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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舂碓窩.片石.水磨坊.抓黃鱔

2021-10-11由 雨村牧童 發表于 農業

舂碓利用了什麼原理

舂碓窩

碓窩是用石頭打的一個深窩,把待舂的東西放進石窩,用碓棒舂。有的碓棒是用腳踩的,利用槓桿原理,比較省力,但佔的地方較大。我們家用的是手揚的碓棒,雙手握住碓棒,舉過頭頂,再砸進碓窩裡。揚十下好覺得好玩,揚上百下千下,兩手臂都會腫脹。舂紅薯、舂葛根會用上碓窩,很久以前,舂米也用。每年紅薯下來,在屋裡堆起一座小山,把一部分紅薯用來做澱粉。把紅薯淘洗乾淨,丟進碓窩,舂成紅薯泥,用紗布包好,放在清水裡淘洗,一邊淘一邊擠,把澱粉全部淘出來。冬天的水冷得刺骨,雙手在水裡浸泡著,凍得通紅。

葛根是從野山上挖回來的。挖葛根需要帶上鋤頭,鋼釺。遇到石頭縫裡長出來的葛,用鋼釺把石頭撬開再挖。那鋼釺十多斤重,曾是家裡的一件防強盜武器,要是往人身上戳一下,人要殘廢。挖葛很辛苦,有時上午出門,晚上才回來。葛分家葛和野葛,家葛可榨粉,野葛有毒。可從葉子上區分家葛和野葛。葛是多年生藤蔓植物,宿根,根可以長几十年也不會爛掉。因此,挖出來的葛根,有碗口粗的,十幾斤重一個的。葛身坑坑窪窪的,藏著泥沙,需要刨洗乾淨,才能下碓窩舂。葛根的纖維很粗,一絲一絲的,像麻線一樣。看過汪先生描述的舊時昆明,有賣葛根的,嚼著當零食吃,那味道一定帶著土腥味、還有點苦澀,是一種較差的零食。葛根也是一味中藥,它有疏通經絡、發散的作用,正如它四處散開的藤蔓。

舂完的葛也需要在清水裡淘洗,擠壓,把澱粉清洗乾淨。把大木桶抬出來,放到院壩中央。一個半人高的木桶裡盛滿澱粉漿水。讓它沉澱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放水看收穫,盆底厚厚一層白澱粉,這次的葛澱粉多,一切辛苦都值得。把澱粉剷起來,晾乾,攤在一個簸箕裡,端到田坎上的桑樹上曬或是房簷的瓦上曬。正月裡,走親戚,彎彎的梯田旁邊,有一戶戶青瓦白牆院子。午後的陽光正好,煙囪裡冒著青煙,屋前屋後,有幾團白粉色,非常耀眼。那是正在晾曬乾粉。

片石

以前家裡起過屋,在不遠處的竹林裡開了一方石頭,沒有用完的石料仍遺留在竹林裡。但凡修補院壩或是鋪個路,需要用到石頭時,爸爸就背上鏨子和手錘去竹林裡片石頭。那石料是頁岩,用鏨子順著紋路片開,能分成一片片的方塊石片,像書頁一樣。石片有幾釐米厚,用來鋪院壩,不比瓷磚差。爸爸在竹林裡叮叮噹噹地敲半天,把石片處理成合適的大小,片掉凹凸不平的部分,片石上留下一條條鏨子鑿的印跡,像用大筆劃的一條條直線條。手錘敲一下鏨子,火星和石頭渣子迸發。謹防石渣子迸進眼睛裡,站遠點看。爸爸不是石匠,但家裡起過幾次房子,也略懂石匠活。家裡還留有鏨子、手錘、楔子、大錘、鋼釺,這些基本的工具。

開山時,需要先鑿一排石眼,插上一排楔子(楔子有很多型號,都是用生鐵做成的),掄起大錘,打起石匠號子,嘿-呀-,嗬——,喊“嘿呀”聲時掄錘,吼“嗬”聲時,大錘砸下。那掄錘人光著膀子,肌肉迸起,油光潤滑,一錘錘地砸在楔子上,直到石頭裂開一道縫隙來,然後用鋼釺一下一下撬開。把石頭開成厚實的方條石,像一條條長方形的肥坨子肉。起房屋時,打石頭地基正合適。

小時候,河裡架石拱橋,需要大量的石材,有人選在半山坡一片光巖上取石材。石匠們天天打得熱火朝天,掄錘聲、滾石聲、號子聲不斷。為方便把條石運到河邊,他們挖了一條滑石道。用幾根粗樹樁綁成一個木筏,下面還裝滾輪。木筏上面載石頭,從一百多米高的緩坡上滑到河邊,滋溜滋溜一會就滑下去了。滑下去的木筏,又順著滑道拉上去。就像小孩玩滑板,費勁地往上拉,只為那滑下去的一時爽快。有時滑道不那麼滑了,再澆上一層水潤滑一下。

石匠出門的行頭比較簡單,一個用厚膠管縫成的鏨子兜裡,裝幾根鏨子,一把彎彎手錘,就可以走四方了。石匠也有技藝精湛的,造型雕花刻字上的功夫。村裡有幾座老墳,上面都有雕花鏤刻,不知道是誰的手藝。

水磨坊

沒有通電的時候,打米磨面就靠水磨坊。老家的河邊以前有座水磨坊。水磨坊是集體資產,每家每戶都可以去磨面。水磨坊由幾個技術專人負責,需要給技術專人支付工錢。所以每次磨面打米照樣要給工錢的。

