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裡畫外話長江｜一家三代漁獵而生的黃達明為何跟捕魚人槓上了

江津油溪鎮碼頭，漁船百舸爭流。

這是長江母親河禁漁前的場景了。

如今，同樣的碼頭，奔流的長江江面，有的只剩下東來西往的客貨大船和一群一群的飛鳥。

十年禁漁，讓57歲的黃達明也轉換了角色。

12月21日，“看效果·大江奔流——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五週年”行進式採訪報道團來到重慶江津區，在江津油溪鎮碼頭見到黃達明。

他一身護漁志願隊服裝，走在岸邊，放眼江面，思緒回到40年前，遙想那些以船為家，以漁養生的日子都已經成為過眼的記憶，“現在，我們的工作是守護長江，禁止漁獵！”

黃達明家住江津珞璜鎮礦山村九社，十七歲時，他傳承父輩打魚手藝，正式成為一名漁民。從此與長江為伴，將家安在了江上，結婚後，妻子也隨他住進搖晃的船上上。從此沒有離開過漁船，岸上沒家，家就是船。

兩個孩子相繼出生，上岸上學，放學回船，從小在船上長大。現在大兒子三十多歲了，與他一樣，子承父業，也早已是一名打漁好手。

黃達明掰著手指數：從父輩起，四兄弟都是漁民，傳到他這一代，兩兄弟也從小學得捕魚手藝，成為漁民“家族祖傳三代，全是靠江而生的漁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上岸。”他連用兩個“沒想到”，沒想到會告別漁民生涯，更沒想到會當上護漁志願巡護員，捕魚變護魚。

2018年，黃達明將漁船上交了，等於是將自己的家交出去。上岸買了一套二手房。兒子也和他一起，上岸了，開啟外出打工生涯。

放棄了一生的職業，黃達明“最先心裡是牴觸的，我一輩子沒做過其他事情，都是以打漁為生。”但他也理解，如果不禁漁，不保護母親河長江，遲早這一行也幹不長，江裡的魚越來越少，等魚資源徹底枯竭，不僅這一代，下一代也不會再有漁民這個職業了。

上岸後，漁政部門的人找到黃達明，動員他加入護漁志願隊，打擊禁漁期捕魚或用電打魚非法捕勞者，黃達明欣然同意。

其實早在還未上岸前，2014年左右，仍是漁民身份的黃達明就開始成為志願者一員。他說加入志願團隊，緣於對濫捕行為深惡痛絕，看著那些人排著隊，在岸邊，或在江中，開著船用大功率電網打魚，感覺好殘忍。“不管大魚小魚，無差別的統統打死，所以江裡的魚才會越來越少。”

他說，真正的漁民是愛護長江的，從來不會用這個殘忍的方式，都是用傳統的下網方式捕魚，如果網到小魚，也會放生長江。

“我記得以前各種魚很多，出一次船收穫不少。特別是近十來年，我們越發覺得魚難打了。”黃達明說，因為當志願者，他得罪了不少人。他們去追捕這些非法捕撈者時，別人說問他“你又沒得錢，圖啥子嘛，惹人討厭。”那些人很猖狂，遇到黃達明開船上去阻止時，有時會開船直接撞上來，或從船上拿出木棒等兇器抵抗。

還有人找到他的電話，打電話威脅說，再管閒事就殺他全家。走在街上，狹路相逢，也會直接威脅說“你當心一點！”話裡話外透著的是記恨和威脅。

身正不怕影子歪，黃達明對這類行為毫不畏懼。見威脅不行，非法捕撈者又換著法子，找到他家來，用金錢誘惑，“只要你們出去檢查前，給我通個氣，這些錢就是你的。”黃達明嚴辭拒絕，不容猶豫，他說，如果拿了他的錢，就永遠會被這個些人牽著鼻子走。

為抓住非法捕撈者，黃達明和同伴也很拼，他們有時會在江邊草叢中躲藏兩三天，即使下雨也不離開，幾人輪班值守。“吃飯都是別人送進草叢中。”目的就是要抓這些非法捕撈者的現形。那些人也狡猾，有時會牽獵狗到江邊，如果藏得不好，就會被發現，前功盡棄。這是一個鬥智鬥勇過程。

黃達明只是長江護漁志願巡邏隊一員。目前，江津每天巡邏江面的志願護漁隊伍多達40餘人。劉鴻是志願護漁隊的帶頭人，他是一家企業老總，卻將大量精力放在了護漁上，讓妻子來打理企業日常事務，又高薪聘請了兩名高階管理人員。幾年來，為不斷壯大志願隊伍實力，他自行投入了近百萬元。

據悉，目前江津區在全市率先完成了重慶市珍稀特有魚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江津段）漁民退捕轉產工作，543名漁民均退捕上岸過上新生活，他們參加了城鄉醫療保險及養老保險，全面落實了安置政策，除21名60週歲以上男性和54名55週歲以上女性外，其餘468人透過從事農業生產、外出打工、自主創業、公益崗位、轉型護漁等方式，全部實現退捕上岸。

2020年1月1日長江干流全面禁漁以來，江津共查處非法捕撈案件53起62人，沒收三無船11艘，漁網1036張，漁獲物370公斤，救護國家一級保護長江鱘3尾、二級保護大鯢3尾，建成人工魚巢43000平方米，增殖放流魚苗436萬尾。

竭澤而漁則無魚，給長江十年休整期，長江能還世界一片生機。

上游新聞-重慶晨報記者 楊野 攝影 畢克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