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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攜一縷春風,讓我們去撒野

2022-05-15由 人文生活小妖 發表于 林業

桑葚葉炒雞蛋怎麼做好吃

散文:攜一縷春風,讓我們去撒野

1,

散人:意為平庸無用的人;不為世用的人;閒散自在的人。

不用說,我這個散人,散得很徹底。

秀秀說:“你像個神仙一樣,成天裡悠哉遊哉。”

我反駁:“其實,我更像個廢物”。

本廢物今天心情不好,只因昨夜通宵不眠,通宵不眠只因欠了一口酒,欠酒只因想戒酒,戒酒只因想做個好人,做個好人,至少不會胡思亂想……哎,總之,就欠了這口酒,一夜半夢半醒,神魂顛倒,反而想得更多,天明起來,渾身乏力,像抽了脊樑骨的癩皮狗。

熬到午飯後,迷迷瞪瞪,那一刻,房間的被褥,簡直就像親孃、像愛人、像磁鐵般,緊緊勾引著我的魂。往那柔軟裡側身躺下,身體每個細胞瞬間放棄了抵抗,閉上眼,任由大腦麻痺癱瘓,任由魂靈飄散沉沒,上天堂也好,入地獄也罷,總之不管了。即將臻於幽眠化境時,突然耳邊響起擂鼓般的音樂:“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千里……”

好氣好恨,彷彿聽見了自己神經碎裂的聲音,血壓猝然飆升,心跳加速,腦袋陣陣發脹。艱難地摸過手機一看,秀秀這個討厭的傢伙,在這時發影片過來,點開,她看著我“哧哧”地笑:“你還在睡覺啊?去摘筍子不?”

暈死,本想說不去的,但又想到這個外地婆娘,嫁到這裡二十年,縣城周邊都沒走過,一天到晚死守著個賓館,我又猶豫了。我挺喜歡她,主要是她乾淨的笑,像個長不大的丫頭,可愛陽光,天真無邪,樸素的面容與嬌小的個子,容貌不算得漂亮,主要是太瘦,但她的性格自帶了魔力,相處實在舒適,一個妥妥有趣的靈魂,我想我要是男人,也會想娶她這樣的女子。我曾多次誘惑她出遊,她都沒時間,難得這次她主動邀約,我怎麼能打擊她的熱情呢?苦苦掙扎了幾秒,我艱難地說道:“那,半個小時後再見。”

“好”,她說完就掛了,我將被子往頭上一蒙,爭取用二十分鐘,補回一夜的覺。午間的睡意被攪擾了,其實是很難再入睡的,想一下爬起來,又十分艱難,二十分鐘,緩神倒是夠了。

下午三點準,我們迎著已經有點灼人的陽光,往小區後面的山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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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這個變態的四月天,氣溫已達三十度,超出往年很多,讓草木全然失去了優雅,一夜瘋狂。本來五月才開的映山紅,這四月中旬,就已悄悄染紅了山崗,顏色淺淡,接近頹敗。蕨苗和刺龍芽也已經長開了葉,青草齊膝,四腳蛇被腳步聲驚動,“哧溜”一下,從一旁溜走,只嚇人一跳。高溫也讓那帶牙的毒物早早出來覓食,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

山溝邊有一堆小竹子,許是生在沼澤裡的原因,沒啥營養,又矮又瘦,細細密密,小筍子也只有筷子粗,我拿不起興趣,但秀秀卻如獲至寶,一頭鑽了進去,挑了稍大些的摘了,我在路上往返閒逛,順手也摘了幾個,待她出來,一併放她袋子裡,她開心地說:“這些炒酸菜是足夠了。”

她的喜悅,如春風微漾,想我也曾如她一樣,每個春天,也喜歡這樣尋得覓得,點點滿足,也是快樂,如今,我卻再也不會有了。

扯著家長裡短,我們繼續沿著小路往前走。流水潺潺,看荒田裡,水芹菜葉兒婆娑,成片野生的紫杆芋荷,撐著圓圓的小傘,挨著擠著,壯實茂盛的樣子,很是喜人,秀秀說:“這在以前,可是多好的豬草,現在,都沒人要了。”

