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日記·未來是什麼

未來是什麼 / 文·諾丁

爸爸騎著腳踏車，後座掛了兩個鐵簍，一個裝著我，一個裝著蘋果和葡萄。我們穿行在鄰村的街道，耳畔迴盪的是爸爸的叫賣聲。出發前爸爸囑咐，要我在旁邊看著不讓人亂拿。結果是有個大人偷偷拿了幾顆葡萄，我看到了沒出聲，只是用眼睛一直瞪他，直到他離開

那一年我5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只是希望買水果的人多一點，佔便宜的人少一點。

五點的天空還能看到星星，我沒心思看。爸爸去城裡把剛摘的蘋果賣掉，我在山上果園的帳篷裡等著他回來。和別人說起我小時候，爸爸經常拿這件事讚譽我的勇敢。可他不知道，當他騎車消失在迷霧中的時候，我的臉頰上多了兩條印跡。

那一年我6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只是希望爸爸在身邊，鎮嚇黑暗和孤獨的恐懼。

爸爸騎著三輪車，車簍裡載著三百多斤蔬菜，車邊坐著我，行進在凌晨三點的公路。出村和進城的路上有大坡，爸爸在前邊拉，我在後邊推。菜販來回轉悠砍價，一車蔬菜賣不了幾十塊錢，偶爾還會收到假幣。城管七點就要攆人，賣不完的菜要沿街叫賣，經常到中午

那一年我8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只是希望爸爸用力少點，蔬菜賣得快點，菜販有良心點。

爸爸開著三輪摩托車，裡面載著行李和我，高中生活結束了。二伯當天出院，我代替爸爸去醫院看望。三十多里的路，幾次危重。在我和堂哥把他抬到屋門一半的時候，二伯走了。哭聲四起，我一淚未落，直到看到爸爸和姑姑哭了。

爸爸開著摩托三輪車，媽媽騎著腳蹬三輪車，做起了菜販。爸爸兩三點起來進菜，媽媽四點多去菜市場擺攤。從初二到高三畢業，背駝了，發白了。高考志願報了省內，可以經常回來幫忙。

那一年我18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只是希望我的親人們都好好的，爸媽壓力小點。

爸爸坐在後座，懷抱著外甥女和外甥，我坐在副駕給他講大道理，希望他以後怎麼怎麼著。去接我回家的路上，接受著我對他的否定和指責。第二天媽媽告訴我，爸爸覺得自己沒用，哭了。難以承受的負罪感讓我突然喘不過氣。道歉，敞開心扉的溝通，才緩解了一點我的負罪感。

那一年我25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但是知道珍惜當下比未來更重要。

爸爸經常在電話裡說些關心我的話，和藹的語氣讓我放下了所有的負擔。出來北漂的日子，對他們的照顧很少，多虧了嫁得離家近的姐姐，可以幫我拂去一絲愧疚。2015年母親節，給爸媽補拍了婚紗照，從來沒見過他們那麼高興。

那一年我26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但是知道竭盡所能讓爸媽多些開心和快樂。

爸爸第一次坐飛機，難掩激動的心情，給老夥伴們一個個打電話炫耀。我和姐姐透過窗戶，談論著遠方的漁船、海景。媽媽在沙發上和兒媳婦聊天，還不時趴在兒媳婦的肚子上給寶寶低聲細語地講溫柔話……

那一年我32歲，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但是知道一家人在一起，就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未來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什麼事都放在未來，只會一無所獲。珍惜當下，珍惜愛我們和我們愛的人，就是最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