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雨村解讀之六：因嫌烏紗小，致使鎖枷槓

重返官場

在賈雨村解讀之五中，我們瞭解到賈雨村已“心竅俱開“、領悟了混跡官場的”精髓“，已經準備好以全新的面貌，重返職場。

他的新面貌，在處理薛蟠案子的時候，展現得淋漓盡致，具體表現為：

對來訪的金陵王老爺，殷勤招待，並妥善安排了王老爺交待的事情

對打死人的主犯的懲處，以報應和鬼神索命的虛無說法，矇混過關

對案中苦主，以錢財掩住口舌

對了解他窮賤潦倒出身的門子，隨便找個藉口治罪，並遠遠地充發

蛻變後的賈雨村，不僅深刻理解了：“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的真正內涵；同時他也深深明白，如果自己不“相時而動“、如果不”趨吉避凶“，他不僅無法”殫心竭力圖報“皇上隆恩，更可能重新陷入窮困，而再無翻身可能。

充發“昔日熟人“、”今日恩人“的門子，標誌著他已經將心中殘存的一點善念，完全掐滅了；標誌著他混跡官場的“本領”，已經修煉的功德圓滿了。

小說之所以不厭其煩、詳細描述賈雨村如何處理薛蟠案，就是要強調，賈雨村已經完全蛻變了，不再是以往那個劍眉星目、胸有丘壑的有為青年；而是一個拋卻抱負、行事完全以利益為標準的、面目可憎的官場老油子。

薛蟠案的完美處理，就是他掌握新本領後，首次成功實戰演習。

在這次實戰演習中：

他不僅為朝廷妥善處理了，一樁拖延許久的棘手案件

還對薛家、馮淵家等涉案雙方，作了妥善安排

同時他還安撫了金陵王家

甚至對案子未發一詞的賈政，他都特意修書致意；

這個案件的處理結果，可以說是八面玲瓏、滴水不漏，初步展示了賈雨村高超的官場手腕。

這個案子的處理方式，也是日後賈雨村處理案件套路的全面預演，而且隨著他浸淫官場時間越久，他的處事手法越熟練、套路越完善。

至此，賈雨村從理論和實踐雙重角度，為日後官場發達做好了全面準備。

貴人相助平步青雲

藉著薛蟠案，賈雨村不僅取得了賈府的信任，被賈府認作宗侄；而且他乾淨利落的做事方式，滴水不漏的周全處事的本領，讓他取得了掌握軍權的實力派，王子騰的認可。

王子騰，原本是京營節度使，相當於是京城總司令；在薛蟠進京那年，王子騰昇任為九省統制，在朝廷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賈雨村攀附上王子騰，為賈雨村在官場的平步青雲，添加了一個強有力的助推器。

賈雨村，從此踏上了人生新臺階，成為賈史王薛四大家族集團的重要成員之一，與四大家族利益共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這個集團的鼎立支援下（實權派王子騰，不厭其煩、多次向朝廷保舉雨村），賈雨村在任職金陵知府剛滿一個任期後，就被提拔升任京中要員，擁有了直接面見皇上、在朝廷上全面展露自己才能的資格，從而助他更加快速加官進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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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捆綁關係紐帶

而深諳遊戲規則的賈雨村知道，賈府是他的根基，王子騰能接納、保舉他，是因為賈府認可了他。如果得罪了賈府，那麼他絕對會被迅速拋棄。

因此，賈雨村想方設法地去討好、巴結賈府。

聰敏的他，因人而異，用不同方式討好賈府眾人：

對賈政，他用吟詩作賦、探討學問的方式，來取得歡心

他知道賈寶玉的仕途經濟，是賈政的一個心病。因此，每次來拜見賈政，必然要求見賈寶玉，與賈寶玉探討經濟文章給賈政看，讓賈政認可自己、看重自己，鞏固自己在賈政心中的地位。

對賈赦，他用收集古董字畫的方式，來取得歡心

賈赦喜歡石呆子的古董扇子，他就利用權勢誣告石呆子，逼迫石呆子坐牢並交出扇子。

對賈珍，則因二人年齡相仿、臭味相投，兩個人相識較晚，但是彼此關係，反而比榮府其他人的關係更親近、更厚密。

為了討好賈府，賈雨村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小說透過平兒之口，罵賈雨村“半路途中那裡來的餓不死的野雜種！”，說：“認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來”。

