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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橋村,敞亮地活著

2022-04-04由 法治週末 發表于 林業

臭屁蟲幾月消失

在趙橋村,敞亮地活著

顧湘在書中手繪的插圖。

在趙橋村,敞亮地活著

《趙橋村》

作者:顧湘

出版社:理想國 | 廣西師大出版社

對一個在思想著、工作著的人而言,孤獨不算壞事,寂寞有益健康

林頤

“2014年6月初,我住到了趙橋村。”

顧湘的《趙橋村》,起筆簡素,無一字冗餘,卻引人好奇。

趙橋村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住在那裡呢?

網上查詢得知,趙橋村屬於上海市浦東新區大團鎮,靠近長江入海口,面對崇明島,以盛產水蜜桃而聞名,還是農村農業部公佈的“前六批全國一村一品示範村鎮”。

6月,正是蜜桃上市的時節。沒見顧湘說。是因為她那會兒太忙吧,顧不上。

一幢建於1990年的房子,造好後從來沒人住過,一直空著。顧湘是第一個在裡面生活的人。

鄉下的獨居生活

久置的空房,不能馬上宜居,要花上一番心力去整治。顧湘也沒有上來就說房子如何收拾,在那句簡簡單單的陳述之後,接下來,顧湘轉筆寫起了茶翅蝽。

茶翅蝽俗名“臭屁蟲”,長得恐怖,氣味也恐怖。它們活躍在顧湘的房子裡,儼然更像主人。

英國生物學家理查德·瓊斯說過,“我們的第一大失誤是從樹上下到了地面”。因為定居意味著人類必須建造房屋。人類以為從此擁有拒絕外人隨意進入的神聖空間,然而我們在很大程度上是做了免費勞工,四處趕來的“不速之客”很快就佔據了房子的角落。我們的居處裡有很多共生的伴侶,只是我們常常意識不到。

儘管茶翅蝽是一種害蟲,顧湘倒也沒有對它們趕盡殺絕。開燈關燈,開門關門,她利用昆蟲的趨光性,耐心地把它們引導回外界的自由曠野。幽居鄉野,很多“不速之客”來來去去,就算盡不了地主之誼,顧湘也沒有采取暴烈的手段驅逐它們出境。

成群的野狗,從門洞、籬笆縫裡,鑽進院子,大喇喇地佔領地盤,還拖來了各種生活垃圾,亂七八糟、臭氣哄哄。顧湘一徑地淡漠,只說自己想辦法堵了口子,把野狗攔在門外,任憑它們叫嚷了一段時間,後來它們就放棄,去了別處了。

顧湘以前是城市白領、編輯,寫寫畫畫,外表苗條柔弱。看來,膽子並不小。也是啊,搬到鄉下、獨居,沒點勇氣是做不到的。膽大和心細,是顧湘身上的矛盾特質。

未被美化的田園

鄉居生活,最難得,是那份靜處。遠離城市喧囂,心眼張開了,才能注意到被忽略的。看蟲子的飛行路線,看它們在光線下起舞。雨後,廣玉蘭的花香洇了進來,原來是與堂皇外表相襯、盛大典雅的香氣啊。

在趙橋村住了幾年,顧湘有足夠的餘暇,將鄉間的景物與生靈逐一描摹。恩愛的鳥夫妻,借住在窗外樹上;蜜蜂嗡嗡,青蛙呱呱。4月,馬蘭在田埂旁開出紫色的花;6月,虞美人站在牆下,蜀葵花期長,開個沒完;8月,牆頭的小狸貓和青桃子比誰長得快;10月下旬,大家種了蠶豆;到了冬天,葉離了枝頭,顯出了悽清,也仍是有可說的。還有小貓陪著她。人和物一氣共流轉,顯現著和諧的步調,極其親切。

《趙橋村》不止《趙橋村》。這部集子包含了三篇,另有《鄰居》和《颱風》。

《鄰居》寫得最早,成文在2012年12月。起筆:“上海山陰路大陸新村的房子是我住過最久的房子。”