“是哩,以前採豬草,漆樹葉,葛藤都不放過,芋荷,更是搶手,現在養豬都吃精飼料了,誰還費那神,轉過這個山坳去,就有個大型養豬場,人家是看都不看這野菜兒,我去過那兩次。話說那山邊倒是有很多竹子,實心的筆桿筍,鮮炒不好吃,曬乾才好。”

“那去看看吧,反正我也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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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一道水溝,秀秀突然指著水邊垂落下來的一大蓬藤蔓說:“你看咧,這個都有了。”那翠綠的刺藤上,開著粉團薔薇粉紅的、玫紅的花朵兒,清雅纖薄的花瓣,在微風中翩然起舞,真無愧於春之仙子的稱號,遙遙飄來一縷縷淡淡清香。但秀秀所指的,卻不是她們,而是附帶攀援下來的另外幾大串黃白色的金銀花,很多人求之不得,見了都要連藤帶花收拾,我們隻眼睛稀罕了一下,也算是憐香惜春吧,無意於去攀藤折花,煞這一角風景,這一刻,我們做山野淑女。

記得前面山崗上有一座瓦房,以前來時,不像有人居住,院壩裡只野草寂靜。但這次,我們還沒走上山坳,就奔過來一黑一黃兩隻土狗,衝著我們呲牙狂吠,秀秀嚇得往一邊躲去,我鎮定自若,砸吧著“嘖嘖嘖”安撫狗兒,這全球通用的狗語,讓憨憨的狗子,一邊繼續吠叫著,一邊卻又搖起了尾巴,實在好笑,我摟過秀秀的肩說:“別怕,不叫的狗才咬人,這倆也就是虛張聲勢而已,迎著它走,它反而不敢怎樣的,你這畏畏縮縮,它更來勁。”

但秀秀依然很畏懼,恰好這時,一位婦人,挑著桶,從院前一排竹子後閃出來,她對狗大聲呵斥了一句,狗兒讓到一邊,她警惕地打量了我們一眼,就自顧搖晃著兩隻桶,進了那座老宅去。這才發現,老宅院子裡已然整潔有序,堆著劈柴,曬著衣衫,一株紅色月季,染上梢頭。再走幾步,轉過屋簷,這座老宅後,竟然多了兩棟磚瓦房。曾經荒蠻的山崗,變成了平坦的院壩,樹底下,躺著五六隻狗,新修的道路,籬笆牆,菜園,完全陌生了我的記憶,真是“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世事如棋,恰是“桃花不知何處去,人面依舊笑春風”,或許,現在回家種地,隱居田園,已是很多人無奈地選擇了。

那兩條追著我們跑的狗兒,顯然和院子裡栓著的狗兒是一夥的,院裡的幾隻靜靜在觀望,小黑小黃亦步亦趨跟著,一直將我們驅逐出“境”,直到我們踏上山路去,它們才停止,但還警惕地遙望著,依然吠吠不休。

散文:攜一縷春風,讓我們去撒野

3,

秀秀依然驚魂不定,我心無波瀾。說我信任於土狗的性情,倒不如說,我更信任當地百姓的淳樸善良,會咬人的狗,是不會這樣放任自由的。

剛走幾步,從斜地裡,走出來一位扛著鋤頭的中年大叔,高挽著沾泥的褲腳,提著一個桶,看樣子,是剛伺弄完菜地,我們驚擾了他家的狗,我不覺懷有擅闖私人地界的罪惡感,我和秀秀老實地閃一邊走著,迎著當面,他親和好奇地看看我們,我不喜歡被這種不自然的陌生感束縛,便迎著他的目光微笑,隨口道:“請問,這裡面有筍子摘不?”

