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柯爾伯：將重商主義堅持到底，法國黃金時代的幕後設計師

路易十四是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之一，他統治下的法國曾經一度稱雄歐洲，無論在政治、經濟還是軍事上都展現出耀人的光芒。不過這些驕人的成績卻並非都是太陽王一個人的功勞，事實上那個被大多數人所遺忘的名字，才是法國霸權真正的締造者或者說是幕後的設計師，他就是柯爾伯。此人出生於商人家庭，是法國蘭斯一家布商的兒子，中產階級的出身和經濟知識的教養使他講求規律與效率。不誇張的說，柯爾伯之於路易十四，猶如魚之有水也。那麼他到底是如何讓社會矛盾尖銳的法蘭西王國和搖搖欲墜的波旁家族振作起來的呢？

讓法蘭西成為海上貿易強國

路易十四之前的法國雖然在陸地上讓人忌憚，但是它從來都不是一個海上貿易強國。當時法國對外輸出的商品主要由荷蘭的商船承擔，也使得這個彈丸之地成為了著名的“海上馬車伕”。太陽王深知想要建立歐洲霸權勢必要發動戰爭，要提高精神文明建設就要大力發展文化藝術事業，這些都是需要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因此他想起了前任首相的忠告，馬紮然曾經在臨終前對國王說：“陛下，我虧欠您不少，但柯爾伯留下足以補償一切。”於是路易十四便讓主張重商主義的柯爾伯成為了財政大臣。

柯爾伯上任以後，立即採取了鼓勵本國人民出海進行遠洋貿易的政策，過去所有船隻在法國港口裝運貨物時必須要繳納貨運稅，這對於本來就是商業民族的荷蘭人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法國人是農業民族，如果轉而進行海上貿易，那麼沉重的貨運稅將會大大增加他們的成本，因此柯爾伯早在1662年便宣佈，本國臣民出海貿易時可以免除船隻的貨運稅，而且讓他們以很少的費用來運載自己的貨物，此外還將法國北部靠近比利時邊境的敦刻爾克港和南部的馬賽港宣佈為自由港，從此北歐和近東的貿易開始慢慢湧入法國。另一點需要指出的是，柯爾伯說服了路易十四組建了帶有殖民性質的貿易公司，1664年東印度和西印度公司相繼成立，它們由國王號召貴族和富人們出資入股，光是法國宮廷就捐了200萬利弗，高等法院也拿出了120萬利弗。各個商會和金融家也捐獻了65萬至200萬利弗不等的資金。政府對每噸出口的貨物補貼30法郎，對每噸進口貨物補貼40法郎，正是在如此強有力的改革之下，法國的海上貿易開始蓬勃發展。

為工商業發展開綠燈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發展貿易，自己的商品拿不出手，那自然也是不行的。只進不出，就會造成貿易逆差過大，影響國內貨幣價值的穩定，所以發展民族工業已經刻不容緩。在柯爾伯任職的10年間（1663至1672年），法國每年都要新建幾個工場。在此之前法國並不能像英國與荷蘭那樣生產精緻細膩的綢緞，只能從外國進口，而政府為了鼓勵紡織業的發展，給每一臺開工的紡織機預付2000利弗，還會發給工場老闆一筆鼓勵資金。而在原材料方面，柯爾伯鼓勵農民廣種桑樹，以供應生產所需，使得工場不必再向中東商人那裡購買昂貴的蠶絲來織造絲綢。曾幾何時，威尼斯是全歐洲最大的玻璃製造地，他們生產的玻璃不僅晶瑩剔透，精緻典雅，而且產量可觀，能夠供應歐洲各國所需。但是從1666年開始，法國生產的玻璃又寬又美，已經絲毫不遜色於威尼斯，甚至令其他國家都無法仿製。另外，當時英國的織襪機之精巧使其他各國無可出其右，於是柯爾伯毫不猶豫地同意花重金將這一秘密帶到國內。這些都足以說明法國當時的工商業水平發展得非常迅猛。

