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鱗青瓷（8）

魚鱗青瓷（8）

《七日七人七席談·畸》系列之七

（原創）文/大福

第八章

記憶中的幸福和溫暖

（一）

唐人張鷟所撰《朝野僉載》中有這樣一個故事：唐高祖李淵之子滕王李元嬰，曾任洪州（今江西南昌）刺史。這個滕王，是個好色之徒。他手下官員們的妻子，只要是長得漂亮的，差不多都被他姦汙過。他經常以王妃的名義召喚官員的妻子進府，而官員們的妻子一旦進了王府，就會被他強行拉上床。

當時有個掌管文書的小吏叫崔簡，他的妻子鄭氏初次來到洪州，滕王派人召喚她。崔簡左右為難，不去的話，怕得罪滕王；去的話，又怕遭滕王汙辱。鄭氏說：“如今是太平盛世，他敢胡作非為嗎？”於是去了滕王府門外的小樓閣。滕王早已經在那裡等著，一見鄭氏進來，就上前非禮她。鄭氏大聲喊叫。左右的侍從說：“他是滕王。”鄭氏說：“滕王怎麼會如此下流？一定是家奴！”邊說邊取下一隻鞋，猛擊滕王的腦袋，打得滕王頭破血流。用鞋打了還不過癮，又用手指抓破了滕王的臉。王妃聞訊趕來，鄭氏得以脫身回家。

這是張揚當大學教授，做歷史和古瓷器研究工作的老爸張大羽所講給周郎聽過的故事。

張揚打來電話，問他啥時間到上海來做生意，他有點好奇。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張揚很喜歡他，但是，喜歡不等於愛情。她活潑開朗，多才多藝，“一個長地很乖的女孩子”（這是那年張揚到西安時，周郎的母親見過後說的話），當然也是一個有著很多男人追求的人。

有一天，他收到了張揚寫給他信，信中說，她想和他交個好朋友，一個永遠要好的不分離的朋友。他正處在被石榴拋棄後不久的期間，心情不好，也就沒有理會這件事情。她見她的信如泥牛入海，她又寫了第二封信，內容是問他為什麼不回覆她。他，很煩，很苦悶，同樣沒有迴音。他發現，他也明白，她，張揚自己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那時候，他的心靈很純真，只想每天能夠看到石榴就心滿意足了，哪怕只是一個瞬間的背影，哪怕只能遠遠地看一眼，他都會很平靜地度過這一天。可是，他又遇到了張揚，雖說他也喜歡張揚，但是，他還是怕她發現他眼中的慌亂與無措。

他以為時空可以沖淡一切，讓當初的刻骨銘心變成後來的雲淡風輕。可事實上，他還是沒有一天停止過對石榴的思念。他想她的時候，他會跑到河灘上，看滾滾的渭河水，以及在河灘地裡，隔著飄舞的蘆葦，放聲大吼幾聲，以至於流下了淚，他才覺得舒暢些。

直到今天，也就是收到她的最後一份信的三個月後，接到張揚的電話，他才知道她還在等他。到了上海剛住到習慣的賓館，張揚便聞風而至，盯著他的眼睛問他：“我寫了好幾封信，打了好幾個電話，為什麼你不表白呢？”

周郎說：“我內心很傳統，對於我來說，對心愛的異

性

表達愛意，是一件尷尬而艱難的事。雖然只有簡單的三個字，但每次拿起電話，我無法鼓起勇氣說出口。如此重要的三個字，怎麼可以在電話裡說。再說，我需要時間考慮。”

她又盯了他兩眼，狠狠地說：“就你嘴能說，狡辯！”

看著她生氣的模樣，他就會有一種心裡不安的衝動。他壓抑了一下說：“你的信，我都看了，也明白了你的心思。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你太優秀了，優秀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她將自己的頭一歪，接著他的話說：“你又在騙人。”

周郎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姑娘，頭髮飄飄，嘴唇翹翹，笑容明媚，和英俊帥氣的周郎在外表上煞是般配，她，就是張揚。他說：“你對我來說，是非常的收穫，但是，凡事都應該三思而後行！”

