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愛爾蘭：畜牧大國如何推行可持續農業

作者：郝倩

9月份去了一趟愛爾蘭，當時歐洲的熱浪還沒有消退。

500年不遇的大旱，讓整個歐洲大陸的夏天高溫少雨，直接引發了歐洲很多地區的旱災和農業減產。到了愛爾蘭，立刻感受到了當地溼潤的空氣和清涼的氣候，人也清爽了很多。據說今年愛爾蘭只有一天全國的溫度超過30度，大家都歡天喜地的出門曬太陽。

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氣候，難怪愛爾蘭的畜牧業如此發達。但一個農業大國的發展秘訣不僅於此。

愛爾蘭是一個農業大國，我覺得他們畜牧業和乳業最大的特色就是“草飼”，這種傳統的畜牧方式有著獨特的魅力。例如，這個歐盟國家有64%的土地都是農業用地，農業用地中81%都是草地。愛爾蘭有1。7萬農場，家族農場很常見，平均每個家族農場有80頭牛，每頭牛每年產量為5600升牛奶，每年放牧的時間平均高達240天。這種代代相傳的畜牧傳統很有趣。

我問了愛爾蘭農業部Teagasc食品研究中心的動物及草地研究和創新中心主任Laurence Shalloo，在這240天以外的日子，奶牛主要的任務是做什麼。他說“孕育小牛犢和休養生息”。所以在愛爾蘭，奶牛也要按照自然規律進行產奶和休養。

這一點令我印象深刻。

——為什麼要草飼？

我也問過農場主們一個問題，草飼的優勢到底是什麼。他們的回答是，這種傳統的畜牧方式其實有很多優勢：首先，成本優勢，因為餵養並不需要額外購買飼料，也可以少受糧食危機的影響；其次，草飼和放養的奶牛產出來的奶是黃色的，具有更多的天然營養。所以很多美國的廠商還會專門購買愛爾蘭牛奶在製造乳酪工序時剩下的黃色油脂，作為一種天然的“調色劑”，顯示奶製品的“高階感”。因為工廠式圈養吃飼料的奶牛，產出來的牛奶是泛白的。

同時，草飼更符合自然規則，以及奶牛的生活習性。只是草飼需要雨水多和溫和的氣候。

愛爾蘭有一家叫Co Laois的畜牧場，他們的農場持續了8代人，農場主對可持續和奶牛福利特別關注，這家農場的奶牛每年要在牧場生活280天，飲食結構中96%都是牧草。

“2個星期之前，我們有一陣子發現鮮草的數量有些少，那就只能控制奶牛的行動軌跡，讓它們少啃一些草，然後用一些之前的乾草作為補充。但上週下了一場大雨，很快就長出很多草。總體來說，今年夏天愛爾蘭的畜牧業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在愛爾蘭走訪Knockanore農場時，這家農場的第三代繼承人，29歲的Ed Lonergan對我說。

其次，就是愛爾蘭的乳業合作社方式。我在愛爾蘭走訪了乳業集團Tirlán（原名為Glanbia），這家企業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乳品生產企業，可實際上是1。1萬戶農戶的農業合作社。所以他們的股東分為兩部分：農場主和僱員。這種模式在我看來真的太有趣了，因為農場主本身就是“股東”，所以他們對於牛奶收購價格有完全的議價權，每年年尾還會有分紅。農場主代表甚至都是董事會成員，真正的當家作主。

這些遍佈愛爾蘭的農業合作社不僅一直在探究最合理的組織架構和商業模式，還在透過科技實現更高效養殖，並不是單純依靠奶牛的數量取勝。

愛爾蘭一家奶業合作社，也是愛爾蘭最大乳製品出口商Ornua說，按照他們的理解，中國消費者現在對於中國品牌的信心也在提升，所以一些愛爾蘭的乳品企業從之前的奶粉為主業，轉為更加關注骨骼健康，一些乳業的健康保健品，營養品也成了一塊中國市場的熱門板塊。

