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吳伯簫散文獎作品選登｜拜讀煙霞山

文/巴山

毋庸置疑，拜讀煙霞山，我是從那盤岩石開始的。當然，我相信，更多的人一定會從那群古柏讀起。

其實，對煙霞山，我最初的打算是隨便翻翻，更準確點說，是走馬觀花似的隨意瀏覽一遍。在我之前的人生閱歷中，煙霞山壓根兒沒輸入過我的大腦硬碟。由大山排列組合而成的萬源、號稱萬水之源的萬源，境內的八臺山、花萼山、龍潭河，等等等等，我不是不熟悉。山水旖旎，風光無限，是我對深藏於大巴山腹地的萬源的總體印象，可唯獨沒聽說過煙霞山這名兒。所以，當聽說是去萬源煙霞山採風，而且冒雨前行，我是揣著十二分失望的。好在有一幫熟知的文友相伴，可一起大侃、胡侃、神侃，也就勉為其難地一路跟隨了。文友見面，聊文學，或文學以外的話題，不管暈的、素的，大可無所顧及，有益於身心，也有利於創作。這，想必也是每一次文學採風的好處之一吧。

聊興未盡，中巴車嘎然一聲停了下來：“煙霞山景區到了，各位作家請下車！”

一干人下得車來，才發現正身處半山腰，視野中的峽谷裡有白霧翩翩起舞，山舞銀蛇，妖嬈無邊……“哇，好大的柏樹啊！”正自陶醉於雲裡夢裡間，卻被眾聲驚擾，回過身來，幾棵巨柏赫然矗立於眼前。粗一打量便可斷定，那是四棵源自同一根系的古柏，每棵柏樹之體量，至少憑我這雙臂是合圍不了的；再抬頭欲測其身高，卻是一眼望不到尖：少說也達數十丈吧。

顯而易見，這個不可一世的古柏家族給了許多人一個下馬威似的震撼。如此一來，文友們若真將這群古柏當作煙霞山的開篇，也是順理成章的。

然而，於我，如果那妖嬈的雲霧只能作為煙霞山封面的話，那群古柏頂多算是勾人眼球的序言。傲然挺拔的巨柏我實在見過不少，就在不久前的川西海螺溝之行，就若干次地與如此這般的古柏不期而遇。因此，當我潦潦草草地掃視過古柏身量之後，則把目光聚焦到了它們的根部：那是一盤凸起於地表的巨型磐石，從那光溜溜的青黑外表足可判定，那磐石應擁有鐵一般堅硬的軀體。一個念頭倏而湧上腦海：除了開天闢地的盤古老祖宗，誰人能有如此大手筆？四棵古柏並排立於磐石正中，周邊至少一兩米內不見泥土，無數的樹根糾結纏繞後蟒蛇一般盤踞在巨石表面，然後伸入磐石外的泥土……

許多人為這奇觀而驚歎，當不足為怪；許多人為這古柏家族頑強的生命力而膜拜，也不足為奇。當然，我也驚奇讚佩，只不過我驚讚的不是古柏，而是古柏身下的那巨型磐石。今天的樹根雖已延伸至磐石外的泥土裡，但不難猜想，當初柏樹的種子，或者襁褓中的柏樹苗兒，當是植於磐石中央；今天的巨柏定然是從磐石上發育而後慢慢長成的。因為即或是童年的柏樹，其根又有多長呢？能延伸到兩米開外的泥土嗎？如此推測，我心裡不禁驚顫起來。這看似刀槍不入冷漠無比的磐石，也會孕育生命？若真是如此，其內心必定藏有一片柔軟的地方。由此，我更加確信，這方巨型磐石絕非我們常見的普通頑石；它，不僅擁有生命，定然還有一顆博大、善良、寬厚的心。要不然，若干年前，它如何能接納一棵生命的棲居？如何能任由一株細小的生命在其身軀之上繁衍而繁茂？又如何能千百年如一刻地支撐著這日益負重的柏樹家族的興旺發達？

不可否認，當一撥又一撥的遊人把禮讚和膜拜都紛紛投給這高高在上的古柏家族時，留給這方磐石的更多是輕描淡寫的一瞥，甚至漠視，可磐石，壓根兒不在乎這些；付出本是它天生的本份，任憑風吹雨打，任你春花秋月，只需默默無語地付出，它便安然。

為此，我特意走近那方磐石，雖然氣溫不過五六度，雖然冷雨不停地擊打在它身上，我卻分明觸控到了無限的溫暖。

是的，我寧願相信這方磐石是上天的賜予，因為它是有靈氣的。它，甚至比生命還生命。

正是因了這方磐石，我對煙霞山不得不肅然起敬了，不得不為先前的想法而羞愧。由此，對煙霞山，我不得不開始一步一步虔誠地拜讀。

隨著一頁頁地深入，我終於知曉，煙霞山曾是覃大仙恭修之地。傳說，本一介書生的覃大仙，因考官誤讀姓氏，自以為名落孫山，憤然出家，修行悟道。朝而迎日出，暮而送日歸，不食人間煙火，苦苦修煉，終成正果。後人將其真身置於煙霞山，修廟供奉，福佑蒼生。拜讀煙霞山，寺廟道觀隨處可見。原來，佛家、道家都將煙霞山作為參禪修道之聖地。

煙霞山，當之無愧的靈山。據說，晴天的煙霞山，可見霞光四射，雲霧縹緲，仙氣飄逸。只可惜是雨天，未見霞光，可一路卻是仙霧繞身，讓我這肉身凡胎彷彿置身於仙景。眾人紛紛拿手機，搶佔有利地勢，不是拍攝別人，就是讓人拍；我卻無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不敢大聲喧譁，只靜靜地讀，默默地想。雨水似也成了仙霖，我索性收起雨傘，任憑煙霞仙雨為我洗禮，漸漸地，我感覺，一切美景不在眼前，卻全收藏於我心中……

一口氣讀到末尾，我方驚覺，我讀的這篇煙霞山，其實是倒敘的寫法。或者說，我用了倒讀法，從篇末往前讀。那方磐石是果，而那些仙人的修煉，分明才是因！

緣深緣淺緣在這兒，不能不說我與煙霞山緣來如此。有了這次虔誠的拜讀，我想，在今後的時光裡，對萬山叢中的萬源，我唯一能記憶不衰的一定是煙霞山了。

回程的路上，雖然還是文友相伴，但我不再胡亂神侃。準確說，我不敢再胡吹神吹。一路默默在想，像我這種身處山外的世俗中人，要用幾輩子的修煉才可及煙霞山那方磐石的境界呢？

（圖片源自網路）

【作者簡介】巴山，本名彭明凱，文學學士，已在海內外報刊發表各類文學三百多萬字。先後在國內多家報刊開設專欄。出版詩集《愛河泛舟》，散文隨筆集《五味人生》《拷問世界》《竹海夢天堂》《邁向成功的路》，小說集《滴水看海》《悠悠情思悠悠恨》《你是我的影子》《你的秘密我知道》等9部文學專集。有多篇散文入選大中學課外閱讀文選。梁斌小說獎、孫犁散文獎獲得者；《讀者》和《百花園》雜誌簽約作家。巴山文學首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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