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寒假，我家來了一隻貴賓犬

文/韓世泰

女兒很喜歡小動物，一直在我耳邊嘟囔著想養一條狗。可是，我家的條件真的不允許再多一個成員——哪怕是一條小小的寵物狗。

就在元旦後，一個以前單位的老同事兩口子要去海南過春節，順便伺候他家女兒的月子，可是家裡有一條貴賓犬難以交代，於是，老同事很委婉地給我打了個電話。聽說只是讓我幫忙養一段時間，而且我放寒假，正好可以滿足女兒想養一條小狗的願望，便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這是一條純白色的寵物犬，不知道為什麼，只有兩側耳朵、尾巴和四肢的足跟部留有長長的毛，其他部位則剃得很短很短。它那圓圓的眼睛炯炯有神，用圓乎乎毛茸茸的小尾巴蹭著我的褲腳，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輕輕舔舐著我的手掌，那黑褐色的小鼻子輕輕觸到我的掌心，涼涼的，很是討人歡喜。

女兒更是喜歡得不得了，專門用筆記本記錄著“注意事項”，什麼時間大便，什麼時間小便，什麼時間吃飯，什麼時間洗澡，什麼時間遛彎……林林總總大約記了32開的兩頁紙。

這小傢伙不僅可愛，還很粘人。只要你坐在沙發上，它就很自然地貼著你的拖鞋側臥在腳尖位置，一會兒打個滾兒，一會兒用前爪撓撓你的褲腳，一會兒站立起來抱著雙拳打躬作揖；如果你要出門，它總會堵在門口，渴望的眼神祈求你帶它同去；最有意思的是，你將塑膠飛盤輕輕丟擲，它都會一個健步飛也似地衝出去，不偏不倚，一口就把飛盤給叼了回來。

它的作息時間很規律，甚至有點兒刻板。早上就算是你再想賴床，它都會準時叫醒你——讓你帶它去樓下的草坪裡大小便——還要等著你把粑粑剷起來包好扔到垃圾桶它才跟著你回家。我想，這就是我同事的老婆調教的結果吧。

有寵物犬的寒假十分快樂，我和女兒都爭著照料小傢伙。我知道，女兒這麼賣力，就是為了證明如果咱家養了小狗，她一定能自己照顧好的——但是，我很清楚我家是不能養狗的，我真的沒有那個條件。所以，對於女兒的百般殷勤，我只能視而不見。

老同事一再囑咐我，貴賓犬喜歡運動，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時間陪著它進行充足的運動，所以，我只能透過一些簡單的活動來增加小傢伙的運動量。

比如每天中午的加餐火腿腸，我不是直接盛到食盒裡讓它自己吃，而是切成一釐米多的小段兒，拿到樓下，我一塊塊地丟擲，讓小傢伙一次次地奔跑一段距離再跳起來接住。這樣，既保證了小傢伙的運動量，又讓它很有成就感地把餐吃了，關鍵是我省力省時，不用帶著它沒遠沒近地遛彎兒了。我答應過老同事，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定給他還一條更加健碩，更加活潑，更加可愛的貴賓犬。

時間在一天天地過去，起初的新鮮感消失殆盡，眼前的這條貴賓犬好像成了我生活中的負擔了。後來，我甚至連下樓加餐的創新環節都節省了，索性把火腿腸用線繩拴在一根小竹竿兒上，我坐在沙發上，讓它多多地跳躍，多跳幾次後才給它吃到一塊火腿腸。

剛開始，小傢伙為了吃火腿腸很是賣力也很配合，我倒覺得這樣輕易地給它吃了達不到加大運動量的目的，而且，我也想最大限度地激發它的潛能，看看在火腿腸的誘惑下，小傢伙到底能跳躍多高。於是，我把火腿腸的高度一次次地提高。小傢伙剛開始還是很努力的，不斷地嘗試著超越自我，不斷地挑戰著自己的極限，我也在一旁不斷地鼓勵著，要麼撫摸它的身體，要麼拿餅乾屑作為獎勵，要麼抱著它表示親暱。

一次，兩次……九次，十次……當小傢伙嘗試了無數次仍然無法獲得火腿腸時，起先的自信蕩然無存，原先炯炯有神的眼神裡充滿著失望和憂鬱，挫敗感籠罩著小傢伙周圍，它索性不再嘗試了。

我不想放棄這樣的試驗，我狠下心來要繼續“逼迫”這條貴賓犬超越自我。

當天，即便是小傢伙累得伸長了粉紅色的舌頭趴在地上雙眼滿含著眼淚，我都沒有放棄自己的試驗。

第二天，繼續。同樣的高度，只是我把昨天的火腿腸換了一根新鮮的重新掛了起來。我仍然試圖讓小傢伙能夠透過個人的努力華麗轉身，能夠超越自我。我不僅準備了它愛吃的牛奶糖作為激勵它前進的獎品，更用粗毛線自己搞了一條“鞭子”——我相信，恩威並用也許比一味地“賞識教育”更加有效。

然而，今天的試驗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小傢伙根本就不配合我，只是在哪那裡隨便做做樣子而已，它的彈跳高度遠遠低於昨天的成績。更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它居然寧願“受罰”也不願意做“無謂的努力”了——當然，我也不敢真打，畢竟是幫同事暫時照顧。

以後幾天，小傢伙越來越牴觸，甚至拒絕中午的火腿腸加餐了，寧可餓著，也不願意讓我折騰。我的試驗徹底失敗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我有個舅舅至今仍生活在草原上，去年中秋節去草原上拜望舅舅，遠遠就看見帳篷前晾曬著幾百斤牛肉乾，他家的大黑狗圍著牛肉乾一圈圈巡邏著，看見我的車停下來，衝著我就狂吠起來，嚇得我們不敢下車。舅舅一家去割青草了，給牛羊準備過冬用的。

我們都很奇怪，晾曬牛肉乾的鐵絲並不是太高，大黑狗也沒有用鐵鏈子拴起來，為什麼舅舅就不怕大黑狗把牛肉乾吃了呢？

舅舅接到電話後回來了，當我提出剛才的疑惑時，舅舅笑了，他說，這條狗從小養在家裡，小時候第一次晾曬牛肉乾時，小傢伙也很狂躁，一遍遍地跳起來試圖吃到鐵絲上的肉，可是，它根本就夠不著，跳了幾天之後，灰心喪氣了，再也沒有這樣的衝動了。第二年，自己身體長高了，鐵絲還是那麼高，可是，黑狗仍然記得去年的教訓，就算是累死也夠不著，所以，根本就不再想著吃鐵絲上的牛肉乾了……

哦，原來如此。這不就跟我們教育學生是一個道理嗎？學生本來就有著個體差異，可我們卻按照統一的標準要求全體學生，那些所謂的“學困生”、“厭學生”不就是因為一次次地努力，一次次地嘗試都無法達到老師和家長規定的“高度”，然後選擇“自我放棄”的嗎？

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學生會對學習產生厭倦？難道真的不應該引起我們的思考？

貴賓犬憂鬱的眼神讓我及時放棄了自己“無腦的試驗”，並且按照它的生活習性重新照顧它的生活，笑聲和快樂再次回到了我們家。可是，這樣的歡樂馬上就要結束了，過完年狗狗就要回到自己主人的家裡，而我也要回到校園。

作者簡介

：韓世泰，一個在改革開放之初出生的藏族小夥兒，從教十八年，熱愛教育，嚮往著詩和遠方，愛好文學，現在蘭州新區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