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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我的老闆羅永浩:在一個負債六億的人手下做事是什麼體驗?

2022-01-06由 真實故事計劃 發表于 畜牧業

牛博網是幹什麼的

故事:我的老闆羅永浩:在一個負債六億的人手下做事是什麼體驗?

“看著努力還債的老羅,2020年好像沒那麼難過了。”人們很少關注失敗者。但羅永浩是例外。作為錘子科技的創始人,他扛起了6億的公司債務,在大眾面前上演了一出“真還傳”。他到底是一個精於計算的商人,還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他是否真的可以兼顧商業成功和個人私德?幾位跟隨羅永浩的年輕人,講述了自己眼中的老闆。

故事:我的老闆羅永浩:在一個負債六億的人手下做事是什麼體驗?

12月13日凌晨1點,“交個朋友”公司的會議室仍然燈火通明,高管基本到齊了。火藥味極濃。當天“職業打假人”王海連發多條微博,質疑直播間所售的一款英國品牌漱口水為“假洋鬼子”、廣告涉嫌虛假宣傳。羅永浩看見後,立即在高管的微信群開炮問責。高管們勸說:“我們的商品授權和資質鏈路完整,商品之前在天貓和京東的銷售都口碑很好”,羅永浩依舊認為事態複雜,連夜召集大家到公司見面。

羅永浩披著一件綠色的衝鋒衣,頭髮亂蓬蓬的,盯著相關負責人的眼睛,連珠炮似

丟擲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產品的品牌授權到底是哪裡,進口報關單是否有問題,這款產品的生產商到底是哪個國家等等。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被問到的人如果答不上來他就會發飆。聲音格外具有穿透力,就算隔著門也能聽到:“你們現在就要把證明拿出來!”

這是市場部負責人希維第一次見羅永浩發這麼大的火。“之前也見過羅老師發火,但這次是以前的十倍”,每個人都覺得非常疲憊,又憤憤不平。在王海的反覆發難下,一時間負面資訊鋪天蓋地。他的直播面臨開張以來最嚴峻的危機——“羅永浩”三個字是理想主義的標籤,一旦處理失當,老羅的聲譽連同品牌價值都將蕩然無存。“個人私德和商業成功是可以兼顧的,做一個好人的同時也能賺錢”。在在極具爭議的直播零售領域,他會輸掉自己這個信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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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直播間舞臺燈光亮起,四臺電影級的高畫質攝像機,對準了臺上的羅永浩。這個48歲,禿頂,有黑眼圈,努力賣貨的中年主播,用8個月時間,在競爭激烈,充滿俊男靚女的直播帶貨界殺出一條血路。

他推銷產品的表情有些嚴肅,與其他主播的風格截然不同,他要求自己的口播風格專業、冷靜,就像一線城市的大商場專櫃導購一樣。他拒絕使用煽動性的銷售話術以及誇張的表演。這不由得令人想起過去錘子科技的官微,很少使用感嘆號,在手機領域的官微中顯得格外高冷。因為他的工作人員認為,在中文語境中,99%的感嘆號都是不嚴肅的。

整個直播間的設計主打冷峻的工業風。用來放映產品幻燈片的大螢幕高5米,寬8米,佔據了整面牆壁,解析度最高可達4K級。為了能更有效地傳遞產品資訊,他們更換了若干次設計,捨棄了綠幕、投影儀,最終選用了現在的螢幕方案。在希維看來,“投資在裝置上的費用可能是其他直播間的10倍都不止”。在這個團隊在開播之前,幾乎沒有一個直播帶貨平臺會採用幻燈片來展示一款快消產品。而如今,他們採用模特站在滑軌上被推出來的展現方式,更像是在拍攝一部電影。

“這就是一場直播間的軍備競賽”,副主播朱蕭木說。為了推銷一款床墊,螢幕上直接打造了一間臥室的背景,他穿著睡衣躺在床墊上被滑軌推出來。朱蕭木曾扮演過代駕、品酒師、導遊等不下10種角色,他的“Cosplay” (角色扮演)已經成為直播間的一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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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極力打造精緻的外在細節,就像羅永浩在手機發佈會上說的,“美是第一生產力”。這一切都符合一個科技公司產品經理團隊的審美情趣。