我在愛爾蘭還走訪了一些農業科研機構，例如隸屬愛爾蘭農業部Teagasc食品研究中心。他們的研究範圍從牛奶的構成和分子結構，到如何給奶牛開發“新食譜”，既可以滿足奶牛的營養需求，又可以幫助碳減排。這家研究中心不僅有先進的實驗室和研發中心，還有大片的實驗牧場，研究人員都是從熱門的農業科技大學專業畢業，甚至很多原本家裡也是農場主，從小就有對農場和土地深深的熱愛。

——解讀全球首個農業可持續國家戰略

氣候變化和極端天氣讓農業成為這兩年的熱門話題，我也想在愛爾蘭看看，這個畜牧業和農業大國到底是如何推行可持續農業的戰略。農業可持續戰略對於農場來說意義又在哪裡？

都柏林愛爾蘭食品局（Bord Bia），我看到這樣一份資料：2050年之前，世界人口將增長24億，全球糧食生產要在資源更加緊缺的前提下，產量達到目前的兩倍，才足以餵養這世界上每一個人。作為一個人口只有500萬的國家，愛爾蘭可以生產出足夠養活2500萬人的糧食。這個數字十分震撼。

如果從經濟意義來解讀，農業板塊是愛爾蘭最古老和最大的本土出口板塊。從出口產品價值來計算，2020年農業食品板塊的出口價值佔出口總值的38%，十幾萬家農場出產超過82億歐元的產品。僅愛爾蘭乳業在今年上半年對中國市場的出口價值就超過2。29億歐元，其中嬰兒配方奶為1。49億歐元。如果算上愛爾蘭所有的食品和飲料對中國市場的出口總額，2021年這個數字高達7。58億歐元，乳製品佔六成。

在這樣一種高強度的農業發展背景之下，可持續農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以前，可持續是一個小眾市場，更多是為了品牌形象。但現在，可持續農業可以獲得經濟收益，也得到了更多的全球性的認可。可以肯定的是，買家更喜歡買注重可持續概念的產品。”愛爾蘭食品局乳業板塊負責人Ryan Goerge對我說。其實他更想和我介紹的“綠色本源”（Green Origin），是全球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國家層面的食品可持續發展計劃。推出十年以來，這個計劃囊括了9成的愛爾蘭食品飲品出口商。

你很難想象，按照與綠色本源相關的愛爾蘭“可持續乳製品保證計劃”（SDAS-Sustainable Dairy Assurance Scheme），每個農場平均18個月都需要經過嚴格“審計”，需要滿足170個標準。96%的愛爾蘭農場都參與了這個計劃，他們甚至可以精準計算出在奶牛的飲食結構中含有多少牧草。

這些標準，都由歐盟一家專注於可持續諮詢管理的Mabbett諮詢公司進行獨立驗證。Mabbett的任務，是幫助這些農場及生產企業在如下幾個維度達到預期可持續發展要求：原料採集，碳排放，能量消耗，廢棄物管理，用水量管理，生物多樣性，可溯源性和社會可持續性。

按照這樣一種審計模式，他們可以準確計算出每年農場的二氧化碳排放，能源使用有無增減。就連每頭牛的飲食中到底含有多少比例的草量都要仔細核算，還要和行業平均水平做對比。

更令我驚歎的是，根據愛爾蘭政府方面的市調，71%的“綠色本源”的成員公司都相信這個計劃給他們提供了相對的市場競爭優勢，超過五成的公司都認為這個國家級的可持續發展計劃有利於他們開拓海外市場。全球75%的消費者在過去12個月內都願意購買用可持續的方式生產的食品和飲料。43%的消費者認為食品飲料對於日常消費很有必要。

換言之，愛爾蘭的經驗也在告訴我們，一個推廣可持續農業的國家，他們的產品更有利於打動目標消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