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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2022-02-25由 影視前哨 發表于 林業

丹樨讀什麼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導讀:

以品詞的心態觀劇,是觀者之禮;以作詞的工夫做劇,是作者之禮。

文 | 三秋

秋冬之交,躲冷貼膘。通常情況下,懶怠不僅是居家“標配”,也往往是影視劇市場的狀態。但今年,一聲鶴唳,所有人的心都為這隻能上天搏鷹卻困於丹樨的“鶴”而提振。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概括《鶴唳華亭》,大概是“剋制”。從風格到敘事,從服化到人物,從劇中到劇外無不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所“約束”和“規範”,這種力量,正是劇作的“禮” 之章法,它來自歷史、來自文化、來自觀眾,更來自對歷史、文化的敬畏和對觀眾的尊重。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如此心意,也把《鶴唳華亭》 琢磨成了一闋詞,讓追劇生生成了風雅之事。如果非要品評,大概說出來的也不是劇評,只能是詩論了:該詞格調雅緻,韻律優美,物境、情境、意境具美,堪稱於極禮處抒極情。

物境:

工典雅麗,勾勒宋之美學圖景

唐代王昌齡曾說“詩有三境”,其中,物境說的是吟詠風物,勾勒情景,貴在“形似”,即用筆下世界讓觀者身臨其境。

但難就難在“身臨其境”。當觀眾拿著手機、吃著爆米花、窩在沙發上,怎麼能讓他們和一個遙遠的時空產生共鳴?《鶴唳華亭》做到了,一開場,就用寥寥數筆就將觀眾拉進了另一個時空。白雪、白馬、朱門、黑衣素袍、鮮血順著緊握的拳頭在雪地上綻開點點紅梅,風聲、馬蹄聲、淒厲的呼喊空洞地迴響,湮滅在一片硃紅中,鏡頭上搖,是太子的臉。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施主噩夢?”

“是思夢。”——典在《周禮》六夢,思夢是“覺時所思念之而夢”。

和尚勸太子,若能遠離顛倒夢想,即可破煩惱障。太子不答。一切彷彿讖言。

極素極簡,極富禪機,是宋的風格。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隨著劇情推進,一幅宋之生活風情圖景徐徐展開,在人物立體、劇情至佳境之前,用最直接的感官刺激向觀眾彰顯著劇集的品位與格調:工典雅麗。

“工典”說的是章法,精雕細琢,有據可依。戲中大到服裝版式,小到零碎的裝飾紋樣都儘可能貼近歷史,有些服飾甚至是以細緻的水磨工夫一點一點磨出來的。以趙貴妃封后的服飾為例,她的翟衣、大衫都參考了宋朝開國皇帝的母親的畫像,從找參考、出草稿到製成成品十分耗時,其鳳冠更是採用了花絲鑲嵌,由於工藝繁瑣,耗費將近5個月的時間。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雅麗”說的是感知,意味清遠,如詩如畫。《鶴唳華亭》中幾個為人津津樂道的畫面都十分唯美。如陸文昔出場,青山綠水,白鶴長鳴,碧裳美人抬眸一笑,素手輕點,為紙上白鶴染上丹頂;又如蕭陸初識情,飛絮紛紛,蕭定權陸文昔隔著屏風,觸控同一片風景,風翻動書頁,帶起一陣翰墨香……這幾場,一瞬間簡直不知是是誰入了誰的畫中。

從此前的《長安十二時辰》到如今的《鶴唳華亭》,以歷史入題的精品國劇在“身外之物”上下功夫已成大勢,服化道的國潮古風每每能掀起熱議,似乎昭示了一部品質劇的高階感已經不再是想象。

的確,服化道是一部劇最外圍的內容物,但卻也是精神核心上的“文化之根”要想扎進觀眾心裡所必須穿透的“外殼”。或者說,身外之物上的“形似”正是觀眾“入戲”的基礎。正是這些考究的、富有內涵的服化道將故事牢牢綁縛在歷史積澱下來的文化和美學“沃土”上,使之不至於像無根之萍,空中樓閣一樣輕浮無依。這是講故事的需要,也是文化傳播的需要。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情境:

情之有牽,方能言之有物

開播以來,對《鶴唳華亭》的評價中高頻出現的是“反轉”。的確,短短八集,“太子冠禮”“春闈舞弊”兩個大的劇情段落中反轉均不下七八層。有限的場景,有限的篇幅,眼花繚亂的轉折幾乎讓觀眾透不過氣來,神經被繃到了極限。

但反轉不難,難的是合理。都知道高濃度壓縮的劇情一旦炸翻會成倍引爆觀眾的爽感,也不是沒有影視作品試圖劍走偏鋒引起觀眾的注意,但為了反轉而反轉實際上無異於玩弄觀眾的智商,一旦讓觀眾回過味來,總是會引發大規模棄劇。