他邊走邊揮手指指:“只要肯努力,捨得爬,肯定有。”

努力?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詞。

走進山谷,整齊的地壟上,種滿了綠油油的蕎苗,秀秀眼睛冒著光,讚歎不已。在這個蔬菜比肉貴的時節,這些蕎苗看得人流口水,腦中已經裝滿蕎苗炒臘肉、炒雞蛋、炒豆腐子的美美滋味。

左手邊的山上,已經可以看見竹子了。筆桿筍有個特點,它比其它品種的竹筍,生得更旺更密集,這山上顯然被城區的人掃蕩了幾輪,但依稀還是能看到很多漏網之魚,秀秀顯然沒做好要曬筍乾的準備,我就更不想了,走到山谷盡頭,養豬場威武的大鐵門前,花池裡幾株杜鵑看得正豔,清風習習,一切都乾淨整潔,不再是以前髒亂差的形象,但豬畢竟是不好看的。盡了採筍的興頭,看夠了風光,得往回走了,秀秀選擇,避開狗子,繞道公路。

還沒到路口,旁邊一棟院子裡,走出兩個男人來,一人手上拿著一個抄網和一個水桶,正是剛才那位菜農。還沒出院子,他就喊:“就摘那幾個筍子啊,塞牙縫也不夠啊,不是叫你們努力嗎?那山上可多了去了。”

“夠了夠了,我就炒個酸菜,不要那麼多的。”秀秀邊走邊轉身解釋道。

我回頭盯著他們手上的傢伙事兒,好奇道:“你們去幹啥呀?”

“去撈魚。”說完這話,倆大漢已經上了大壩。

“我也要看,”我小跑著就跟了上去,只聽得秀秀在路上大喊:“你幹嘛去?亂跑幹嘛?”

我對她招招手,一聲歡呼,轉身跑下碧草悠悠的河灘。只見菜農大哥拿著網兜,往水口的激流中撈了一下,瞬間就撈了十幾條巴掌大的魚兒,在網兜裡蹦跳,我歡呼近前,看桶裡全是一色的鯽魚。遠處河岸,有釣魚人老僧入定,這邊廂,取巧漁獵,收穫正豐,情景實在有趣。

散文:攜一縷春風,讓我們去撒野

前兩天下了暴雨,河水暴漲,山水洶湧,一股清澈的急流,從涵洞裡傾瀉下來,水流在水口處挖了個大水坑,再緩緩向水草中蔓延鋪展,撒開來流向河中。菜農大哥在翻湧的水坑中又撈了幾下後,見再無所獲,才又去翻動過水的草叢,不時抓了魚起來。我才明白,原來鯽魚也有洄游產卵的習性,暴雨的水量,恰好連線了水道,或許也誤導了魚兒。碰了巧,被菜農大哥路過,發現了聚集的魚群,就臨時借了鄰居的抄網。想來今晚,就著燒酒,他們可以美美享用一頓豐盛的鮮魚湯了。

我意猶未盡,隨著秀秀的催促,慢吞吞地走上公路去。路邊的蔬菜大棚裡,人影晃動,不遠處,兩位婦人在路邊說話,看到我們過來,其中一個轉過身來,是在我樓下賣菜的阿姨,她對我笑咪咪地說:“小蘭,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沒事走走哩。”

阿姨喜歡夸人,每次去買菜,她就說我是個難得的爽利人,為人大方,實在。其實,我有時很懷疑這話,或許也應該是這個意思:“看,這難得一見的傻子,買菜從來不問價格,也不砍價,說多少就多少。”

其實,並不是我多富有,我是故意不和菜農講價的,每天也買不了多少菜,算計那幾毛錢,太勞心費神。而底層人民的不易,一分一釐,皆自汗水,自有體會,歷歷在目。辛勞者應有所得,應酬勞、應體恤、應憐憫,我這樣認為著。

阿姨拉著我的手,熱情邀請我去她的棚裡喝茶,她說剛為辣椒地除草,累得腰疼了,回來歇歇。看秀秀遠遠在等待,只好婉言謝絕,讓她好好休息,就不添麻煩了,說完擺擺手轉身,阿姨用我聽不太懂的方言,喃喃幾句後,就和另一大媽,又說起了她們的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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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與秀並肩慢悠悠地走著,一路盛放的蒲兒根,金燦燦,奪人眼目,我們像遊園。

走過一座橋,路邊岔道上,突然鑽出來一個高大帥氣的青年男子,手中提著兩袋黑乎乎的東西,走向路邊停放的電動車。我不由心中琢磨,該不會又是趁漲水,收穫的啥寶貝吧?或許是田螺,還是泥鰍呢?我自然的,眼睛一刻不離死死盯著他的袋子,他竟然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思,笑著舉起袋子到我眼前晃晃:“這是桑葚,桑葚,快去摘,十塊錢一斤,摘好的賣十五。”

沉默半晌的秀秀,突然在一旁滿血復活,興奮地叫起來:“這個可以哦,超市裡,半斤不到的一小盒,都要二十幾元呢!”