改革稅制，鼓勵人口增長

眾所周知，經濟騰飛，提高生產力都要以人口基數為前提，柯爾伯也深諳這個道理。他為了鼓勵人口增長，對稅收體制做出了重大地改革。比如20多歲結婚的農民可以享有免交人頭稅五年的優惠待遇，而孕育10個子女的夫妻則可以終生免稅。表面上看這種政策會使國家收入減少，但實際上國庫收入不降反增。因為工商業在高盧大地上如雨後春筍般興起，增加了許許多多的就業崗位，儘管父母終生免稅，但10個年輕人可以為國家創造更多的財富。儘管柯爾伯是一個重商主義者，但他也非常重視農村。1667年英國商人向法國駐倫敦大使，他的弟弟克羅瓦西提出，要向法國提供愛爾蘭牲畜，出售醃臘食品給法國殖民地的時候，這位財政大臣從容地回答說：“這四年來，我們自給有餘，還可以賣給外國。”可見他並不會為了填滿自己的腰包而犧牲廣大農民的利益，這也是柯爾伯的難能可貴之處。

另一方面，柯爾伯敏銳地察覺到，當時法國雖然在政治上已經完全統一，但在經濟上還存在著比較大的地方分離主義傾向，這表現在各封建領地都設定了重重關卡，以保護自己工業，從奧爾良運到南特的貨物需要在28個關口付稅，這成為經濟發展障礙。於是他建立了包括法蘭西島、諾曼底、皮卡爾迪、香檳、勃艮第等14個省的關稅同盟，在同盟內部，撤銷關卡，實行商品流通自由。

減輕國家債務，維護市場穩定

早在路易十三統治時期，法國政府就透過舉公債和借款的方式來彌補財政赤字，柯爾柏意識到如果繼續這種政策將會導致整個國家破產，因此他不得不削減八百多萬以低價購進的市政廳公債按現購價償還。為此還與高等法院展開了一場政治博弈。因為要做到這件事，必須由國王頒佈敕令，經過高等法院登記後方可實施，但問題是高等法院有權對國王的敕令提出建議，這樣就會延緩償還公債的期限，於是他說服了路易十四下令，高等法院必須先服從王命，登記敕令一個星期後才能提出建議。這也被看作是路易十四集權的一個重要標誌。

在經濟次序方面，柯爾伯深知貨幣的價格對於經濟的穩定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他始終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幣值，防止過度的通貨膨脹。柯爾伯剛剛上任的時候，一個銀馬克可以兌換26法郎，而在他去世的時候，一個銀馬克也只不過可以兌換28法郎，考慮到每年正常的通貨膨脹率，這樣的漲幅完全在合理的範圍內。而在他去世之後，這一原則被徹底顛覆。他的繼任者在路易十四晚年把一個銀馬克的價格提升到40法郎，導致了貨幣貶值。雖然國王用這種辦法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了大量的財富，但卻無可救藥地擾亂了柯爾伯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貿易次序，路易十四後期在財政上的捉襟見肘與這種飲鴆止渴的做法有著密切的關係。也就不難理解，為何他死的時候會欠下一筆26億利弗的鉅債了。

藝術的梅塞納，科學的領路人

當然，柯爾伯的貢獻不僅僅體現在國家財政方面，他還是法國甚至是歐洲文化藝術事業的領路人。伏爾泰稱讚他是“各種藝術的梅塞納。”（梅塞納是一位古羅馬騎士，他利用自己在奧古斯都身邊威望鼓勵文學藝術地發展，被稱為“文學藝術的贊助者”）。就美術方面舉例來說，儘管法國繪畫藝術當時已經初具規模，但柯爾伯依然認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在他的倡議下，路易十四在羅馬建立了一所美術專科學院。在巴黎美術學院中獲獎的學生將有資格來到這裡繼續深造，期間學習和住宿的費用全部都有國王承擔，他們在這裡將有機會臨摹古代作品，一睹拉斐爾和米開朗基羅名畫的風采。而勒絮厄爾和勒布倫是那個時代最受歡迎的法國畫家。說一件事情就能證明當時法國的繪畫受到了歐洲的高度認可，伏爾泰曾經是腓特烈大帝的座上賓，他在普王的宮殿中看到畫廊上掛滿了路易十四時代的法國畫。