張揚的聲音仍然對他翻了一個白眼，有一種極度暇意和無耐後的平靜。

（二）

他住的賓館是一家臨街的樓房，一名女學生爬上25樓的樓頂想輕生，先是被賓館方趕來及時阻止。隨後，警察和消防戰士都已趕來。

該賓館保安處的負責人稱，該女孩子是昨天在賓館登記住宿的。今天下午3時許，有人看到她坐在賓館25樓的樓頂陽臺外面。他們當即趕過去一起給女孩做工作，但女孩要求談判專家來跟她談。

下午3時30分，專家和警察一起來到樓頂，趁該女孩子不備，保衛人員將其從樓頂的陽臺上拉了下來。警察和專家對其勸說後，該女孩子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原來，女孩子與男朋友談了兩年戀愛，現在分手了，她想不通，所以才做出了過激行為。

周郎和張揚看到了這個場景，都是思索了良久。在女孩子準備跳樓時，張揚害怕地閉上了眼睛，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後來，他對她進行了精神撫慰，兩個人隨著女孩子的情緒緩解才安靜了下來。張揚說：“我喜歡你，你要是答應我了，你可不能拋棄了我。如果你拋棄了我，我也跳樓給你好看。”

周郎無耐地嗯哈著。張揚又說：“許多的日子，對於我來說，只是做了一場蒲公英的夢。八年前的這個季節，你我相識，使我愛上了你。雖說你我生活在不同的兩個城市裡遙遙相望，但是，有緣人終會成為一對的！”

她接著說：“八年的愛情故事，我是每天都在祈禱，初一，十五去燒香，望觀音娘娘恩賜我們成為夫妻。其實，你從未給過我任何承諾。我知道，你在商海中幾經沉浮，孑然一身，身心疲憊，這些我都能理解。雖然，在你的眼中，我總是一株嬌弱的小柳，這樣你可以卸下所有的面具，極盡喜悅和從未有過的放鬆。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我覺得，你在婚姻大事上，吃了那麼多的苦，挫折那麼的多，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呵護，來好好珍惜你，讓你知道，天底下的女孩子，還有我這樣好的人。我要以實際行動，讓你感動得一塌糊塗！”

送走了小妹妹張揚後，他站在陽臺上痴想。

淚眼望斷，天空依然沒有石榴的痕跡，你到底在何方，你到底是否完全拋棄了我？也許，該是我該選擇忘卻的時候了，我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曾經很難付出的感情，一旦交出去了，想收回卻是多麼地艱難。就這樣我把心丟給了你，我的生活從此一團亂麻。所有往昔的回憶，都堆砌成生活中零零碎碎的片斷，那是我們彼此共同走過的，揮之不去，呼之又不會再來的記錄。曾經深愛過，曾經痴心過，誰知聚散根本不由我心。愛情是必須雙人參入的翹翹板遊戲，無論我怎樣投入，無論我們曾經多麼和諧，一旦你不在了，我只能對著空氣嘆息。愛情的路上，你已經決定不愛我了，無論我怎樣地維護愛情，做出多大的努力，那都是徒勞的！周郎顯得有些呆滯，常常是這樣想著的。

如斯而逝的歲月，周郎在想：當愛一個人時，是沒有任何理由的，這份愛才愈發顯得純粹和真實。楊柳如花絮漫漫，梧桐更兼細雨，那一場關於愛情故事，如今你使我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思念像長了刺，每想你一次，心就被刺痛一次，對你的愛，使我不能忘掉，也不能依然如故。

愛情，是人心中透明的天堂。芸芸眾生之中，來過，愛過，自己也曾被深愛過。當我從無數的空落與悲哀中驀然回首，才知道愛於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生活之中，愛才顯得真實可靠。她肯與我執手偕老的女人，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美麗還是醜陋，無論是事業的巔峰，還是人生的谷底，始終相伴左右，不離不棄的，並且付出包容和理解的，那樣，才稱得上一種莫大的幸福。

