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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宋明澤|屋主人

2022-03-30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林業

佛音缽放家裡好不好

屋主人

文/宋明澤

「青未了」宋明澤|屋主人

家裡的北窗以前一直都是關著的,窗外的臺子上也一直放著鳥籠,床頭櫃旁柺棍的位置是永遠不變的,床腳大櫃的最左邊的那扇門也是永遠是鎖好的。這些都是我姥爺訂的規矩,因為那是他的房間,他是那件屋子的主人。

家裡人說屋主人的脾氣很差。嗯,針對這個觀點我是十分的認可。因為想必大家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經得住鳥籠和鎖好的神秘櫃子的誘惑。而孩童時期的我最不缺的就是膽子和冒險精神。

趴在窗沿上,拉開封閉已久的那扇窗,扒著窗框將視線投向那個飼養著麵包蟲的小缽。“嗯,它爬上去了。”“嗯,它開始咬了。”“嗯,那塊吃掉了。”我總是會在心裡默默給它們加油,假如如果它們會說話,它們絕對會告訴家裡人這孩子是一個懂禮貌的好看客。太陽當空照的下午,它們負責吃,我負責看它們吃,從某種角度上講,這也算是一種“觀棋不語”。看麵包蟲吃饅頭絕對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休閒方式,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隨著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響起,我熟練的關上窗,一腳踩在床頭櫃上,一腳踩在枕頭上,靈活的翻下床,提著脫鞋,踮著腳尖跑出房間。當然,如果跑得不夠快,我就會在姥爺的吼聲下跑到姥姥哪裡,因為我知道站這個家的金字塔頂端人是我姥姥。

如果說,看麵包蟲算得上正當好奇,我“看得正,跑得端”,那麼神秘櫃子的一窺究竟環節就讓我有點心虛了。我還記得那是個下午,正要飛奔上床的我瞥見了插在鎖孔的鑰匙。我偷摸地跑出房間確定了一眼姥姥的位置,便做出了在我那個年紀能做的最邪惡的事情——偷看姥爺鎖住的櫃子。“嗯,木棍(長大後才知道那是根鹿鞭幹),嗯,奇怪的小盒子,嗯,做工精緻的小工具箱,嗯,記事本。”太多的新奇的玩意兒出現在我面前,我當時就斷定了,我姥爺一定是一名深藏不漏的科學家。那天我遨遊在好奇的海洋,忘了留意開門的聲音,以致於我捱了屋主人唯一一次打,重重的一拖鞋。我記得那天我哭的肆無忌憚,明明是做錯了事,卻哭出了委屈的味道。也不知怎麼的,那天,因為自己寶貝被亂翻而生氣的姥爺卻像是做錯了事一樣,看著我的屁股一言不發。

那天以後,我總感覺屋主人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閃躲,作為一名懂事的孩子,我決定先一步站出來,緩和一下我們爺孫倆的矛盾。

鎖好小棚的門,屋主人左手拿著大馬紮,右手牽著我。我左手拉著屋主人,右手拖著小馬紮。從這一天開始,我決定跟著屋主人走出家門去社交。坐在樹蔭下,老爺爺們坐成一個圈聊個不停,大到國家、軍事,小到家裡孩子在哪工作。雖然我知道大家沒有因為我年齡小而排斥我,但我和姥爺確實在這些話題上一句話都插不上。最後,我們爺孫倆總之就是誰講完了,我們就衝他點點頭笑一笑。大家聊得話題很多,我年紀小聽不懂,屋主人耳朵背聽不清。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爺孫倆在樹蔭圈混著個老實人的頭銜。不過,有一說一,我們在社交中也是有高光時刻的,還記得那天出門前,我瞥了一眼電視,電視上說推薦高血壓群眾多吃蘋果,當天下午,在屋主人的示意下,我把電視裡原話當著各位爺爺的面又重複了一遍。在各位爺爺的誇讚聲中,我能明顯的感受到屋主人驕傲的調整了下姿勢,坐的倍兒直,把馬紮坐的吱嘎亂響。

