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文豪楊令德

1905年4月25日這天，在內蒙古歸綏城（呼和浩特市）南邊的托克托縣，沿黃河邊上一處小四合院內，糧商楊志堯家人忙裡忙外，準備為楊太太接產。

過去生孩子既簡單又複雜，簡單的是用驢車請來縣裡接生婆，盤腿坐在熱炕頭上，貢上煙茶糕點，等著在家生產。複雜的是，家裡從上到下都在為期盼生兒子忙活著。

楊掌櫃這些年靠頭腦和辛苦，賺到不少銀子，這繼承家業大事沒兒子可不行，為生兒子他已花了不少錢，先是請算命婆看相算命，後又燒香拜祖。

算命婆是為自己算錢的，她要把這生兒生女的大權牢牢抓住，說生兒子也不是容易的事，和賭博沒什麼區別，一大半是靠運氣。她賭生兒子多了，人們就相信她，也就賺錢多。有時也會栽跟頭，聽上輩老人講，她年輕時可能是經驗不足，給河對岸一家富戶大口承諾，必生兒子無疑。結果生了個丫頭，差點兒讓這家人裝麻袋扔到黃河裡。還好，算命婆答應把剛出生的丫頭三個月後抱走，給這家人二十塊“袁大頭”了事。三個月後，算命婆備好銀圓前來領這女嬰。人家反悔了，倒給了算命婆二十塊現大洋，算是悔約錢。這下算命婆高興了，下決心要把這行當幹到底。

這不，等楊掌櫃請她時，她已是近70歲的老人了，從二十多歲開始算命到這年頭有了一定威望，人稱“算八仙”。可以說，請她比請接生婆難，因為要想生兒子，只有她說了算。因此，楊掌櫃很早就上貢給她了。那個年代送東西，一般老百姓送一些米麵油，生計好一些的送菸酒茶。楊掌櫃是縣城大戶人家，送東西就講究了。挨著黃河邊，有的是好貨。上游貨運木船不時經過家門口，船上什麼貨也有。小到五穀雜糧油鹽醬醋，大到木材傢俱，暗中煙土私貨無奇不有。

這算命婆也倒不是口大如盆之人，不是隨便沒完沒了要東西的人。不過她想在楊掌櫃身上辦件大事，這事一般人辦不了，只有靠辛苦賺了不少錢的人才能辦。她心裡琢磨了好長時間了，估摸著自己壽數不小了，臨終前想為自己建座廟，入地獄後憑這善心少受折磨，更想為自己立碑刻字，表榜功德。現在遇到楊掌櫃喜事來臨，要抓住這個機會。

十里八鄉人都知道楊掌櫃心善好說話，算八仙要讓楊掌櫃出這錢十有八九能辦成。楊掌櫃在家裡內人懷胎三個月時，就無心做生意了，大小事幾乎全交給了管家，更不出外地去挑糧（交換糧食），一心待在家裡伺候媳婦。他算孩子出生日子在陰曆三月，正是初春風大寒冷未過之時，需要多備取暖柴炭。

托克托縣黃河對岸屬伊克昭盟管轄，那地方到處有煤，每年秋季，煤炭交易就在兩岸邊開始交流了。用糧食布匹茶葉換煤比較多。楊掌櫃本來在入秋時就往家裡換回三噸炭，不曾想孩子要出生在天氣未暖和時候，他想再往回換兩噸炭。

這天，他自己趕著馬車往岸邊走，一路上想著未來兒子是啥模樣兒，肯定不會太胖，因為自己瘦不說，這家裡就沒個胖人。兒子一定會很聰明，家產要有繼承人了。楊掌櫃越想越高興，一路上快馬加鞭，遇到路人主動高聲打招呼。沒想到遇到了決定他家命運的算命婆也在同方向路上走著，楊掌櫃趕緊把馬車叫停，下車親自扶老太太上車。還用車上準用的羊皮筒子把老太太小腳給捂上，笑呵呵問：

“您老也想調換東西？”

