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潘金蓮真愛過兩個男人，卻因愛成魔

潘金蓮鍾情過兩個男人，一個是武松，一個是西門慶。

金蓮很不幸，父親早亡，被母親先後被賣到王招宣府和張大戶家。青春年華憧憬美好愛情的年紀身不由己碰到張大戶，又被送給“三寸丁谷樹皮”只會賣炊餅的武大。

張大戶死後，金蓮整日面對武大，“但凡世上婦女，若自己有幾分顏色，所稟伶俐，配個好男子便罷了，若是武大這般，雖好殺也未免有幾分憎嫌”。金蓮哪裡是隻有幾分顏色，她是極美的，懂文化有才藝，“買金偏撞不著賣金的”，遇不上對的人。金蓮常把自己比作金磚，奈何碰上了泥土基的武大。最讓金蓮憎惡的是武大的性格，“每日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只是一味吃酒，著緊處卻是錐鈀也不動”。

武松：愛而不得，被愛所殺

武松是第一個讓金蓮覺得對的人，他符合金蓮對愛的憧憬，有長相，“身材凜凜，相貌堂堂”；有內在，“他打死了那大蟲，畢竟有千百斤氣力”。要麼“才子佳人”，要麼“英雄美女”，武松就是英雄。對武大的討厭“一母所生的兄弟，怎生我家那身不滿尺的丁樹，三分似人七分似鬼”讓金蓮對武松更是心動，“想這段姻緣卻在這裡了”。戀愛是奢望，自由戀愛更是不可想象，“相看兩不厭”已是很美好的姻緣，張生與鶯鶯、梁山伯與祝英臺的美好只存在於話本之中，“姻緣”二字說出了金蓮的真實嚮往和期待。

武松未來時，金蓮整天“嗑著瓜子”“勾引浮浪子弟”，家裡的活屬於迎兒；武松搬來，金蓮“頓茶頓飯，歡天喜地伏侍武松”，不是不會幹，只是不願意為武大忙活。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抓住男人的胃，金蓮抓住了武松的胃，心呢？一個大雪天，金蓮要敲開令她砰砰心跳的武松的心門，這是不歸路，要麼成功，得償所願；要麼失敗，撕破臉皮。武松的道德感讓其最後選擇了拒絕，金蓮無法面對這個令自己心儀的漢子

，除非還有希望。當武松出差公幹與哥哥告別，金蓮見武松再次來家，心中思量：“莫不這廝思想我了？不然卻又回來怎的？”之前的難堪可以忘卻，只為他能回來，這是一個小女人的心思，“上樓重勻粉面，再整雲鬢，換了些顏色衣服”。然武松不是來談情的，而是來敲打金蓮的，“籬牢犬不入”，真應了那句“面對心愛的男人女人會變傻”，自此金蓮懷恨武松。

七年後，金蓮被趕出西門大院在王婆處發賣，又回到來處在捲簾下看人，等著屬於她命中的人。逢大赦免罪的武松對王婆說：“敢煩媽媽對嫂子說，他若不嫁人便罷，若是嫁人，如是迎兒大了，娶得嫂子家去，看管迎兒，早晚招個女婿，一家一計過日子，庶不教人笑話”。金蓮聽了武松言語，就偷瞧了武松，“出落得長大身材，胖了”，“比昔時又會說話兒”，心裡也不恨了，盤算到：“我這段姻緣還落在他手裡”，“不得王婆叫他，自己出來”，興沖沖催武松：“既要娶奴家，叔叔上緊些”。金蓮生怕再錯過，七年驀然回首，武松仍是“好姻緣”。然而這是一場謀殺，婚房變刑場，婚事變喪事，一向聰明伶俐的金蓮竟沒有絲毫的戒備，應了那句“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更讓人傷感的是武松從來只是叔叔，金蓮只是單戀。

西門慶：終究是錯付了

當“姻緣”的叉杆誤打中西門慶時，命運送來了新的緣分。一個“卻在簾子下眼巴巴的看不見那人，方才（才）收了簾子……”，一個“那一雙積年招花惹草，慣覷風情的賊眼，不離這婦人身上，臨去也回頭了七八回”。兩人第一次見面已經心屬彼此，王婆的精彩策劃實屬多餘

，他們只要一次會面的機會。

為了和西門慶做“長夫妻”，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變得瘋狂，親手殺死了武大。為了讓西門慶娶她，她一心一意地取悅西門慶，精心準備禮物、寫情書，她所有的行為都在表現對西門慶的喜歡