柯爾伯曾經受路易十四之託與里約內一起篩選了60位才華橫溢的學者，他們將會受到國王的饋贈。而這些學者中甚至還包括其他國家的傑出人才。比如佛倫倫薩的數學家維維亞尼、梵蒂岡的圖書館館長阿拉齊等。而且這些饋贈的數量極為可觀，維維亞尼竟然用這筆錢在佛羅倫薩修建了一棟房子。柯爾伯在科學方面最大的貢獻就是效仿了英國的皇家學會建議國王設立了法蘭西科學院，而且這個機構並不受到政府的干預，直到1699年它依然是一個自由的組織。他用高額的補貼把義大利天文學家多米尼克·卡西尼，荷蘭的物理學家惠更斯，丹麥的天文學家羅梅爾這樣的人才帶到法國。他們所獲得的的成就也是驚人的，卡西尼和法國天文學家皮卡爾共同劃定了子午線，前者更是在1700年將它延長至魯西榮，這足以堪稱是天文學上不朽的豐碑。另外羅梅爾確定了太陽的光速，惠更斯發現了土星光環和一顆土星，還發現了掛鐘運動規律性的真正原理，也是碩果頗豐。

政治生涯中的遺憾

俗話說：“金無赤足，人無完人”，柯爾伯的政治生涯也並非是十全十美的，也留下了不少的遺憾。比如說他為了應付越來越繁重的軍費、建築費和娛樂費，不得不一次次“越界”。在出包證稅這個問題上柯爾柏就表現得非常身不由己（所謂的包稅是指，國王將徵稅權授予給包稅商，從而獲取他們預先支付的稅款，這種做法可以讓國王在短時間內獲取大量現金，而包稅商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必然會有恃無恐地盤剝民眾）。從本心出發，他是一位非常厭惡包稅商的人，這些奸詐的商人對上欺瞞國家，對下魚肉百姓，他曾經設立特別法庭來審判這些人。但是面對戰爭的壓力，他不得不撤銷這種法庭，重新啟用包稅商來為路易十四籌款。這也就是為什麼路易十四的輝煌並沒有能夠延續太久的原因之一。

一家之言

儘管柯爾伯的政策並不是事事都盡如人意，但俗話說瑕不掩瑜，總體上說，柯爾伯為推動法國經濟文化的全面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特別是他削減了人頭稅，減輕了民眾們的負擔，同時透過大力發展海上貿易增加國庫收入的措施，為好大喜功，講究排場，窮兵黷武的路易十四提供充分的資金保障，正因如此他才可以用高額的補貼招募到一大批傑出的科學家和藝術家，使法國的科學與藝術事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說柯爾伯是路易十四的大金主一點也不誇張。還有一點可以佐證的是，自從柯爾伯死後，這位太陽王似乎一直都在做“虧本生意”，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時期，國王轉讓了3200萬利弗票據，僅僅得到了800萬利弗的現金。將一套價值1000萬利弗銀質餐具融掉鑄幣，結果只得到了價值300萬利弗的銀幣。我相信如果柯爾伯在世，是不會讓這位他效忠的國王淪落到如此境地的。

參考文獻：

伏爾泰著《路易十四時代》

喬治·杜比《法國文明史》

威爾·杜蘭特著《文明的故事》

蒂莫西·布萊寧著《企鵝歐洲史》

文：蘭臺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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