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也喜歡臨摹,將臨摹賦予新的高度
2022-04-12由 藝趣生活 發表于 林業
如何在葉脈上作畫
對於臨摹以往的大師作品和在自然環境中作畫,塞尚本人已給出了有趣的 證據:他建議他的畫家朋友查爾斯·卡 莫因(Charles Camoin,1879—1965) 去臨摹盧浮宮裡委羅內塞或魯本斯的作 品,就像塞尚自己臨摹大自然那樣。早 在 1708 年,羅傑·德·派爾斯(Roger de Piles)就在他關於繪畫的專著《繪畫原 理》中闡述了這一觀點,他建議臨摹者把 臨摹物件即範本看成是自然本身。因此, 塞尚對臨摹的深入探索,與其說是為了 複製,不如說是為了轉換和改造。這些 被臨摹的藝術品成了結構的更高一級提 供者,在這個結構中,塞尚可以清晰地表 達他對自然的感知。從而,臨摹成為塞 尚發展一種新的、永恆的藝術語言的出 發點,這種藝術語言在本質上是與傳統 相結合的,而非與理論規則相結合。
因此,塞尚將他在臨摹中從繪畫範 本里抽提出的結構與對周圍物體的觀察 相結合。在數量不定的較大拼頁裡,對 雕塑或雕刻的臨摹素描並排著出現,相 當於靜物畫元素,為最終會用畫框框起 來的那些繪畫而設計。多虧了藝 術家對權重和比例的本能直覺,拼頁裡 不同的描繪沒有分解成各不相干的存在, 而是與紙上的空白區域形成了一種充滿 張力的平衡,空白區域則起著催化劑的 作用,在主題之間起到了媒介作用,啟用 了視覺過程。透過改變這些繪畫元素的 方向,藝術家賦予每個元素高度的自主 性。因而,一隻酒杯獲得的關注與藝術 家兒子的肖像獲得的關注一樣多;對盧浮 宮一件雕塑的臨摹也就相當於創作一幅 自畫像。觀眾的目光在頁面上從一個主 題移到另一個主題,就像時鐘錶盤上的 秒針,所有型別和層級的差異都被藝術家的整體方法所化解。 結構上的相似性、相應的基本形式或多義可塑性常常將可選的同類主題統 一起來。一個很好的例子是針對細節討 論一系列拼頁,他們結合了對壁爐鍾、靜 物元素以及魯本斯和德拉克洛瓦畫作臨 摹的研究。在有壁爐鐘的拼頁裡, 塞尚臨摹了德拉克洛瓦《盥洗間的早晨》 裡蜷曲姿勢的女人,她理著頭髮,塞尚在 她旁邊擺了一個圓形,代表一塊麵團或 捲心菜。塞尚對交錯的主題感興趣 —— 交錯的兩結構有共通之處,並在有壁爐 鐘的人物中得到呼應,這就解釋了這種 令人驚訝的並置。無論素描各個元素間 的聯絡看起來多麼自然或直觀,真正把 它們聯絡在一起的是藝術家經過深思熟 慮的形式邏輯。
然而,主題之關聯的另一個基本原 則似乎是語義上的類比,如霍頓斯·塞尚 (Hortense Cezanne)站在繡球花旁那 一著名的內頁所示。塞尚畫肖像並不考 慮空間的相互關係或比例,妻子的頭部 置於墊子上休息,旁邊是一朵精美的水 彩花朵。從形式上講,葉脈脈動的弧線 呼應了描繪頭部和墊子的線條;然而兩個 主題並不混合,甚至都未碰觸。由於按對角線排列,右下角的一半葉子“未畫”, 這樣非但沒有空洞感,還作為一種心理 空間、思維空間而存在,讓觀者用自己的 想法來填充。
塞尚的興趣點還在人物和物體間的 形式類比上,這表明他關注的是跨型別 的相似性,他在同一藝術層面上進行探 討,而這些主題在觀者乍看起來完全無 關聯。他常用來建立物體之間的關係 的一種方法是,把它們一個接一個地排 列,就畫素描拼頁《研究:讀著書的路易 斯·奧古斯特,壁爐臺和一個向下看的 人》在這些畫中,他並未表現 易辨認的室內景,而是集中描繪一些片段,分別與另外畫作裡的元素有形式對 應的關係。在這張拼頁的上半部分,塞 尚放了一幅他父親的“肖像”,父親俯身 在一張桌子上,桌子透視極大,幾乎看不 見桌面,整個看上去像座山。拼頁的下 半部分畫著壁爐臺一角,這是片段節選, 與一個向下看的人物的(藝術家父親)頭 部交織在一起。
因此,壁爐臺奇妙地顯得“栩栩如 生”,這是藝術家表現的無數的室內細節 之一,在這些細節中,無生命之物不安 分地存在著。另一方面,塞尚設法從他 父親的形象中抽提出一種近乎靜物的特 質 —— 從而顛覆了我們傳統意義上對自 然和自然死亡的知覺範疇。
在塞尚的繪畫合集裡,他對主題和 細節特徵的選擇表明,他在高度獨立的 感知過程中看出了聯絡和類比。靜止和 運動、盡心完滿和逸筆草草、生機活潑和 惰怠遲滯等充滿張力的兩極,都是藝術 家以不同繪畫技巧在一張拼頁上所表達的。因此,與某些學術文章中提出的觀點相反,這些素描組合不 僅是對繪畫片段的隨機排列、偶然組合,還是塞尚的程式化構圖 過程,反映了這一過程複雜的相互連線、相互關聯的觀念性和創 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