副主播朱蕭木,曾是錘子科技的0001號員工,站在直播臺另一側的孫瑤是羅永浩在錘科時的助理。初創團隊中至少有1/10的員工是錘子科技的舊部。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時光機,令人不斷想起過去的那個公司,它在這些人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烙印,但現在他們又重新出發,集結在同一個人的旗幟下。也有新的面孔,林哆啦、張大萌、李正,這些年輕的女孩不止外形靚麗,而且對某個垂直品類有深入的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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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4月1日,羅永浩高調入駐抖音。開播第一天,朱蕭木的名字一晚上了兩次熱搜。他回憶,當時自己小學、中學、大學的微信群全炸了,只要一刷開抖音就是羅永浩的推薦。“簡直就是歷史上最猛的一次,人生巔峰的體驗。”這一天,總觀看量達4800萬人,230萬人同時線上,帶貨量統計達1。1億。從這個資料來看,羅永浩似乎回到了人生的主場。

草威坐在新的辦公室裡,在電腦面前看完了首場直播。他曾是錘科的首席文案,是第三個回到羅永浩身邊的錘科員工。以前開錘子的手機發佈會時,他總是會坐在直播臺前,心驚肉跳地等待定稿的幻燈片。在羅永浩上場之前,甚至人已經站在臺上,幻燈片都還一直在刪改。當羅永浩在創作時,誰催他都不管用。“每場釋出會都像一次奪命的演出,每場開始之前都有人哭。”

聚光燈從不曾離開過羅永浩,這個名字本身就意味著流量。一場手機發佈會,數萬人到場,全球還有180個自發的錘粉線下聚會。人群的狂熱本身就構成了奇觀。不瞭解的人到了會場門口,還以為是哪個巨星的演唱會。有媒體記者聽到老羅上臺時山呼海嘯的歡呼聲,不禁寒毛直豎,直言不諱

問羅永浩:你不怕嗎?這是商業宗教啊。

但也有記者發現,狂熱和狂熱是不一樣的。草威記得,有一次羅永浩在臺上因語言巧合說了一個聽起來像是有色情意味的“擦邊球”,觀眾席立刻響起了噓聲。草威覺得在羅粉們的狂熱,還包含著清醒的審視。他們都有著強烈的價值判斷,一旦羅永浩言行不一,這些人就會立即脫粉。

“改變世界沒那麼困難,只要世界上多了一個好人,世界就會變好一點”,這些金句跟羅永浩怒砸西門子冰箱等事蹟一起影響了許多年輕人。從羅永浩離開新東方創辦牛博網開始,“理想主義”的光環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

草威在加入錘科團隊之前,曾聽了老羅在保利劇院發表的那場《一個理想主義者的創業》的演講。這場演講促使他在2013年離開記者的崗位進入錘子科技。加入的理由是,“想知道一個理想主義者在商業世界裡能否成功”。

後來他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一直把錘子科技當成是自己的大學,如果沒有那些時光,我大概還是一個看不起商業行為,對一些不瞭解的事情說著刻薄話的文藝青年”。

他經歷了錘子最艱難的階段,幾乎每天都處於崩潰邊緣。“每天都害怕醒過來,因為睜開眼睛就會有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壞事發生,有時候覺得最好還是做噩夢,一身冷汗地醒來發現不是真的,如果做的是美夢,一醒來又要面對噩夢般的一天,那種感覺特別抑鬱”。

“在錘子的四年半就像是被創業拉長了人生”,他在離開錘子以後,一度拒絕在朋友的飯桌上討論這段經歷,“因為會觸及到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有一次朋友給他看一個微信群,群名一直在拉長:“錘粉轉黑又轉粉再轉黑再轉粉”。他感到暗暗稱奇,如果是兩個人這樣又愛又恨,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當時手機領域的競爭慘烈,廠商之間互相詆譭對方的事情很常見。錘子科技也常常被潑髒水,但羅永浩只允許員工站出來澄清,而不會反過來僱傭水軍黑回去。大部分的公關套路也是被拒絕的,比如不允許員工購買競爭對手的關鍵詞。

草威當時也負責錘子科技的官微運營,他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看評論,哪怕10條評論中有1條不講理的黑評都接受不了。他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會有純屬無中生有的構陷,比如某平臺出現“為什麼錘子科技公司員工在公司裡抽大麻”這樣的提問。

