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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留鄉愁,活化尋歸處

2022-01-12由 中國江西網 發表于 林業

何源鎮最新規劃

琅琚鎮疏口古村航拍圖

古村留鄉愁,活化尋歸處

何源鎮孫家村的明代牌樓

本報記者 溫 凡文/圖

在疾馳的城鎮化程序中,不少古鎮古村面臨兩難境地:一方面老屋傾圮加速衰敗,村莊在遺忘中走向消逝;另一方面在過度的現代化商業改造中,古村肌理被弄得支離破碎,靈魂支撐的文脈蕩然無存。

文化的傳承在艱難博弈中苦尋出路。

5月12日,中國傳統村落市場化運作機制座談會上,100餘位來自北京、浙江、深圳等地的專家學者,駐贛金融機構有關負責人齊聚撫州,縱論古村落保護與活化利用的現狀和未來。期間,與會人員深入金溪考察,在這座被譽為“一座沒有圍牆的古村落博物館”裡,體驗時光的留痕,以及古村落重生的活力。

金溪,正在厚重而久遠的文化遺產保護實踐中,努力探索一條古村落活化利用的實現路徑。

慢慢活化的古村漸聚人氣

出金溪縣城,驅車沿省道北行10餘公里,竹橋古村便進入了視野。縱橫交錯的幽靜小巷,歷經歲月磨礪的青石古道,猶如一軸緩緩舒展的時光畫卷,滿是道不盡的韻味,說不完的故事。

走進竹橋古村,就彷彿走進了明清的過往歲月。100餘幢明清建築儲存完好,蔚為壯觀。行走在古村中,處處都是飛甍翹壁、青磚黛瓦、青石幽巷。如果逢著節假日,當地村民身穿古裝,或在村口叫賣藕絲糖、或在鐵匠鋪裡叮噹敲擊、或在巷道間從容緩步,那份誠摯純樸的氣質,不由讓人陡然而生“今昔是何年”的時空穿越錯覺。

竹橋古村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千餘年前那個改朝換代的時間。公元961年,也就是趙匡胤稱帝建立宋朝的次年,南唐元宗李璟逝世,六子李煜繼位。這一年,福建人餘克忠奉命領兵駐守臨川上幕鎮(今金溪縣),並把家眷遷至此地,繁衍生息。到了元代末年,又一個戰亂頻仍的年代,餘克忠第13代孫余文隆帶著家人四處奔波,最終找到了一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定居至今,後人尊餘克忠為竹橋餘氏始祖。

數百年歲月蹉跎,歷經舊與新的矛盾、衰與榮的糾纏,竹橋古村也曾有過古宅破敗、村民外流的不堪過往。直到近年來,該縣開始啟動古村保護和開發利用工作,搶救、修繕、復原了“品”字三井、鎮川公祠等30餘處古建築和10餘處珍貴文物,竹橋古村先後榮膺中國歷史文化名村、中國傳統村落等榮譽稱號,並於2017年成功建立為國家4A級景區。令人驚喜的是,經過修繕的古村依舊保留著幾乎原汁原味的村落原貌,已經打造成為一個沉浸式體驗景區:以明朝萬曆年為背景,植入萬曆年間菜刀鋪、藥鋪、油麵坊、舉人還鄉等情境元素,以村民生產、生活為主題,真實還原歷史場景,營造身臨其境的氛圍。

如今,竹橋古村已經成為我省一處新晉熱門旅遊景點,在封存歷史文脈的同時,積極引進各類文化業態,美食、民宿等特色店鋪集聚,重現曾經的古村煙火。

竹橋古村的成功實踐是金溪對古村落活化利用的一個縮影。金溪境內古村落眾多,其中格局儲存完整、歷史風貌儲存較好、地方特色鮮明的具有類似歷史文化名村文化價值的傳統村落共有158個,每個村落都有集中成片的文物建築,總數超過萬幢。古村絕大多數為宋代選址立戶,明代營造興盛,清代穩定完善,是傳承有序的明清聚落文化的活化石。集中理學文化、商幫文化、科舉文化、鄉紳文化、家族文化等要素特徵,被專家學者稱為臨川文化的重要載體、贛派古村落的典型代表、中國儒耕文化的家園。

當地將鄉村記憶、民俗文化、民間傳說、特色產業等鄉土元素巧妙地融入美麗鄉村建設之中,最大限度地保護古風古韻,讓村村都有村民認同的不可複製的文化標誌,吸引了大批遊客前來探究、懷舊、遊覽。古村的變化感染著世代居住的當地人,許多外出務工的年輕人陸續回到村裡,開始了民宿、農家樂等營生。

