍵盤,輔修小號,畢業後留在當地一個私立學校做音樂老師。白天教課,吃飯,晚上回員工宿舍備課,睡覺。每天重複這一套,週而復始。他覺得壓抑、無聊,更放心不下遠在連平的外公外婆。二老身體不好,也沒有親人在旁照顧。考慮再三,一年後,阿麥辭職回到故鄉。

貝斯手萬里出生在1982年,是家中獨子,早年在珠海求學,也在當地工作過。他家中有年邁的奶奶,爸爸身體也不好,半年就要住院一回,直到現在每天還要吸氧。他回到連平照顧家人,卻無法割捨對音樂的熱愛,索性在家附近的居民樓一層開了樂器行,做起音響、舞臺裝置租賃的工作。

在縣城裡開了樂器行,萬里逐漸成了 “連平音樂教父”。在他小小的店鋪裡,三個闖蕩大城市夢碎的小鎮青年碰到了一起

「真實故事」九連真人的爆紅:多虧廣場舞,他們才得以堅持音樂夢想

受訪者供圖 | 從左到右:萬里、阿麥、阿龍

在散著步就可以跨越整個縣城的連平,搞音樂的人並不比搞原子彈的人多多少,街頭巷尾很快就能聚在一起。在樂器行,先後認識的阿龍、阿麥和萬里,一來二去就排練上了。樂隊就這麼組了起來。

最初的排場室內是萬里家的樂器倉庫。水泥牆凹凸起伏,吉他、鍵盤等各式樂器靠在牆上,擠佔著本身就不大的空間。萬里拿了一個輪胎,架上木板充當茶几,排練間歇他一輪一輪泡茶,樂隊就這樣一起聊天,喝茶,排練,唱歌。

在小鎮裡做樂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習慣了民樂、戲曲的當地居民,將他們鼓搗出的聲響視為惱人的噪音。住在倉庫周圍的大爺大媽們,一次次不厭其煩地投訴,希望他們可以安靜下來。阿龍三人只好選擇在傍晚時分排練。

好不容易搞定了投訴,樂隊又面臨著新的競爭對手。排練室對面是縣城最大的明珠廣場,每天傍晚是廣場舞開啟的時刻。“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熱烈的舞曲一陣陣傳來,咚呲咚呲的低音炮沒完沒了。

可是,阿龍三人依然希望,廣場舞能跳得久一些,因為舞曲響起的時候,大家都吵,沒人會計較他們的響動了。誰也想不到,廣場舞成為三個年輕人音樂理想的掩護。

玩音樂的費用,是樂隊面臨的另一個難關。各種樂器的裝置支出,相比大家工作的收入,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樂器時不時更新換代,就更燒錢了。他們不得不在網上購置二手樂器,出毛病了,就讓萬里修修補補。

每天下班後,阿龍和阿麥往排練室趕,三人常常因為來不及吃晚飯而飢腸轆轆。排練結束後,他們就一起去吃牛腩湯粉,熱乎乎的湯汁灌下去,好像樂隊就能繼續走下去了。

阿龍說,離開城市回到家鄉,在別人眼裡意味著被淘汰掉,甘於接受父輩的安排與支配。可他終究不服,音樂是他證明自己的方式。

零星的,樂隊開始有些小型的路演,萬里也會帶著他們下鄉演出,以演唱聽眾熟悉的“口水歌”為主。臨時搭建的小舞臺上,同場還有唱美聲的、唱民歌的、跳廣場舞的。臺下的觀眾湊湊熱鬧,看他們的眼神像在看耍猴。

2018年5月4日,他們參加了一場青年節的文藝晚會,三人將那天視為樂隊成團的日子。登上舞臺需要一個名字,一個足以令人銘記的符號。

現在大家都知道,這個名字叫九連真人。“九連”是山清水秀的九連山,“真人”二字,與修道無關,意思是真人真事。因為他們的歌,都是三人最真實的想法、經歷和體會。

「真實故事」九連真人的爆紅:多虧廣場舞,他們才得以堅持音樂夢想

受訪者供圖 | 九連真人在《樂隊的夏天》

2018年6月22日,九連真人應邀去深圳參加演出,擔任海朋森樂隊的助演嘉賓。這是樂隊第一次在真正的搖滾舞臺演出。“這比排練室裡自娛自樂爽快多了。”阿龍說,這才是樂隊該有的樣子。

等到7月,九連真人參加滾石原創樂隊大賽。為了參加這個比賽,阿龍每天回家熬夜寫歌,用吉他彈出旋律,再用手機錄下來給其他兩人聽,《莫欺少年窮》這首歌,就是在這期間寫出來的。

那一段時間,阿龍瘋狂地聽四川的說唱。川渝地帶用方言做出來的音樂給了他強大的衝擊。另外,臺灣的客家音樂人,比如林生祥、交工樂隊也讓他看到,以方言帶出歌曲獨特味道的做法。他決定,九連真人的歌,要用最熟悉的客家話演唱。

九連真人一路挺進複賽、決賽。11月,比賽進行到最終階段,宣佈名次時,他們緊張地期待著。當時臺下的評委,就有現在《樂隊的夏天》的評委張亞東。直到大賽宣佈,第一名九連真人,三個人激動得不知所措,阿麥舉起紅盒黃布裹的玻璃獎盃,阿龍和萬里伸出大拇指比出“贊”的手勢。

滾石原創樂隊大賽期間,舞臺下坐著一個名叫宋佳的女士,看了九連真人的演出後,她說:“那是我唯一一個在底下看了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宋佳是著名樂隊後海大鯊魚的經紀人,此外她還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音樂界著名推手黃燎原的助理。黃燎原曾一手扶持起來的唐朝樂隊、二手玫瑰和何勇,每一個說起來都如雷貫耳。

本來黃燎原已經打算退休,瞭解到九連真人這樣一支來自廣東連平縣城的樂隊後,宋佳成為九連真人的經紀人,而黃燎原則在幕後擔綱推手。

等到《樂隊的夏天》綜藝節目,九連真人順利“出圈”。“很燃”、“炸裂現場”、“眼睛裡有火”,成了人們對九連真人音樂的真實評價。

「真實故事」九連真人的爆紅:多虧廣場舞,他們才得以堅持音樂夢想

受訪者供圖 | 九連真人粉絲作品

“跟父輩做鬥爭,是很多獨生子女都會面臨的問題。”阿龍說:“職業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任何一方沒有權干涉我們選什麼職業。”

九連真人在歌曲裡,鼓勵年輕人不要受家庭和宗族的羈絆,不要“被親情安排的生活”。但現實中他們離開故鄉,又回到故鄉,偏偏最放不下的就是親情,心甘情願擔起家庭的責任。

阿龍和阿麥說,他們不會離開連平,依然想把縣城的日子維持下去。靠近家人,有一份正職工作,把一切所見所想在音樂中釋放表達,這是他們最舒適的狀態。

至於萬里,他有個小女兒,每天放學都在等著他騎小摩托來接。女兒見到爸爸後,總撒嬌地說肚子餓,纏著他買些甜糕餅,晚上的時候拿小彩筆畫畫給他看。如果要離開這個能把他心融化的小女兒,萬里心中有一萬個捨不得。

樂隊走紅後,收到了全國各地無數的反饋,有一條很長的資訊讓阿龍印象深刻,是父親的同事轉託的。這位素不相識長輩告訴阿龍說,透過樂隊的歌曲,“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家庭關係”。

- END -

作者 | 龔禧 李一倫

編輯 | 雷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