“我沒辦法接受的是,有人會把老羅包裝成一個騙子,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在我看來,真實是老羅的最大武器。他們無法接受世界上有老羅這樣一個人存在,就等著他穿幫的一天。但是這都20年了,如果一個人20年都沒有被戳穿,那他有沒有可能就是真的呢?”草威說。

當老羅邀請他參與直播創業時,草威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當時很多大的網際網路公司都向他伸出橄欖枝,但他還是決定跟著老羅幹。他覺得自己跟老羅一樣,也有些“道德潔癖”。“我的性格就是眼睛裡容不下沙子,接受不了任何暗箱操作,或者透過公關手段去迫害競爭對手”,而老羅團隊最吸引他的地方是,“會保護一個人的天真。”

羅永浩的抖音首秀進行得並不順利。他甚至將極米投影儀的名稱說成是競品堅果投影儀。發現口誤之後,他面對手機螢幕前的觀眾,低頭向品牌方道歉,“請原諒一箇中年禿頂男人的老年痴呆”,說話時面向鏡頭深深鞠了一躬。低頭時,露出了髮量稀少的頭皮。有粉絲在微博上說,“看著老羅,好像2020也沒那麼難了”。

就像當初零背景闖入手機領域一樣,整個羅永浩直播間的團隊都沒有直播經驗。直播進行到一半,彈幕裡說節奏太慢,觀看量直線下降。草威感到有些沮喪,滿腦子都在想“趕緊結束,要馬上開復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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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8個月以來,羅永浩的直播間已經發生了數次“翻車賠款”事件。老羅的賠付措施相當快、準、狠,以至於財務總監感到束手無策,跑去公司大老闆李鈞那裡訴苦:“哪一天公司垮了,就是自己賠垮的”。

第一次遭大面積投訴,是因為花點時間的鮮花事件。消費者反映,很多花到手時都蔫了。於是羅永浩專門派選品經理到天津倉庫考察,發現的確如此。結果一口氣就賠進去一百多萬。後來再選擇生鮮品牌時,選品團隊就非常謹慎了。賠付最多的一次,是“假羊毛衫”事件。賣出去的2萬件羊毛衫,全部啟動買一賠三的程式,一下子就賠出去六百多萬。

“個人私德和商業成功可以兼顧,一個人既可以做好人,也可以賺到錢”,這句話是老羅在錘子時說的。可現在,他常常都需要在做“好人”和做好“老闆”之間進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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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維提到:有些賠款其實可以避免,但老羅一定要自己扛下來。比如他在直播間賣一款空氣清淨機,老羅口播失誤,答應送一個濾芯,實際上詳情頁面上沒有。商務跟廠家溝通後,廠家答應補贈濾芯。但老羅不同意,一定要自己承擔這筆濾芯的費用,而且要求工作人員補完濾芯後跟他確認,這樣一下子損失了幾十萬收益。

4月24日晚上,主播將蝴蝶酥的優惠報錯,送兩盒變成送三盒。之後PPT上又將售價為23。9元的洗衣粉錯寫成9。9元。當時老羅第一時間做出迴應,“馬上聯絡廠商,我們出第三盒的錢”,而“洗衣粉都按照9。9元成交,損失都由我們承擔”。說這句話時羅永浩毫不猶豫,幾乎是一種本能反應。即便當天收益要損失一百多萬,也要保證不失信於觀眾。

當時工作人員們全都懵了,直播剛開始不到一個月,就因口播失誤發生這麼大的損失。甚至有人提出來,要不要把自己的工資補貼一些進去,他們希望透過這樣激烈的方式,告誡主播口播要更加謹慎。後來採取了很多實質性措施。比如,在直播臺前設定寫著產品口播要點的題詞板,還有若干個工作人員站在直播臺旁,一旦發現主播出現明顯的錯誤,就立即“撲上去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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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在去年12月經歷了王海的“碰瓷”,交個朋友直播間的粉絲數和獲贊數依然平穩上漲,據年底統計,羅永浩入駐抖音8個月時間,直播間的GMV(網站成交額)已達到19。16億,品牌合作方超過1600家。而在今年1月10日,交個朋友直播間在抖音年貨節中單場一舉拿到了2個億的帶貨成績。

