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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欒”歌

2022-05-21由 西安晚報官方賬號 發表于 林業

欒樹樹冠全部平頭了還會存活嗎

當時光的腳步從炎夏步入秋天的時候,一些樹明顯按捺不住內心的悸動。

秋日“欒”歌

雁翔路上,兩排高高大大的欒樹,不知何時偷偷裁切下陽光,給綠樹冠織出了金燦燦的衣裳,映得街景和樹下的行人都亮閃閃的。

鳥雀在黃燦燦的小花間穿梭,呢喃:莫不是大樹要送給我們“黃冠”?當它們在芬芳的枝葉間展翅跳躍時,真有金色的小“黃冠”落在鳥雀的翅膀上、額頭上。

這小黃花個性。金黃的四枚花瓣,集中長成了半圈。沒錯,是半圈。第一次從地上撿起欒樹花朵時,我以為撿到了半朵花。

欒樹的花瓣不像油菜花那樣兩兩對稱,平分空間;花瓣也不老實,沒有斜向上伸展,而是像瀑布那樣垂下,花蕊從另半圈嫋嫋娜娜伸出來,和下彎的花瓣,構成了一個俊俏的“s”。在花瓣反轉處,形成了皺褶似的鱗片。這鱗片可是花朵上的神來之筆,是蜜蜂前來覓食的燈塔。花朵成熟時,鱗片由黃變紅,紅得恰到好處,像王冠上鑲嵌的一圈紅寶石,俏色,奪目。

秋天的傍晚,我喜歡在這條路上散步。看欒樹在沉寂了春夏兩個季節後,突然爆發出的魅力。一陣風兒搖醒了小花的夢,輕輕一旋,便飄灑起細碎的黃花雨,像唐詩,像宋詞,像它詩意的英文名字“golden rain tree”(金雨樹),一滴一朵,一朵一詠。

相比之下,“欒樹”一名就顯得晦澀難懂。我曾經在古籍裡找尋答案,到現在依然雲裡霧裡,倒是看到了欒樹曾經的地位。

春秋《含文嘉》一文提到欒樹時,像是給樹木論資排輩。“天子墳高三仞,樹以松;諸侯半之,樹以柏;大夫八尺,樹以欒;士四尺,樹以槐;庶人無墳,樹以楊柳。”在一個等級森嚴的時代,樹木也要分出個三教九流。墓中是皇帝還是庶民,看看墳頭栽種的樹木就知曉了。士大夫的墳頭多栽欒樹,可見欒樹那時待遇不低,屬樹木裡的官僚階層,普通百姓故去後是無權消受其庇護的。

如今好了,城市裡的樹木早已迴歸植物本身。它們被邀請現身街道的樹池裡,現身廣場和綠化帶,現身花園小區,是城市的肺,吸塵,吐氧,降噪,增香,和城市裡的所有人一起呼吸。樹木不用貼上高貴與低賤的標籤,不必論資排輩,也不必討好人類。如果非要分出個高下,怕只有個人的喜好了。

當欒樹的小紅燈籠亮起來的時候,黃花還在,綠葉依然。一棵樹,三種顏色,葉翠,花黃,果紅,色彩過渡得法,如一幀幀油畫。單看一株欒樹,花兒絡繹不絕,早開的花已撒落,甚至圓鼓鼓的果子都漲紅了臉,新花依然冒出來,你方唱罷我登場,擠擠挨挨,熱熱鬧鬧。

雁翔路上,欒樹用樹冠繪製的油畫,能炫美兩個多月。

和大多數植物對花期的理解不同,欒樹的時間觀念和集體觀念,真讓人束手無策——它們從不步調一致地開花和結果。即便是同一條街巷裡的欒樹,花期相差一兩個月也稀鬆平常。瞧,東家的果實已招搖過市,西家的小黃花才羞澀地探出頭來。

當大多數植物擠在春夏喧騰著開花送香時,欒樹不動聲色,它要把所有積攢的氣力,施展在秋季。經過兩個季節的沉寂和孕育,欒樹在秋天,終於把自己站成了最美的模樣。像天賦異稟之人,平日裡無用武之地,就靜心做平頭百姓,一旦有了時勢,會突然間成為英雄。之前,他普普通通,是因為還沒有到他的花季。

一個“秋”字,拆分為二,一半是綠瑩瑩的“禾”,另一半是紅豔豔的“火”,活脫脫就是綠中搖紅的欒樹。這半樹的“紅火”,自是欒樹上很快冒出來的蒴果,它們,紅燈籠般精緻、美豔,甚至有趣。

近距離端詳紅燈籠,欒樹聰慧的小小心思,就充盈在圓乎乎的果囊裡。三瓣半透明的果皮,圍攏成三稜形的囊泡,有的前端還開著小口,像個鼓滿風的小房子。每次走到欒樹的泡泡果前,我都忍不住想用手去捏一捏,用嘴巴對著小口吹一吹。欒樹將蒴果長得如此“卡哇伊”,大概是想讓房間裡的種子自帶氣球吧。或者,是想讓果實在成熟開裂後,乾燥的果瓣變身滑翔翼,攜種子飛得更遠。

想起清朝詩人黃肇敏的詩:“枝頭色豔嫩於霞,樹不知名愧亦加。攀折諦觀疑斷釋,始知非葉亦非花。”是的,當欒樹的蒴果被秋風染紅,恰如紅雲當頭。只一種樹,便囊括了秋色。

這座城市裡的欒樹逐漸多了起來,這裡一排,那裡一片,秋天上街,不經意間就和溫暖喜氣的欒樹撞個滿懷。藍天白雲、高樓大廈映襯下的欒樹,美得不可方物,不由得心頭歡喜,步子輕快。多姿多彩的身影,柔化了樓房和馬路的堅硬,潤澤我的眼,滋養我的肺,牽引我的雙腳,一步步走近它們。

看到欒樹,哪裡會生出“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感慨?欒樹身上分明寫著——“我言秋日勝春朝”。(祁雲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