當週郎再一次佇立在陽臺的時候，他已經有些迷惘了。因為，他不知道路自己的愛在何方。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下一個明天會是怎樣，也許會是晴空萬里，也許只是一片陰霾。正如我們無法預示著這場觸目驚心的火災。隔街的大樓著火了，瞬間，樓上方已經一無是處了，瀰漫著灰煙中的殘片。屋頂冒煙了，發生火災了。此時的樓下，已經人海一片了。消防指揮員，警察，老師，當然更多的是學生和市民。大家都惶惶失措，對於很多人來說，目睹了火災以及墮樓的全過程，心理上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創傷，這都是他們今生第一次遭遇火災。

消防車接踵而來，大概是十多輛，消防員開始佈置警戒線實施搶救，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整個滅火過程短暫而迅速，用了不到半個鐘的時間，大火很快被撲滅了，濃煙還是在瀰漫。 這個時候人群已經湧來，大多是看熱鬧的。火災加上有人墮樓身亡，足以讓這起本微不足道的事件成了大眾關注的焦點。現場被圍的水洩不通，清晰可見哭聲和哀掉聲，他的心情也隨之被墜落，強忍住眼淚，低下了頭，深深地陷入其中。

他才知道，一個人的一生，是多麼地不容易，又是多麼地短暫。一個人，有過一段浪漫的愛情和無盡的相思，不管結局如何，只要經過了，體驗了，將是永遠值得珍藏的。

（三）

從朋友處傳來石榴結婚的訊息，他正在上海出差。他很難過，也不想多說點啥。他的心裡已經無耐地接受了她的歸屬，但是心上的這一道的坎，還時隱隱地做痛。

一大早，張揚又來陪他來了。張揚是個開朗的人，她講起話來嘰嘰喳喳地話很多，但是，她是很會講笑話的。她見他還是悶悶不樂地，就開始了給他講笑話：“馬哥與牛妹

戀愛

了。一天，它們在公園裡約會，馬哥想親吻牛妹，牛妹不允許。馬哥十分不解問，你不愛我嗎？牛妹說，愛！馬哥說，為什麼不讓我親吻你呢？牛妹說，我們可是牛唇不對馬嘴呀！”

講完了，她歪著頭看著他說：“好聽嗎？”

他點點頭。

她接著又講笑話：“兩個戀人在大街上相遇。女的飛似地跑來，將男的抱住，大聲喊道，快點！男的驚慌失措，急忙說，這麼多人面前，做那事，好意思嗎？女的說，還好意思嗎？你在這麼多人面前，走來走去地開著褲子的拉鍊，還好意思！”

周郎急忙低頭看看自己的拉鍊，些微有點鬆開，他不好意思地拉好了，朝她笑了笑。

她繼續說：“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我才二十歲，你已經二十三歲，談了五年

戀愛

了，也知道你們不被她家父親同意。那個時候，我就想，如果她甩了你，我就來愛你，就是那麼簡單，卻免不了很多羞澀的情懷。見了你的面，我喜歡你的帥氣，卻羞得說不出話，卻依然充滿

慾望

，想著多看你幾眼，也算心滿意足了。從這一天起，我才明白了一日不見，如別三秋的滋味。我終於明白了，我默默的情懷，只因你的存在。”

她挽著了他的胳膊說：“當初，我愛上你，是那種猛烈的心跳。我不知道該用最曖昧的神態，還是最矜持的表現，以這些行動來吸引你。我有一種感覺，也在好幾次的夢中夢到你，還到寺廟裡抽籤，大都表明你是我的。所以，我信緣分，所以我堅守，我等待；我信佛教，所以我燒香，我祈禱。我認為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乃是愛情。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

聽著張揚的表白，他的心有所溫暖。歲月如流水，看似不動，卻在流淌。外傷易好，內傷難愈，帶著這一份破碎的愛尋覓下一份真愛。他覺得有些對不住揚揚，應當調整好心態，才是迎接張揚的愛的開始。所以，他默默地，沒有給揚揚一個明白的回答。