平兒是深宅內院的婢女，她並不認識賈雨村、也不瞭解賈雨村，她知道的一點資訊，應該也是賈璉無意中透露出來的。

但是，就憑她知道的這一點點資訊，她都覺得賈雨村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是個“沒天理”的人；從側面說明，賈雨村實際上做過的壞事要更多，簡直是罄竹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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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到權力的頂端

賈雨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在官場像火箭般地躥升。

在入京短短几年後，就榮任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贊朝政”。

他不再是那個窩在葫蘆廟裡，靠賣字為生的貧賤書生，而是全國軍隊的總司令，掌管整個國家軍隊的大元帥，是跺一跺腳，整個國家都要抖三抖的厲害人物。

原本是靠科舉文章中進士、才取得做官資格的賈雨村，應該是文官出身。

可是，在中進士不到十年，竟然被提拔為最高的軍隊司令，雖說這其中有王子騰舉薦功勞；可另外一方面，確實也說明，賈雨村是個綜合實力超強的全面人才。

他可以：

寫出讓神仙一流的甄士隱鼓掌喝彩的古詩

寫出可以讓他中進士的科舉文章

還可以在大觀園建成後，題匾額對聯（雖然後來沒有）

現在，他還能管理軍隊、在朝廷上，為皇帝治理天下出謀劃策

能文能武、能屈能伸，寫得了枯燥無趣的八股文，也能寫出怡情悅性的優美散文；能立在朝堂，面對皇帝與眾文武大臣侃侃而談，也能放得下身段，搶石呆子的古董扇子。

如此全才，世所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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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俗話說“盛極必衰”、“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身處高位的賈雨村，他的言行舉動將會被放大數倍、同時也會吸引無數豔羨的、嫉妒的、景仰的、仇視的目光，他的身家歷史、他的往來關係，可能都會被有心人挖掘並利用。

他曾經害過的人、做過的虧心事，都將成為別人攻擊他的有力工具。

果不其然，榮任大司馬不到一年，賈雨村就被降職了。

第七十二回，賈璉和林之孝對話中透露，賈雨村

“那官兒也未必保得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不連累咱們，寧可疏遠著他好”、“一時難以疏遠。如今東府大爺和他更好，老爺又喜歡他，時常來往，那個不知”等

雖沒有明說，但是，知道內情的人都知道，賈雨村貪贓枉法、壞事做盡，他的官場位置是必不久長的。

同時，賈府與賈雨村已經是深度捆綁，彼此任何一方出事，都會拖累對方，大家一起“一損俱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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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關鍵時刻，利益集團的兩大頂樑柱都出事了：年邁的賈母，在秋後著了風寒，中風不治；王子騰在回京的路上，染病身亡。

失去了庇佑的賈府，猶如待宰的羔羊，幾百口人的命運，完全操控在對家手裡，他們曾經犯過的法、害過的人、做過的惡，就像利箭一樣，一件不落地回射在自己的身上。

依附賈府的賈雨村，更是難逃報應。

“牆倒眾人推”，賈雨村瞬間從風光無限的雲端，跌落至人人唾棄的階下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應該是要被送上斷頭臺的，但根據存本可以推知，他最終還是保住了一條命。

至於是以何種方式保得自己的性命，我們無從得知；但是，按照他良心盡失的品行來推斷，他應該是全力舉報賈府眾人的惡行給賈府的對家，對賈府不遺餘力落井下石，才保住一條小命。

在當初智通寺看到的那副對聯，很好地概括了賈雨村的人生上半場：

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

不知道身在牢獄的賈雨村，是否還記得：

多年之前，雖然靠賣字畫為生、但是不失自由、胸有抱負的年輕的自己？

初入官場時，為民辦事、為官清正的自己？

官場失意時，多方奔走、尋求官場靠山的自己？

尋得官場靠山被起復後、重入官場意氣風發的自己？

倚仗權勢橫行官場、貪贓枉法、禍害他人的自己？

回望過去，賈雨村的每一步都有跡可循，他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向了不歸路

，從一個胸懷大志，讀書知禮、帥氣挺拔、滿腹文采的俊朗青年，逐漸演變成一個忘恩負義、貪贓枉法、不擇手段、面目可憎、“餓不死的野雜種”。

這是賈雨村個人的悲哀、也更是小說所處那個時代的悲哀。

將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你看，是作者的殘忍，更是小說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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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雨村系列：

賈雨村解讀之一：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賈雨村解讀之二：卿本優質俊朗好青年

賈雨村解讀之三：珍珠有隙，寶玉有瑕

賈雨村解讀之四：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賈雨村解讀之五：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圖源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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