變化是肉眼可見的。從公司走廊經過時,偶爾可以能聽到羅永浩的辦公室傳出吉他聲,他終於有時間撿回過去的愛好,最近他居然跟左小祖咒玩起了樂團。這樣的狀態在錘科是難以想象的,壓力最大的時候他每天都抬不起頭來。就連好友張瑋瑋在工體的演唱會他也無法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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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進入直播只是為了賺快錢還債,但現在羅永浩開始在其中找到了“巨大的成就感”,他在國產品牌中發現大量好產品,推動這些品牌的傳播給他帶來了新的樂趣。

發火的次數也在減少,“錘科時期一週至少要發飆三四次,現在每週最多一次”,雖然每天依然工作15小時以上,但他的狀態是飽滿和高漲的,時常都能聽見他大聲的談笑。

老羅也更能採納意見了,老員工們都這麼說。在上個月的一次高層會議中,羅永浩提出了一個方案,但在場一位負責人表示反對,羅永浩氣得當場摔門而出。

但十幾分鍾以後,他回來了,還給每個人帶了一盒冰淇淋。他自己也開啟一盒,邊吃邊說,他覺得大家的建議是對的。剛入職不久的這位負責人鬆了一口氣。他發現,“老羅並沒有傳說中那麼不聽勸”。草威也放心多了,“要換作以前他非幹到底不可”。

但是老羅依然很“較真”,尤其在選品上無法容忍“將就”,這帶給商務極大的壓力。有一次做“大牌半價”的活動,老羅發現貨物清單上的“大牌”並非他心目的“大牌”,凌晨五六點,他拿起電話衝著商務狂飆髒話,質問工作人員,“你們是要糊弄消費者嗎!”要求商務臨時撤換原定的“大牌商品”,當時離直播開始只剩下十幾個小時,但最後在當晚上播時都換過來了。

他還是學不會“情緒管理”,接受採訪時還是會跟記者吵起來。某次採訪前,羅永浩主動告訴公關部他會和媒體心平氣和

溝通,他甚至做了一次內部採訪的彩排,彩排中,公關技巧施展算是得當。但回到現實中接受採訪,不到兩分鐘就現了原形。“他就是學不會說漂亮話,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他依然不接受大部分的公關策略,不接受GMV資料刷量,不僱傭水軍黑競爭對手,不像其他公司的CEO念寫好的PR稿,大部分對外發布的文字都要親自動筆。他堅持拒絕在直播間賣難以驗證功效的保健品,邀請專家團隊稽核口播稿,去掉沒有科學依據的宣傳詞,就算為此得罪合作物件。

他依然會事必躬親地處理每一個細節。幾乎在抖音上釋出的每一則短影片,他都要親自到場監督拍攝。如果發現指令碼寫得不夠好,就會在現場一邊發飆,一邊改指令碼。“就算所有人都覺得沒必要,他依然不會放低標準”。草威印象很深刻的是,一個電影活動找老羅錄一段影片,這跟公司業務完全沒關係,是對那個活動的無償支援。他讓草威回去寫文案,草威連夜寫好,半夜發給老羅看,老羅也覺得挺好,但在第二天深夜直播結束後,他自己又字斟句酌地改了兩個小時,才開始這段影片的錄製。

每個人都很想罵他,但話到嘴邊又開始維護他。就算老羅再次失敗,只要他一聲召喚,大家還是會重新回來並肩作戰。

在一則老羅親自出演的《某人》的短影片中,羅永浩疲憊不堪地衝到水龍頭面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鏡子上寫滿了血紅色的老賴。但在結尾的畫面中,正在吃外賣的羅永浩突然發現,被移植到大花盆中的仙人掌,在陽光下冒出一粒粉色的小花。

故事:我的老闆羅永浩:在一個負債六億的人手下做事是什麼體驗?

“我之所以能待這麼久,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不喜歡看到別人放棄希望,不喜歡看到別人認命。老羅恰好在這方面是特別有力量的一個人,他這麼多次絕地求生,雖然過程無比艱辛,但是能讓我一次次

看到這樣的故事發生。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大的安慰”。採訪結束後的一個深夜,草威突然給我發了一條長長的微信。

- END -

撰文 | 袁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