時間的針腳,在這個“久”字裡回撥。那年的枇杷,一棵桂花樹,竹子略陰森,爬山虎在牆上,廢棄的浴缸養過許多金魚,葡萄藤下埋過一隻死兔子,顧家的19號前門正對著9號的魯迅故居,那個地方總讓小顧湘好奇。29號,住著的,又是什麼人呢?那隻長毛結綹的白貓,總跑來,它身上有圓洞的舊傷口,是誰用氣槍打傷了它?

顧湘愛貓。她有部作品,就叫《好小貓》。顧湘擅畫,文圖並茂,是她的集子的特色之一。《趙橋村》也附著她的水彩畫,有貓,有花,有小鳥,藍天白雲,農舍田壟,色調沁著幽藍。沉浸在藍色的氛圍,寧靜安謐,些微憂傷。文字的氣質近畫,自然靈動。

田園散文這類作品,挺多,經常有人寫。筆者怕遇到的那一種,是不食人間煙火,彷彿鄉村就一定比城裡好,彷彿鄉村生活就是愉悅的,在精神上更崇高。這有點假,不符合人的天性。顧湘沒有美化書寫物件與主題,文筆流麗,也踏實,透出一種樸雅的、審美的態度。

讀《鄰居》,前面的時間感,屬於往昔,底色暖黃。顧湘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了過去,童年時不時地回來找她。她寫風物,也寫人,寫“我爸爸”,寫繼母,寫唐偉德家。筆調有林海音作品的韻味,淡淡的哀愁與沉沉的相思。

後半部分轉入現在時,隔壁那對男女總在吵架,零碎地不斷堆積的話語,湊成一個狗血的家庭鬧劇。人們聚居著,隔音不好。夜間有奔放的呻吟,有家住戶每天晚上7點就會響起有節奏的敲牆聲,有人在視窗拍被子,有人只能在晚上洗衣服,洗衣機隆隆作響……

是這些太過熱鬧的聲響,讓顧湘終於決定離開城市嗎?或者,是埋藏在心底的渴望終於鑽出來了吧?

孤獨不算壞事

城市有時讓人厭倦,很多城裡人都有願望,擺脫一些羈絆,過單純的日子。可惜呀,大抵只能想想,最終罷了。現代文明養“廢人”,真讓你刀耕火種、自力更生,幾人願意?

至於顧湘,有機緣巧合。顧家祖籍趙橋村,有房,大難題解決了。趙橋村近郊,顧湘無意務農,不過圖個清靜,有網路、能網購,這是很重要的,不然怎麼過日子?距離地鐵站4公里,有點遠,但不算太遠。

所以,老屋雖然老,門窗都變了形,且被各種小動物佔據,打理經營一番,不失為好的居住地。顧湘的性子不孤僻木訥,與鄉人處得挺好,會“撩天兒”。這詞語出自朱自清先生,傳神。“今天天氣真好啊,哈哈哈……”鄉村多閒人,撩天兒、話家常,感情就這樣滋生的。在一塊土地上,住久了,人人都長到了一起。

張潮說:“人莫樂於閒,非無所事事之謂也。”對於顧湘,閒暇更是必須的。對一個在思想著、工作著的人而言,孤獨不算壞事,寂寞有益健康。廁身於人群之中,很多靈感都倏忽消失了,讓人煩惱。快節奏的城市生活,讓我們總是在趕路,只好犧牲閒暇。

不過,悠遊卒歲的人還是有一些的。做不了陶淵明,不妨在結廬的人境,做個現代的隱士。在梭羅的《瓦爾登湖》之後,田園更讓人嚮往。在趙橋村,簡易平淡地活著,是讓人羨慕的。

“我是趙橋村的顧湘”,語調有股敞亮。是啊,要生活得寫意,心態就要明亮。

責編:馬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