，即使今天追愛也不過如此。

嫁給西門慶夢嘗所願地成了他第五房小妾，但她活得越來越焦慮，越來越憤怒，也越來越惡毒，她既沒有錢財，也沒有有實力的孃家，她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西門慶的愛。她一方面百般討西門慶歡心，另一方面戰鬥力爆棚，跟西門慶的妻妾情人鬥法。李瓶兒和兒子官哥兒是她最大的敵人，於是她馴養獅子貓撲倒官哥，孩子嚇得背過氣掙扎幾天死去。李瓶兒失去兒子，又受潘金蓮的暗氣，不到一個月也死了。和當初殺害武大時一樣，潘金蓮已經瘋狂，變成魔鬼。

然而這愛的物件偏偏是西門慶。西門慶馬不停蹄尋花問柳，直到她認識到自己根本抓不住西門慶，屬於自己的只有淒涼。第三十八回，“潘金蓮雪夜弄琵琶”，她獨守空房在一個雪夜睡不著覺，便彈起了琵琶。外面屋簷鐵馬響，金蓮忙喊春梅去看是不是西門慶來了。哪裡有西門慶，只是起風落雪。

西門慶迷戀王六，金蓮妒火中燒，和當初毒殺武大時相似，不管不顧地給酒醉的西門慶灌藥，西門慶昏死幾天後不治而亡。西門慶的死法，是咎由自取，但金蓮絕對是重要推手。正應了二人相識時西門慶的那句誓言，“我若負了你，生碗來大疔瘡，害三五年黃病，匾擔大蛆叮口袋”，負了心，應了誓。

愛與欲總是相伴，一方面緊缺，必然存在著另一方面的過剩。金蓮鍾情於武松、西門，卻都愛而不得，只剩裝不下的慾望。當再次遇見武松，慾望迷了金蓮的雙眼，命運的屠刀降臨而不覺，終於死在了武松刀下。

西門慶放下“熱戀”中的金蓮娶回家的女人——孟玉樓也是被騙回來的，我們下次繼續說。

《金瓶梅》是我國文人獨立創作的第一部世情小說，在明朝的四大奇書中，《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都是由民間傳奇、神話故事改編而成。《金瓶梅》故事雖來自《水滸傳》中的“武松殺嫂”片段，但小說情節與《水滸傳》交叉的部分少之又少。

它最大的詬病是書中出現了幾千字少兒不宜的內容，在長達一百多萬字的長篇小說中，這部分內容可以忽略不計，可如果徹底刪除，會影響小說的連貫性。即便是少兒不宜的內容，也寫得精妙絕倫。

評價任何一部小說，最核心的還是人物形象塑造。人性是複雜的，《金瓶梅》最可貴的地方在於真實，它將人性的貪婪揭露得體無完膚。西門慶是個惡霸，是個純粹的壞人，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泯滅人性。

對窮得叮噹響的小弟常峙節，西門慶伸出援助之手。對幾次欺騙他感情的粉頭李桂姐，並沒有伺機進行報復。相反在李桂姐牽扯上官司時，他還利用權勢對其進行搭救。

《金瓶梅》問世之前的古典小說，人物形象太過於臉譜化，非正即邪。從人物形象塑造上來說，它打破了以往小說中的僵化思維。

《金瓶梅》是第一部以描寫家庭生活為題材的現實主義鉅著。

我們熟知的《紅樓夢》一書，正是受到了《金瓶梅》的影響，可以說，沒有《金瓶梅》，就沒有《紅樓夢》。《金瓶梅》寫的是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而《紅樓夢》寫的是貴族家庭的日常生活。歷朝歷代都有自己的史書，但史書歷來只記朝內之事和天下大事，很少有詳細記載古人日常生活的。《金瓶梅》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時空之門，去了解宋朝乃至明朝的百姓生活。

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寫道：“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同時說部，無以上之”。鄭振鐸說：“如果淨除了一切穢褻的章節”，《金瓶梅》“仍不失為一部第一流的小說。”

因此，我向讀者推介《金瓶梅》這部小說，許多出版社出版的都是把淫穢描寫刪除了的，閱讀沒有問題。我們能夠從中得到一些鑑戒，同時也能認識到小說的批判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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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奇書與世相 劉心武細說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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