張揚不理會他，繼續著她的話題：“我以前的任

老師

，他老公是個搞地質的工程師，她們兩人

錯過

了

戀愛

的季節，後來經人介紹而相識，平

平淡

淡地結了婚。婚後，他出門搞地質勘探，拼命地工作，連續幾個月不回家。她忙於畢業班的管理，經常晚歸。為了各自的

事業

，他們就像個陀螺在各自的軌道上旋轉著。

清閒下來的時候，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

婚姻

，她

迷茫

了，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有多重，她似乎不記得他說過愛她。一天，她拿出寫好的

離婚

協議，他愣了。他說讓我陪你去旅遊吧，結婚的蜜月我沒陪你，我虧欠你太多，陪你游完了再離婚不遲。

他們去了奇峰異石的黃山。陰雨的天氣和著他們陰鬱的

心情

，走在盤旋的山道上，她發現他總是走在外側，不小心他崴了腳。她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說路太滑，怕外側的柵欄不牢靠，怕她萬一不小心跌倒就會滑下山去。聽到他的這段話，她的心忽然感到了無比的

溫暖

。

她想，很多時候，愛是埋在心底的，看似平平淡淡，說不出來，卻是真實存在的，才是最可靠的愛。回家後，她把那份離婚協議撕掉了。”

他說：“是啊！誰都盼望有一份平實而又溫馨的愛。我以前的一個朋友，結婚後，覺得婚後的

生活

和想象中的相去甚遠，多了瑣碎和枯燥，少了激情與

浪漫

。他老婆不得不每天都面對這樣單調而又乏味的生活時，她

感覺

生活如同白開水一樣索然無味。因而經常吵架，她對他使小性子，他常常是置之不理或

沉默

。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死氣沉沉的婚姻，結果在兩人大吵了一架後，她忍無可忍地說出了那兩個字：

離婚

。

他無耐地說可以。那天，外面下著大雨，他和她各自撐了一把傘，兩個人並排走在路上。雨下的挺大，路也很滑，但她不肯表示

放棄

。忽然，一輛大卡車與他擦身呼嘯而過，他側過身擋住了她，車雖然沒撞到他，可是濺起的泥水卻弄髒了他的衣服。她一下子愣在了那裡。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她感受到了他細微而又平實的愛。她不由得淚流滿面，分不清她臉上洶湧而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為她拭去淚水，對她說：回家吧。她用力點點頭，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她感覺似乎同時也抓住了一份沉甸甸的愛。

所以，這才是真愛。雖然沒有絢麗的光環，拙樸而厚重，不加任何修飾，愛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來，使人終身難忘。”

她接著說：“上大學時，我的班主任長得很醜，一半臉兒白，一半臉兒黑。這個教書先生卻有一位很漂亮的太太，這讓我們大跌眼睛。一次喝酒後，我們問起他的

戀愛

經歷，班主任笑了說：“我一生下來臉部就有很明顯的胎記，我很

傷心

，對自己缺乏信心，對

生活

沒有熱情。上了

大學

，還是提不起精神。有一天，我的哲學老師找我談話，你是怎麼回事，一個

人生

得不漂亮可以怨天怨地怨人，但一個人活得不漂亮，卻不可以埋怨任何人。

仔細想想的確如此，他扭轉了

心態

，象換了個人。掃除了以往的自卑與

憂鬱

，心裡充滿了陽光。幾年來，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博士，更以自己雄辯的口才，贏得了一位

美麗

女孩子的芳心。最後，班主任深情地說，一個人可以生得不漂亮，但是一定要活得漂亮。無論什麼時候，淵博的知識、優雅的談吐、博大的胸懷，一顆充滿愛的

心靈

，一定可以讓一個人活得足夠漂亮。活得漂亮，就是活出一種精神、一種品位、一種真情。”

（四）

張揚在一本書裡，看到了

初戀

的時候，女孩折了只紙鶴，掛在男孩的房間裡，男孩和女孩都會感受著

戀愛

的

甜蜜

和

幸福

。所以，她今天來，也給他帶來了66只紙鶴。她對他說：“不管你是否願意，我的愛是表白了的。這66只紙鶴，代表我的一份心意，請你收下。”