“我是出來走走，緊走也沒日了，順便看看地勢。”

“噢，測風水呀？”

算命婆故作神秘樣子答到：

“咱託縣緊挨黃河，好三年賴三年，雖然這兩年沒個大洪水，但五年一發那是必然的。我前幾天夢見王母娘娘要下凡此地，必有大事要發生，楊掌櫃想想會有什麼事？”

“您上算天下算地，民間事物無所不知，您如果不知道我就更不知曉了。”

算命婆一拍楊掌櫃肩膀大聲笑道：

“與你們楊家有關。”

“您是說我家要生的兒子非同一般？”楊掌櫃急切地問。

“對了！你家要出才子了，咱們應該好好準備準備迎貴子出世。”

楊掌櫃問那應該怎麼準備，當緊需要幹什麼。這個時候的馬車很慢，就等著聽算命婆講下文，而她反倒是不吱聲了，這是故意讓楊掌櫃著急，吊他胃口。在楊掌櫃再三追問下才說：

“咱們縣觀音廟關帝廟龍王廟不少，還是阻擋不住大水刮，就是因為缺個行善積德的奶奶廟，這是我早算到的，有心在這附近建一座，只是我老太婆力不從心，沒有銀兩完成此業，如楊掌櫃借貴子出生之際，替我完成這一心願，既能造福百姓，又可為自己延續香火，這不是兩全其美之事嗎？”

聽完這席話，楊掌櫃心裡明白了，這老太婆是想讓自己為她蓋廟呀。這可不是件小事，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蓋廟如同蓋房，要錢要材料要人力，眼下剛有些積蓄，也是為兒孫準備的呀，一座廟建下來家產就要耗盡。

他越想越覺得腦子有點兒亂，無心再往前走了，掉頭把算命婆送回家，自己趕車也往回家的路上走。一個人在想，照算命婆意思肯定是生兒子呀，萬一要生個姑娘這廟不就白建了嗎。想到這裡，覺得後脖子在吹涼風，他把皮毛領子往上拽拽，給了馬屁股一鞭子。

到家後媳婦看到沒有換回炭早早就回來了，知道發生情況了，當得知前因後果後，大笑了起來，說：

“這是好事呀，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算命婆只是要個名牌，誰不知道是你楊掌櫃出錢蓋廟。真要生下兒子就不要說了，萬一生個姑娘也是我們的親骨肉呀。聽說內地人倡導男女平等，女人也可以讀書，當先生，繼承家業，建起廟行大德，會對她有好處的。另外，建廟可大可小，我們建個比大觀音廟小，比小龍王廟大的中等廟，把我們的財產花出去一半來辦這件事。”

楊掌櫃聽後也高興了，開明媳婦講話有道理，只是要花大錢了，各方面需要節省些，炭就不換了，出去撿些柴禾也行，自己少吃肉，來年不做新衣，反正開始能省就省，準備辦大事。

決心已定，楊掌櫃主動上算命婆家，告訴她決定建奶奶廟，把婆婆牌位立於中間。算命婆聽後大喜，當即燒符送天報喜。楊掌櫃再落實生兒子的把握性。

算命婆說：“從胎相上看，有走兒子的相，可兒氣不足，需補胎氣。”

“這就看您了，誰不知婆婆算命如神，您看怎麼補我盡力伺候著。”楊掌櫃這個時候知道不能有半點兒鬆懈怠慢。

“楊掌櫃是咱託縣鉅富，這是多年行善之果，我從天命五十載，知行善者必有好報，把廟建起更會兒孫滿堂。現在只需補補胎氣即可轉陰為陽。”

回家路上的楊掌櫃，想到“酸兒辣女”這一說。算命婆說得對，媳婦不喜酸愛吃辣這點不如尖尖的肚子像懷著兒子。補胎就是要提升陽氣，陽氣需要吃有營養的東西。可家裡的幾隻母雞還下著蛋呢，這個時候，他想到了黃河，黃河裡邊的狗魚。

圖片由百家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