其實,我不喜歡吃桑葚,但,價格便宜嘛摘點也無妨,這沾便宜的心態,怕是全人類都統一。走上田埂,看菜地間那片桑葚林,還有幾個人正在摘果子,有人在旁邊種菜勞作, 也沒見哪個是主人,走近問菜農:“大叔,是你家桑葚麼?可摘得?”

“不是,你摘吧,摘好了自然有人給你稱的。”

我們便一頭紮了進去,菜農後邊指點說:“這旁邊幾棵不夠甜,裡面的那幾棵好些,嘻嘻,悄悄說,每棵樹的果我都嚐了一下哩。”這自然又是一有趣又熱情的大叔,只是,他估計把這秘密,分享給了每一個到這裡的人,否則,他說的那幾棵甜的,不會只剩下滿樹鮮紅,一顆黑的也沒有了。

我們左挑右撿,慢吞吞,半個小時,也只摘了一斤微甜。走到桑林盡頭,樹底下蹲著一阿姨,在耐心摘果,她看到我圍著樹晃悠,便提醒說:“其實,那半紅半黑的也要摘點,不要一個味兒,酸酸甜甜,滋味更好。”

“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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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腳下滿框的果兒,果然黑的紅的雜在一起:“您摘了那麼多啦?”

“不是的,我是東家鄰居,他請我來幫忙摘的,他一個人忙不過來。種點果樹不容易哩,這熟透的桑果不趕著摘了,一下雨就全掉地上了,剛才有那年輕人,摘不到果兒,就折斷了樹枝來,真是不知農人的辛苦,糟蹋果樹,要不得。”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放心,我們不會的,阿姨,您可真是個好人。”

“我自己也是種地的,咋能不體諒呢,這果兒我也要買幾斤去了,這麼便宜,馬上過節,孩子們正好吃上……”

下多了雨水,沖淡了桑葚的甜,我們採摘的興致,其實也多少受了點影響,死樣活氣,但阿姨的話,卻如暖陽般,暖到人心裡去了,我決定,儘量多摘點。

秀秀看不上這果兒,自顧東揪一個,西揪一個,幫我摘,她說:“我小時候,不知道吃了多少,那時候,我們村裡,有一片山,被人承包種好多桑葚,後來那人不來了,桑林就沒人管了,我們十幾個小夥伴放學後,一人爬一棵樹,躺在上面吃,吃得嘴巴黑黑的,過了兩天,又有熟的,我們又去,那時候的桑葚,沒有這麼大,但非常甜,這種,應該是改良過的品種。”

“那肯定的,這是深圳來的苗,產量高,果實大,雨水太多了,本來是很甜的。”阿姨在一邊解釋道。

“我還是喜歡以前那種,感覺以前的紅薯啊黃瓜啊,味道都更純正原味,現在的瓜果,味道都變了。”

“誰說不是呢!”我和阿姨一致贊同,如同我們那回不去的童年,而阿秀,還有回不去的鄉愁,就算這桑葚很甜,味道很正,我想,她也不會說好吃的。

摘了快一個小時,實在沒啥挑的了,到處找東家稱果兒,沒想到阿姨手一指路口,那三輪車上坐著的就是。我們晃悠著走出來,四十多歲的漢子,曬得黝黑的臉,我近前左看右看也沒發現他的秤,就問他:“稱呢?”他隨手接過果兒,用手掂一掂說:“算十五元吧!差不離。”“你不怕多了?”“沒事,如果不夠呢,你就再來摘了補回去。”

回去的路上,秀秀又說了很多她家鄉的記憶。我閒閒散散的聽著,閒閒散散的記著,腦子裡,閒閒散散想著,這一路閒閒散散的人和事情,我這個廢物一樣的散人,閒閒散散沐浴著夕陽的溫柔,好像撿捨了整個春天,有一點力量,在心中游蕩。

今晚,我要不要喝點酒?呵,又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