他，無耐而又不想使她傷心地收下了紙鶴說：“揚揚，我知道你說的紙鶴的故事。但是，我在一本書上看到了另外一個版本。一對自小的戀人，後來因為他的家庭產生了變故，家變窮了。後來，女孩漸漸疏遠了男孩，去了法國結婚了，去了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的巴黎。女孩對男孩說，我們都必須正視

現實

，

婚姻

對

女人

來說是第二次投胎，我必須抓牢一切機會，你太窮，我難以想象我們結合在一起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還是分手的好。

男孩子的後來，賣過報紙，幹過臨工，做過小買賣，每一項工作他都

努力

去做。許多年過去了，在

朋友

的幫助下，他有了自己的公司。有錢了，可是他心裡還是念念不忘那個女孩。

一天下著雨，男孩從他的賓士車裡看到一對老人在前面慢慢地走。男孩認出那是女孩的

父母

，於是男孩決定跟著他們，想讓他們看看自己不是讓他們丟臉的窮光蛋，他是老闆了。雨不停地下著，儘管這對老人打著傘，但還是被風吹著的雨淋溼了身子。

一路上跟來，男孩子驚呆了，這是一處公墓。他看到了，墓碑上的瓷像中女孩正對著他甜甜地微笑。小小的墓旁，一根細細的鐵絲上掛著一串串的紙鶴，在細雨中顯得悲傷，在寒風裡無度地飄蕩。

老人告訴男孩，女孩子患了癌症，她去了天堂。她相信她喜歡的男孩一定能出人頭地，希望他將來能有一個

溫暖

的家，所以她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女孩說如果有一天男孩到墓地看她，請無論如何讓他也帶上幾隻紙鶴給她做個伴。男孩跪下去，跪在女孩的墓前淚流滿面，他的心似乎開始在一滴滴往下淌著血。

老人走出墓地的時候，看到男孩站在公墓的出口，賓士的車門已經為他們開啟。汽車音響裡傳來了哀怨的歌聲：我的心，不

後悔

，反反覆覆都是為了你，千紙鶴，千份情，在風裡飛……”

（五）

他坐在張教授的對面。他們剛下完了一盤棋，棋盤上的棋子還有一半，但是他已輸了。這是他們認識併成為棋友以來從沒有過的，過去，他們每次下棋，棋盤上最後也就剩下五六個零星的棋子。他看看周郎心不在焉目光飄忽的神情，敲敲棋盤問他：“你心裡有事了？”

他笑笑，回頭望了一眼在廚房裡忙碌的張揚和伯母。

張教授看了他一眼說：“你別為難，揚揚沒有

戀愛過

，也就不知道愛情是個啥滋味。”

他很靦腆地笑著說：“那你說，是不是像趙本山小品裡說的那樣，結婚後再戀愛，才知道愛情是個啥滋味嗎？”

張教授疑惑地望著他說：“我也說不清愛情是個啥滋味，還是留給情感專家去研究吧！但是，我知道，人的生活離不開油、鹽、醬、醋、茶。”

他哈哈笑了，說聲好。轉了一下身子，猶豫了一下，緩緩地從包裡掏出一本筆記來，小心地開啟筆記本，翻開了首頁，展開來看，是一首橫著寫下來的詩。這首詩詞是這樣寫的：貴客盈鋪生意好，後生可為怕心高；門檻高低服務到，瓷器才是當家寶。

周郎說：“我爹臨死前，反覆交待，讓我看這首詩。他讓我記住，背熟，而且讓我倒背如流，他才滿意。可是我看了幾百次了，總是看不出啥明堂來，只覺得就是一首教子如何營生的勵志詩而已。張伯，你給我看看，這也是我這一次來上海的一個心願。”

張教授嘴裡不斷地嘀咕著“倒背如流”，眼裡死死地盯著筆記本上的詩詞。

好久了，張教授才說：“你父親真是用心良苦啊！你將橫寫的詩句豎排來看，就會發現每一句詩詞的起首的第一個字：貴後門瓷。這就是說，櫃子後面有個門，門裡面有瓷器嗎？詩句的末了一個字，不是也有：好高到寶嗎？也是說，這個寶貝價格很高，希望自的子孫後代得到，瓷器價值連城。”

他張大了嘴，半天也未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