水磨坊是靠水能衝動水泵,水泵傳動輪機運轉,來磨面打米的。打米時,水泵轉子上的皮帶帶著打米機轉子上的皮帶轉。接著要磨面時,再把水閘關閉一下。等水泵慢慢地停止轉動了,把皮帶從打米機上卸下來,套在磨面機的輪子上。專人扳著輪子轉一圈,需要使勁才能把皮帶卸下來。完了,再扳著輪子,使勁地轉一圈又套到另外一臺機器的輪子上。

如果沒有人用機器了,就需要去河上游的攔河壩上,把總水閘關了,攔河壩離磨房有兩三百米遠。我和一個小夥伴得到大人的吩咐後,去上游扳水閘。開水閘時,水順著堰溝流到磨坊。開閘後的頭一股水流得比較慢,一邊流,一邊慢慢地浸溼堰溝的每一寸地面。我們沿著堰溝邊走,水沿著堰溝裡流。水像陪著我們散步一樣,我們走到磨坊了,水也流到磨坊了。有時開了水閘,不著急馬上回去,就在水壩上玩。水壩上,淺淺的河水剛淹沒過腳背。讓河水一遍又一遍地衝洗著腳板,又清涼又舒爽。水壩一邊是平靜的水面,從上游游水下來的雜草樹葉正在水壩邊排著隊,井然有序的透過隘口,游到下游去。偶爾有一隻落水的小蟲子,掙扎著逃命,壞了秩序。等我們玩夠了,再沿著灌滿水的堰溝走時,堰溝裡的水靜靜地流淌,彷彿停留的時光。忽然耳朵一陣轟鳴,周圍一片泛白。兩個少年大聲喊話,好像隔著時空,誰也聽不見誰說的,歲月靜好。

水磨坊上面搭一個簡單的床鋪,晚上有人值守。暗夜裡,一個人攤開鋪蓋卷,睡在這張床上。周圍看不到院子,聽不到人聲。泛著月光的河面上,水流聲嘩嘩作響,映在寂靜的山溝裡。像是那裡的河面上正趕著一場熱鬧,正有訴說不完的故事。汪汪狗叫聲,從那個地方傳來。明明知道那個地方沒有人住,怎麼會有狗呢。靜靜地聽了很久,狗依然在叫,但卻不見有燈光和人聲,那裡好像是一片墳地。趕緊把整個身子蜷起來,縮排被子裡,裝呼呼大睡。

派去值守水磨坊的人,都聽到過那個地方傳來的狗叫聲,都知道那個地方有一片墳地。卻沒有誰敢壯起膽子,在深夜狗叫的時候去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抓黃鱔

經常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來院子外面的冬水田裡抓黃鱔。他戴著一頂破草帽,編帽簷的草辮子已經脫落了幾圈,是一頂直筒子草帽。都是深秋之季了,戴一頂草帽遮蔽烈日嗎,顯然不是,遮霜寒露氣嗎,也還沒有下霜。那頂草帽只是一個裝飾,有時不想讓人看清面目時,壓一壓草帽,把半個臉都遮住了。經常有抓黃鱔的人順帶偷顆桃,抓只雞啥的。他們肩膀上搭一條稀泥糊糊的蛇皮口袋,既能裝黃鱔,也只裝其他的東西,袋口一紮,誰也看不見。

抓黃鱔的人在冬水田裡,走出一條彎彎曲曲的渾水印跡。渾水散去,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腳印。抓黃鱔的人趁沒人注意時,使勁捅田坎上的洞子,捅完了,也不重新搭好,很讓人生氣。後來發明了用鐵鉤釣黃鱔,就文明多了,不需要破壞田坎,只需要把細細的鐵絲釣鉤放在洞口,就能釣出黃鱔。我也用細鐵絲磨過黃鱔釣鉤,鐵鉤上穿蚯蚓,趴在田坎上釣,釣逑不得,就失去了耐心。

夏天夜裡,黃鱔喜歡出來乘涼,當然它不會爬到田坎上來乘涼,它只是豎立著身子,站在水裡面,把頭露在水面上透透氣。用手電光照,它還是一動不動,等著撿活的。夜深了,經常看到遠處的田野裡有幾隻手電射來射去。有人撿黃鱔,把水蛇也混著撿了起來,真是嚇得手一軟,把整條蛇皮袋都扔出去了。

住河邊的鄰居不打獵時就去釣黃鱔,有段時間他更專注於釣黃鱔。那是夏天,早晨我去上學,他和一起走,晚上我放學,他和一起回來。一整天,他就貓在幾口老塘邊釣黃鱔,水塘是石坎子,把釣鉤放下去,能釣起來老大的黃鱔,從來沒有抓過,都成精了。他每天都能收穫一竹簍,沉甸甸地。他也不帶零食,中午餓了,隨便爬一棵桑樹上,捋一把桑葚吃。他成天一個人在山裡晃,野慣了。

有一種放黃鱔兜的,簡直是黃鱔收割機。他們揹著一大堆黃鱔兜,見田就放,一個田裡放上幾十個竹兜,要把黃鱔一網打盡。竹兜裡裝著一點螺絲肉。那竹兜設計得巧妙,洞口往裡收緊,有彈性,鑽進去,出不來。頭一天放兜,過一個晚上來收。放竹兜的人是熟人,不是熟人誰會讓他放。

黃鱔是雌雄同體的生物,我知道它在每年端午節前後,會變為母的。當你看到田坎邊,一個周圍有一圈白泡沫的洞時,不要伸手到洞裡去摸,摸到的黃鱔能咬著你的手指頭不放。過了這個季節的黃鱔不會咬人,因為它們又變成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