“古村落的活化利用最重要的業態是文旅和產業,竹橋古村這種沉浸式、植入式的角色扮演,是一種新的能夠體現時空穿越感的旅遊業態。透過合理的呈現方式,不僅僅只有古建築,更展示了古村落所承載的時代背景和文化背景。”深圳廣電集團副總編輯、深圳文化產權交易所董事長於德江對此讚不絕口。

重拾古村曾經失落的自信

很長一段時間裡,胡慶華都扮演著吃力不討好的角色,整日都在遊說不願掏錢維修老屋的房主,將政府大力支援老屋修護的政策傳達給房主,取得他們的同意,共同修護老屋。

67歲的胡慶華是合市鎮遊墊古村村民,對這塊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每每看著村裡日漸衰敗的老屋都是憂心忡忡。2013年,他成為村裡的文保員,也是金溪縣第一個文保員。

村民是村莊的主體,文化是村莊的靈魂。傳統村落的保護利用,既要修繕外在的“筋骨肉”,更要傳承內在的“精氣神”,最好的保護是實現居民與建築的良性互動。當前,古村落的保護建設之路普遍面臨著這樣的困境:許多祖祖輩輩生活在老屋中的村民,並未意識到自己居住之所承載的文化價值,隨著近年傳統村落保護建設工作的大力開展,反而把保護工作全部寄託於政府,作為與村落髮展息息相關的群體,大多數村民忽略了自身是村落保護行動最直接的利益相關者的這一身份。

“村民們能多多關注老屋,日常做些力所能及的簡易維護,便能延長它們的歷史壽命,為歷史建築搶修工程留住時間。”作為一名文保員,胡慶華的價值在這方面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在金溪,像胡慶華這樣的文保員共有76名,基因裡流淌的血液讓他們成為保護老屋的重要力量。在他們的影響之下,越來越多的村民主動加入到古村保護中,湧現出許多感人的故事:有不惜自身安全也要保全建築,堅決與文物盜竊犯作鬥爭的;有半夜聽到狗叫就自發出來巡邏的;有自學中國古代陶瓷史、中國考古學等學科,不斷提升自己的;有把全部退休金拿來修老屋的;有拉網式普查、刻苦學藝的;有努力學習運用網際網路知識宣傳保護古建的……

政府引導與公眾參與並重,文化內涵與生態環境並重;科學規劃與分步建設相統一,合理保護與旅遊發展相統一。當地透過組織古村村民到外地實地參觀考察,舉辦傳統村落保護利用知識講座、培訓班,制定村規民約,編印出版古村宣傳推廣書籍,完善保障機制。尤其是招聘當地村民成為文保員,以村民管理古村,取得了顯著成效。

胡慶華成為文保員的第五年,一個全國性的“拯救老屋行動”專案落地金溪。“拯救老屋行動”是財政部、國家文物局批准設立,由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全程管理實施的傳統村落保護髮展公益專案。金溪縣與雲南省紅河州建水縣、石屏縣,成為全國三個“拯救老屋行動”整縣推進專案實施縣。

“傳統村落裡邊的古建築是中華文化遺產多樣性的實證,這種機理格局也是中華民族最樸素的生態平衡觀的體現。傳統村落是我們中華農耕文明的DNA,是我們傳統道德的涵養地,它所蘊含的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寶貴資源。”從落地實施至今,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副秘書長王瑩一直關注著金溪古建築的保護和利用。在她的眼裡,金溪探索的古村落保護模式基本已經成型,基金會補助50%,其餘都是由當地政府及農民共同出資。隨著專案實施的深入推進,在當地工匠及參與農戶的身上,都能明顯感覺到與日俱增的自豪和自信。

古村落的新生,離不開村民這個最重要的守護者,他們的參與度與責任感,自覺形成文化合力,在一磚一瓦的保護中留住鄉愁、尋得歸處。

復甦是為了更美好的未來

臨川才子金溪書。

遠色入江湖,煙波古臨川。這方孕育了王安石、湯顯祖、曾鞏等一大批英才俊傑的土地,成就了中華民族人文史上耀眼的才子群體。“金溪書”則是指金溪縣滸灣鎮的雕版印書。

滸灣面臨撫河,交通便利,早在明朝中葉就商賈如雲,是贛東主要商品集散地。數百年前,這裡已經成為江南印書中心,凡經史子集、話文小說都能刊刻,人稱“江西版”譽滿全國,滸灣也由此贏得“江南書鄉”之稱。繁盛時期的滸灣,有書房堂號60餘家,雕刻匠人1000餘人,印刷出的贛版古籍深受中外收藏界熱捧。1956年,鄭振鐸在廈門大學一次講座中,將滸灣與北京、漢口(湖北武漢)、四堡(福建連城)並列為明清時期中國四大雕版印刷基地。