而《鶴唳華亭》的反轉卻並不給人以突兀之感。與其說是劇情之筆刻意掀起的風浪,不如說是人物在各自的情感邏輯線上與自己進行的搏殺。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以冠禮事件的後半段為例,從尋找卷軸,搶先一步卻發現是白紙一張;殿上太子無奈認罪幾乎被逼迫到走投無路突然峰迴路轉;揭穿大王陰謀,眼看能一擊致命卻又“縱虎歸山”;到此本以為告一段落,沒想到皇帝對大王挑破,看似步步為營的太子原來是一場“豪賭”……不過一集半的體量,三次大轉折中跌宕起伏,但仔細一想,所有反轉卻處處都有依憑:太子能謀,卻不狠;大王夠狠,卻沉不住氣;皇帝有天家無情的一面,卻又有煙火人情的一面……所以大王自鳴得意,太子委曲求全,皇帝出爾反爾都在情理之中。

情理何來?來自人物關係和人物性格。它們不是平鋪直敘地甩在觀眾面前,而是透過語言、動作、眼神等種種細節逐漸堆疊在觀眾的認知中,這些資訊像蛛網一樣交纏著、糾結著,卻又彼此呼應,讓觀眾每一處咀嚼都能咂摸出不同的味道。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比如皇帝對太子,一開始呈現出的是極端的厭棄:他不讓太子給母親送終,讓太子染上汙點;會說出“你去了宗正寺,你舅舅的仗還打不打了”,彷彿太子只是安撫權臣的人質。但又是這個皇帝在燈下撫著先皇后的畫像,抱怨幼子過分依仗權重的舅舅,不信任自己;當太子有條不紊地向大王反擊時,皇帝卻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為什麼?

皇帝曾對殿帥感嘆,大王先是兒子,太子卻先是臣子,但人父與君上又如何能徹底切割?他希望太子信任自己,又不希望他太信任自己;希望太子自食其力,又不希望他太自食其力。這種矛盾直接反映在行為的搖擺上,讓太子一次次失望,也導致太子在冠禮事件中給對手重重一撲又輕輕放下,在春闈事件中險些走上歧途。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因此,劇情劇情,“劇”為輔,情才是故事的核心落點。與其說反轉是劇集亮點,不如說合乎人物內生情感邏輯,讓劇情的每一步都能因果自洽才是抓住觀眾產生共情的關鍵所在。

意境:

深耕文化,探索歷史傳奇劇敘事新正規化

《鶴唳華亭》在詠物與抒情上已有獨到之處,章法有度,情致動人。但更難得的是它能做到“張於意而思於心”——情景交融、引人深思,這得益於“整闕詞”在意境營造上做的文章:

劇中追求宋之風骨,生活中也浸染著與之相配的審美旨趣。古雅的臺詞,信手拈來,如“思夢”;點茶之禮,熟稔入骨;皇帝、太子與盧師都是書道高手,劇組也請來書法專家精心設計;圍繞宴樂、婚喪等多個場景參照筆畫、文獻等設計了多套禮儀,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嚴謹。更重要的是,其中的文化符號和人物的情感兩廂呼和,如男主自創的“金錯刀”;後劇中皇帝與太子的點茶喻示著父子關係變化等。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而《鶴唳華亭》貢獻的更重要的探討是,將敘事段落、尤其是與人物相關的敘事段落完全放置在歷史化的語境下進行表達。因此劇中,對觀眾而言“最熟悉的陌生感”貫穿始終。明明是最常見的關係:父子、上下、朋友、夫妻……明明是最能共通的感情:想要保護最親近的人而不顧一切,失去太多再也不想失去……充滿矛盾張力的內容、豐沛激烈的情感,明明有更讓觀眾習以為常的表現方式,但偏偏把洶湧暗流掩在波瀾不驚的水面下。

因為,克己以禮,持身以正,是故事追慕的年代裡的行事準則。

《鶴唳華亭》的“詩論”:一部劇寫一闋詞,於極禮處抒極情

其中,最鮮明的例子是蕭定權的眼淚。有人嫌棄他哭哭唧唧,覺得他“不該哭”的時候總是哭。的確,悲與怒有很多表達方式,但在《鶴唳華亭》里人物的行為舉止不再是單純的人性化反應,而是與時代相聯絡的、全然陌生的、屬於“當時的蕭定權” 的表達。它引得觀眾反思、咂摸這種情緒出現的原因:小怯大勇的蕭定權,理智上心甘情願的為“禮”所縛,卻擋不住情緒的崩塌;流淚是他的“怯”,但只流淚,是他的“勇”。

歷史化造就了陌生感,陌生感拉長了觀眾對故事的揣摩和回味,此間種種指向一種深埋在基因裡亟待被喚醒的文化知覺:禮。這,或許會是歷史傳奇劇全新的表達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