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危機——《虢國夫人遊春圖》

開元盛世，不僅是唐王朝最為鼎盛的時期，也是中國古代歷史上少有的盛世，那個時候，國力強盛，人民富足，而且文化十分繁榮。除了名震古今的唐詩以外，唐朝的繪畫藝術也是十分昌盛，名家輩出。其中宮廷畫師張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他最著名的作品要數——《虢國夫人遊春圖》了。

一、作品欣賞

張萱，生卒年不詳，唯一可考的是他在開元、天寶年間擔任宮廷畫師一職，以善繪貴族仕女、宮苑鞍馬著稱。《虢國夫人遊春圖》恰好包含了仕女與鞍馬，這是張萱的代表作品。

《虢國夫人遊春圖》描繪的是天寶十一年（752年），楊玉環的姐姐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以及其侍從在春季盛裝出遊的景象。

從畫中人物陶醉於景色的精神狀態，可以感受到他們已經沐浴在郊外的春光之中。作者用畫筆顯示出濃厚的貴族氣息和驕縱之態，鋪派出雍容華貴的氣勢。

全卷線條工穩流暢，設色富麗勻淨，人物造型豐腴肥碩，即使連馬的造型也是“輕肥”的狀態，體現了盛唐的審美。而且為了突出人物，畫中沒有任何的背景，僅透過人物的神情動態以及裝備華麗的馬匹步伐，就烘托出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春之氣息。

可惜的是，《虢國夫人遊春圖》原本早已失傳，現今留存的是宋人的摹本。據說原本被賈似道收藏。這個摹本不僅儲存了原作的面貌和風采，還糅合了宋代繪畫的雅緻、飄逸、明快的風格。其目前存於遼寧省博物館，是該館的鎮館之寶。

《虢國夫人遊春圖》還有著很高的歷史價值，畫卷中的那股驕奢之氣其實也是“天寶危機”的一個寫照。我們就來說一說畫背後的故事吧。

二、楊氏崛起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長恨歌》

楊玉環本是唐玄宗的兒媳婦，哪知被老公公看上，從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了大唐的命運。

自楊玉環進宮後，便享受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優待，而李隆基的恩寵向她的家族一股腦砸了過去，雞犬升天的一幕在楊家隆重上演。

楊玉環那過世多年的父親，被追贈太尉、齊國公；楊玉環的母親被封為涼國夫人。而楊玉環三個有才貌的姐姐也得到了恩寵，年長的一個稱作大姨，封韓國夫人；次長的一個稱作三姨，封為虢國夫人，也就是這幅畫的主角；最小的一個稱作八姨，封為秦國夫人。如果說封幾個女人也就算了，誰知道楊家的一個遠房親戚的上位竟然導致了後來的“安史之亂”。

楊釗，與楊玉環同一個曾祖父，也就是說，楊釗的爺爺與楊玉環的爺爺是親兄弟。他在三十歲之前是一個不招人待見的人，他不僅喜歡飲酒，而且酷愛賭博，他把很多熟人發展為債主，然後欠債不還。時間一長，楊釗成了喪家狗，在自己的家鄉蒲州永樂縣，幾乎混不下去了。於是楊釗從軍了，這從軍一下子到激發了楊釗的才華，乾的有聲有色。這時一個叫鮮于仲通的人看上了這個潛力股。

鮮于仲通此不僅是一位富商，他還是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的採訪支使（機要秘書）。就這樣，楊釗得到了前往長安貢獻春季的綵綢的機會，而他的最終目的就是那位虢國夫人。

原來，早在楊家還落魄時，楊釗這個遠房堂哥便走進了楊玉環一家，並幫助了這個破碎的家。久而久之，楊釗與楊玉環的二姐也就是後來的虢國夫人產生了感情，兩人迅速跨越了堂兄妹的界限。這次進京，虢國夫人恰好剛剛喪夫，楊釗的到來正好補上了虢國夫人心中的空缺，乾柴烈火再次熊熊燃燒，熊熊火光照亮了楊釗的前程。

幾年之後，聰明的楊釗成了唐玄宗眼前的紅人，並被賜名：楊國忠。

三、 驕奢淫逸

長期的志得意滿，讓唐玄宗逐漸奢侈腐化。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於是這種風氣從上至下的瀰漫開來。

楊國忠更是如此。每年春天踏青之時，都會在巨大而豪華的馬車上披掛彩色的絲帛，彷彿一座宏偉壯觀移動的綵樓一樣，上面載滿各類擅長器樂的婢妓，從府邸浩浩蕩蕩一路絲竹聲樂駛來，驚豔遊園，惹得路人爭相觀看。

有了這位楊家老大的引領作用，楊氏那些紈絝子弟們個個不甘落於人後。這些京城大少們仗著外戚的身份極盡榮華富貴，楊家子弟們每年春天時遍求天下奇花異草，然後種植於木檻中，放在以板為底，以木為輪的豪華馬車上，讓手下人牽引著四處遊蕩，隨時駐足觀賞，並命名為“移春檻”。盛夏之時，楊家闊少們會在北地長途跋涉取運大冰，然後使匠人琢冰為山，放置在宴席之間，寒氣侵人，坐中賓客雖有醉酒者而膽氣俱寒。

楊玉環的姐妹們也一榮俱榮，這些貴婦人們也極盡豪華奢靡，以及放蕩的貴族生活。其中虢國夫人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將其擺放在廳堂之中，不需要點亮蠟燭而光照一室。畫卷中的另一位韓國夫人也是有樣學樣，曾經放置了百枝燈樹，此樹以現代方法計量竟高達20多米，像一座火樹銀花的燈山，元宵佳節之夜，京城百里之內一片光明。

《虢國夫人遊春圖》的背後其實就是這樣的故事，當時長安城中的那些貴族們，每到春天來臨，就會呼朋喚友、三五成群、結夥野遊，每個人都牽著自己駿馬，裝飾上黃金打造的馬鞍，鋪上錦緞織成的坐墊。來到花樹下，使僕人捧著濃郁甘洌的美酒，隨時駐足觀花而暢飲。

那時整個貴族之中都盛行著這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樂主義，其排場之大耗費之巨讓人瞠目結舌。很快，開元時期所創造的財富積累就這樣被消耗下去。

四、喪鐘敲響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長恨歌》

天寶十四年（755年）十月初九，安祿山范陽起兵，矛頭直指楊國忠。拉開了長達八年的安史之亂的序幕。

第二年，唐玄宗在楊國忠的勸說下，帶著楊貴妃等人起程逃避四川。在馬嵬驛，他遭到了士兵譁變。於是，在馬嵬驛的佛堂上，高力士縊死了風華絕代的楊玉環。緊接著，楊氏一門都沒有逃過屠刀，那位虢國夫人倒是有血性，自刎了。

歷史很願意將亡國的責任推到女人身上，似乎每一個覆滅王朝的背後，總是站著一個紅顏禍水的女人。但女人的肩膀很稚嫩，她們扛不起覆滅一個王朝的重任。大唐王朝衰落的責任在李隆基，而不在那些女人。

歷史證明，無論多麼富足強盛的朝代，當他的帝王和他治下的貴族社會以及底層民眾都盲目地沉浸在盛世的喧囂和人為的海市蜃樓之中時，這個王朝離分崩離析和破敗就已經不遙遠了。唐朝由盛轉衰的緣由很多，無疑過度奢靡和享樂是重要的誘因，又有哪個朝代吸取了這個教訓？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阿房宮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