是書鄉養育了巨儒,還是才子成就了書鄉,抑或兩者兼而有之?世事變幻已經無法可考。我們只知道,撫州書事昌盛的過往煙雲。

如今的滸灣老街,兩側老屋鱗次櫛比,街前街後的石碑廊橋風華不再,卻依舊有一份掩不住的芳華氣質。被歷史洪流捲過的滸灣,在落寂中孕育著一輪新的復甦。

實施傳統村落保護利用是一項繁雜而系統的工程,單一的保護模式不足以發掘各個傳統村落的真正潛力。金溪結合各個古村落的特點,針對現下游客對於旅遊資源的實際需求,有針對性地制定了一批村落保護利用措施。目前,全縣有6個村落按照世界文化遺產標準進行保護,而更多的古村落、古建築也被開發利用。荷蘭創意風情大坊村、書香休閒民宿疏口村、CHCD數字遺產遊墊村、天然氧吧養老胡山村等8個各具特色和相應發展潛力的古村落,已逐漸向世人撩開了神秘而久遠的面紗。

“古村+旅遊”“古村+紅色文化”“古村+創意”……一次次傳統村落保護與活化利用的實踐,最終探索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金溪路徑。在這裡,農耕記憶、鄉愁情懷、人文歷史、自然風光紛紛尋得落地生根的載體,藉著老屋新生、民俗傳承、旅遊興旺、文化復甦等成效,陸續收穫著看得見、摸得著的文化實惠。古建築、古村落數量位居全省前列的金溪縣,正在把歷史建築和農耕文化完美地結合,重現“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的鄉村美麗畫卷。

更為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當地村民發生了由內而外的改變。文化自信心越來越堅定,探索新世界和新生活的勇氣日漸增強,外面世界的繁華喧囂,已留不住他們歸田園居的腳步。在百年老宅修復行動中,金溪人獲得了嶄新的生活空間,越來越多的外地人才開始來到這裡,體驗極具人文厚度的文創和宜居空間。

數年前,在一場關於古村落髮展研討會上,與會專家學者形成了《金溪共識》,其中有一段這樣的文字:外界力量和科學技術的發力,都不能替代本鄉本土的主體意識,保護古村落,最終要依靠的是村民自身,首要的任務就是啟用古村的人,將村民的情感注入古村,喚醒於心,才能留住村民,才能讓古村重煥活力。

字裡行間,我們看見的是一個關乎古村落充滿期待的未來。

融合之道

北宋《太平寰宇記》雲:“至周顯德五年(公元958年),析臨川近鎮一鄉並取饒州餘干白馬一鄉立金溪場。後置爐以烹銀礦。”宋淳化五年(公元994年)改場為縣。因歷史上出金產銀,加之山間溪水色澤如金,金溪由此而得名。

傳統村落是鄉愁的一個落腳點,同時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地。這些承載著明清時代建築群的村落,其實都是從建縣之始一路走來,在這裡穩定延續已經千年百年。這些建築本身的價值,還有它們背後的故事,已經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力量。

時光加速改變著古村落的容顏,村民心底則有那份無法割捨的情懷。上一輩擔心年輕人會忘記這裡,忘記歷史;年輕人則在擔心,再難找到古村的靈魂。舊與新的矛盾,衰與榮的糾纏,古村落承載著一代又一代人揮之不去的情感記憶,深釀著一座座古村的文化內涵與人文生態。

作為鄉村傳統文明的載體和源頭、現代文明的根基和依託,傳統村落是一種不可再生的文化遺產。傳統村落的保護利用,本質上是在轉型期為傳統文化留下容身之地,為鄉村發展找到融合之道。所幸的是,生活在這裡的人,關心古村落命運的人,正在攜手破解這些難題。

隨著越來越多古村落的活化,這方詩意盎然的土地發生了太多想象之外與意料之中的變化,城市文化價值早已遠遠超過出金產銀的當年,併為傳統村落的延續與演變賦予了更多可能。

鄉愁之外,活化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