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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村莊,我的根

2022-01-09由 老家襄城縣 發表于 畜牧業

長翅膀的山叫驢是什麼

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我的村莊,我的根

本報記者 謝宛霏/攝

走進清澗小城,途徑岔口小鎮,路過十幾個不知名的小村,能看到一座石橋,橋頭上立著石碑,上面刻著“後梅家坪村”幾個字。這裡便是我的村莊,這裡也是我的根。

後梅家坪村的“後”,是相對於離村兩里路的前梅家坪村的“前”而言的。兩村相鄰,隔著一條蜿蜿蜒蜒的山溝,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如今兩村合二為一,稱“梅家坪村”。

1991年,我生在這個山連著溝,溝連著渠,滿眼都是黃土地的陝北小村莊。聽母親說,我出生時正逢夕陽西下牛羊回巢的時刻。院裡是剛進圈後“咩咩”叫的羊,窯裡是剛落地後“哇哇”哭的我。我成了這個農民家庭中的一員,成了後梅家坪村的一分子。

在後梅家坪村,先輩們給每個山頭都起了名字,有叫門對面山的,有叫驢耳峁的,有叫井子塔的。哪個山頭適合種穀物,哪個山頭應該栽棗樹,梅家坪村的人都一清二楚。我也曾在那些山頭撒下過種子,拔過野草,也收割過麥穗。那是莊稼人流汗的山頭,那是隻能依靠春種秋收才能得以生存的村莊。小時候啊,山後面的山就是我以為的全世界。

山間小路上,驢拉車和牛拉車是僅有的交通工具。記得小時候,父親牽著牛繩,老牛駕著板車,我就在坐在車子上。翻過一個個山頭,上過一道道梁,就那麼搖搖晃晃地看眼前的山,看遙遠的山。有一次,當牛拉車翻越一座高山時,我有種伸手就能碰到藍天的錯覺。於是,我在牛拉車上從坐著到蹲著再到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失落的是並沒有碰到天或者抓到雲。長大後才懂得,那頭老牛根本無法帶我走到我想去的遠方。

在那個小村裡,在那個堆滿柴火的農家小院兒裡,和我一樣的孩子們,我們在院兒裡撒歡追打,不知疲憊。農村的院子可沒有精緻的景觀花卉,有的只是枝丫瘋長的雞冠子花,和拔了又長的野苦菜。那些飛到樹梢的麻雀,以及落在花草上的蝴蝶,成了我們童年裡最珍貴的玩具。我們在那裡留下過玩笑時的快樂,也留下過被公雞啄疼後的慌張。小時候啊,農家小院裡蟬鳴雞叫的交響就是我以為的歡樂場。

炊煙四起時,是村莊裡最恬靜的景象。家家戶戶的煙囪裡冒著雲朵一般的濃煙,被風一吹,就四處飄散。農家灶臺邊是“吧嗒吧嗒”作響的風箱,是黝黑黝黑的大鐵鍋,是蹲在熱鍋口子邊喵喵叫的大花貓。饅頭和麵條是大鍋裡最常見的餐食,五穀雜糧是我們嚼得最久的味道。“噢,爆玉米花嘞”。村裡的那棵大楊樹底下,進村的爆米花師傅這一嗓子,成了滿足全村孩子口腹之慾的最好方子。

我的村莊啊,它雖落後貧瘠,不值得外面的人給予幾聲稱讚,卻依然讓我依依難捨。山頭綿綿無絕,父輩目不識丁,日子像是被推進了起不了波瀾的小水灘裡,一片沉寂。種了幾畝地,箍了幾孔窯,養了幾個娃似乎是村莊人一生的意義。那些莊稼地綠了又黃,父輩們來了又去,年年月月反反覆覆。田地裡啊,有過老黃牛的腳印,有過父輩的汗滴,即便村莊是貧窮的,我依然熱愛它。我不會說,那樣的歲月是瘠薄且荒涼的;我不會說,父輩的勞動是廉價且不堪的。因為我深知,我們就是依靠著土地生,依靠著土地長;我深知,我們就是在父輩的肩膀上長出了翅膀,藉著他們的堅實脊樑才走向了廣闊的遠方。

我的村莊啊,有著我的祖祖輩輩的先人。他們普通得和天下所有在田地裡揮灑汗水的莊稼人一樣,卻也讓我首肯心折。他們勤勤懇懇地勞作,清清白白地做人,辛辛苦苦地育兒。我的父親,高中畢業後跟著爺爺學會了耕地,學會了放羊,學會了跟土疙瘩較量。當然,父親也懂得很多爺爺所沒有教給他的東西。比如,讀書的可貴,奮鬥的意義,和走出村莊的希望。在農村,執著於讓兒女接受高等教育的家長寥寥無幾,我的父母便在其中。讓子女走出大山,去經歷更豐富的人生成了父親和母親半輩子的事業。我常想,要是父母也和梅家坪村的大多數父母一樣,不懂知識和文化的重要性,那如今,我又會過什麼樣的人生?即便當下我還是如此囊中羞澀,平凡庸常,我也因多喝了幾滴墨水而發覺生命不同的閃光。

早些年,我們從村莊搬到了縣城,與後梅家坪村越來越遠。時隔多年,再回村時,那泥濘不堪的山路成了水泥路,幾戶人家把窯洞翻修成了平房,村子口還有鄉親們購置的小轎車。

後梅家坪村,我的村莊,我的根。與四衢八街的城市相比,它不過是那個藏在山裡的小地方。可是啊,村莊給過我食糧,父輩給過我理想。路走得再遠,景看得再多,依然覺得這裡才是我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