其實,我知道,屋主人只是不善言語,和我一樣。但屋主人的手很巧,也和我一樣。屋主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找各種新奇的材料做柺棍,也許是因為他感覺走起路來拿著柺棍很帥,很端莊。作為一位制柺棍愛好者的外孫,我知道一根好的柺棍,要經過設計、去皮、塑性、雕刻、打磨、上漆這六大步驟。小棚門一敞,大小馬紮一放,工具一擺,一個簡單的柺棍生產工坊就建好了。在十多把柺棍中,我印象最深的那把是棗紅色的龍頭杖,因為我當時很好奇龍嘴裡的珠子是怎麼放進去的。龍頭拐完工的第二天,我們就回到了樹蔭下的社交圈,“哎,張師傅(屋主人姓張)你這個龍頭杖做的真好呀,這龍頭雕的看著真活”,屋主人訕訕一笑“唉,哪有,就根破木頭削的”。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作為屋主人的外孫,我認得那個表情,想笑但又不想笑的太放肆,儘可能讓臉上的表情淡定一些,彷彿造一把不管從外形還是質量都十分優秀的龍頭杖只不過是一件日常的小事。

屋主人做的每一根柺棍都會掛在大櫃旁邊,就像獵人會把戰利品整齊的掛起來,其中最常用的那根卡在床與床頭櫃之間。大量的柺棍,免不了在打掃時造成麻煩。有時大掃除後姥姥也會氣憤道,“振昆,你腿又沒事,天天造這麼多棍幹啥,都快放不開了。”。沒想到突然有一天,那句無心之言成了真,姥爺的腿得了血栓。原因是晚上感到有異常,卻又不想去醫院花錢檢查,結果導致錯過了理想的治療時間。就這樣,一個常年屁股不著家,愛溜達愛做手工的人,突然發現未來自己只能在家裡依靠輔助器在房間裡挪動。我是屋主人的外孫,我從小就和他很像,我知道,這個滋味他受不了。

突然有那麼一天,我接到了家裡的電話。我知道,是時間到了。雄獅可以不親自去覓食,但不可以一直被困在樹蔭下。我忘了那天是不是陰天,也忘了高鐵在高鐵上坐了多久,我只記得那天姐姐的車開的好穩,比最穩的時候還要穩。伴隨著佛音,我悄悄地推開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屋子,窗戶正開著透氣,窗外的鳥籠也不知道放在了哪裡,柺棍都規規矩矩的綁在一起放在房間的角落,“嗯,至少那個櫃子還是鎖著的。”我心理安慰道。

其實當時我也沒有太多的感觸,除了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聒噪。嗅著滿屋子裡悲傷的氣息,我的鼻頭也會不禁的酸起來。作為屋主人的外孫,我開始試著安慰家裡人。隨著他們情緒的穩定,我突然發現,也許屋主人的外孫也需要一個人來安慰,他也很想釋放一下情緒。但話說回來,作為屋主人的外孫,掉眼淚明顯是在丟屋主人的面子。嗯,那天我做的很好,如果屋主人還在,他應該也會很滿意。

夜深了,我逃離那悲傷的氛圍,回到了獨居的房子。仔細地把門反鎖,慢慢地關上窗戶,一絲不苟地將窗簾拉整齊,我關上最後一盞正在浪費電的燈,抱著膝蓋陷在沙發裡,擺弄著上次離家前屋主人託付給我的大櫃鑰匙。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我變成了屋主人。

那天后我才明白,原來傷感不僅僅會像決堤的大壩,有時也像那行走的秒針,在寂靜的夜裡滴答,滴答……

轉自膠東散文

「青未了」宋明澤|屋主人

宋明澤,畢業於山東農業大學,於21年8月入職八角電廠,喜歡旅行,酷愛音樂,更喜歡和朋友在電競與運動中一起分享生活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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