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雨落林中行——從莫爾道嘎開始的雞冠之旅

文圖/老山貨原創

風，細膩婉轉；草，奮力生長；花，朵朵盛開。如果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從嚴冬中甦醒的大興安嶺，我只能想到一個詞——怒放。大興安嶺有天賜的花海，走進大興安嶺的人都有天賜的幸運。江南之花太精緻，文化積澱也沉重；城市之花太嬌作，被人嬌慣得弱不禁風；花棚的花俗豔得很，就像晃來晃去的那幾個明星，熟得讓人發膩；而大興安嶺的花卉，野得瀟灑，隨意得頑皮，活得大氣。

興安杜鵑花

此次旅行的區域我選擇了祖國版圖的雞冠之頂，一是由於這裡的森林和植被仍處於原始狀態，二是因為在中俄邊境有一片森林與草原的結合部，那裡的風光更獨特。我此行的大本營就設在北疆小鎮——內蒙古自治區額爾古納市的莫爾道嘎。

安格林：森林之海，花之海

從莫爾道嘎沿激流河北行，森林公路在崇山峻嶺中跳躍，這裡是真正的原始林區，生長著茂密的落葉松、樟子松和白樺樹。我們彷彿置身於花的海洋中，前後左右、山上山下，到處是杜鵑花，紅色的、紫色的、白色的，像潮水一樣湧進眼睛。

站在山頂的公路上遠眺，青山著色、翠谷流紅，到處是繽紛色彩灑落在殘雪、綠樹之間，無邊無際，這是多麼大氣的大花園！眼睛的貪慾是無限的，賞杜鵑是一種愉悅，但拍攝杜鵑更令人愉悅。北部原始林的“林相”極好，不僅樹幹筆直、少有雜樹，而且都像孿生兄弟姐妹似的，故意把樹冠高高舉起，露出底部的杜鵑花，列隊等待拍照。

雲霧林中生，瑞雪伴花紅，這一勝景讓我一時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只是後來手凍得發痛，才知不是夢境。

狗娃花

聚寶溝：白樺仙子撒花的地方

原路返回，我們又從莫爾道嘎乘車向西北而去，過長青林場後又行20公里就來到了森林與草原的結合部——聚寶溝，它的特點是山脈與草地相間，森林與草原相連，既有森林的神韻，又有草原的風情。爬到山頂，眼前儼然一片花的原野、花的海洋，純白無暇的芍藥花、雍容華貴的野百合、婀娜多姿的山丹花、含情脈脈的繡線菊……一簇簇、一片片，綿延數里，無邊無垠。

臨近中午，我們就地取材，採摘了一些金針花。當地人告訴我，新鮮的金針花必須先用水煮後才能食用，否則容易中毒。我們實在不忍在這片花海中生火，生怕來自凡塵俗世的煙火破壞了這裡天堂般的勝境。駕車前行，沒想到真的碰到了“人煙”，是個金礦，幾輛宿營車停在那裡，原來是俄羅斯來協助中國考察的勘探隊，但是隻見有車，卻沒有人影。鑽進宿營車，沒有被褥，也找不著可以生火的爐子，沒辦法只好支起我們自己的帳篷，把帶來的食品攤開，看花煮酒，不亦快哉。

天色漸晚，山林的夜晚真冷，在睡袋上又蓋了毯子才勉強睡著。也不知什麼時候，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驚醒了我們。“是狼！”同行得小張緊張地邊說邊抽出匕首，我也急忙拿起小斧子。藉著月光從帳篷的通氣孔往外望，三隻狍子狂奔而過，虛驚一場！小張又說，後面肯定有狼，要不狍子慌慌張張跑什麼？於是我們一直保持戰鬥的姿態，但狼最終沒有出現，我們的睡意也沒了。

樹林中的大花銀蓮花

太平川：野花裝飾的村落

拐了一個彎，下了國防公路就到了一個有著一百多年曆史的村莊——太平川。這是一個生長在花海之中的小村，依山傍水，有一百多戶人家，大部分是華俄後裔。

夕陽西下之時，我們進村了。太平川被夕陽的光輝鍍成了金黃色，最耀眼的是房前屋後都盛開著乳白色鮮花的稠李樹。太平川人特別鍾愛稠李樹，不僅太平河兩岸稠李樹儲存完好，如兩條潔白的哈達，而且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有稠李樹。稠李樹開白花，結紫果，華俄後裔們每到秋季都採摘一些稠李果做成果醬，冬天用來做果醬麵包和各式點心，好吃得很。

太平川有個風俗，每到春季家家戶戶都到野外採一束鮮花插在家裡。山裡的花很好養，花期也長，放點水就行，如果想讓花兒顏色濃些，往水裡加點鹽就可以了。

勿忘我

大

木蘇：平安織就的花

毯

太平川離邊境不到30公里，是一段鄉間土路，車子搖搖晃晃讓我做著鐘擺運動，全身癢癢的。路兩旁一片片的蒲公英潑灑著一道道鵝黃色，風吹拂著乍綠還黃的野草。時至中午，我們將車停在一片白樺林旁，爬上山坡，這裡叫“大木蘇”，是俄語，意思是平安。極目遠眺，遠方就是俄羅斯的地盤了，山下一幅巨幅油畫展現在眼前，大自然這位繪畫大師用最豐富的色彩繪製了一幅最和諧的畫卷。

憑山臨風，臥入花叢，暖洋洋的陽光撫摸著人心，在藍天白雲、碧草花香和那生命拔節的聲響中，我不覺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卻被一隻蝴蝶把我撩撥醒了，這早來的蝶兒，莫非也被春光、花色陶醉？

太陽懶洋洋地西去，我和小張鑽進小樹林採起了野菜，不一會兒就採了滿滿一方便袋丫丫嘴、蟄麻子、四葉菜……都是“名牌”野菜喲！小張又有了意外的收穫，在小河邊的水冬瓜樹下采來了幾株穗狀紫序的不老草，這可是上好的滋補品。不經意間，我又發現了一種奇特的花兒，它長得精緻而複雜。花生於莖頂，白色而帶有紫色斑點；卵狀花形，如小型皮囊，囊口較小，上有一葉相遮，既使下雨，雨水也不會進入花蕊一滴，後來得知，這就是斑花杓蘭。

大花棘豆

桔梗花

野百合

石竹

鳶尾

白頭翁

吉拉林：花瓣雨般忘情的天堂

沿界河南行，經臨江，走二十多公里，到達吉拉林，這是國家一級口岸。

清晨，我踏著花露，來到岸邊，對岸是俄羅斯小鎮奧洛奇，額爾古納河像一個帥氣十足的小夥子，被兩岸野花簇擁著，傲氣十足。兩岸的青山也在野花的映襯下越發清秀了。

幾位打魚的老鄉走過來，清一色的金髮碧眼，我彷彿來到了異國他鄉，一問卻都是華俄後裔，與河對岸有著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

晚上，吉拉林的朋友特意為我安排了“巴尼雅”，一種俄式桑那浴。走進浴室，面積也就十來平方米，有一個石塊壘起的爐灶，上置一鐵盆，已被燒得烤人，室內還搭有一個小木床，床板被主人刷洗得仍是本色。在朋友的示範下，我們寬衣解帶，朋友用木勺向石塊上潑了幾勺水，瞬間蒸汽四溢，溫度劇升，我感到熱浪撲面，大汗淋淋。之後，朋友在一個木盆的水裡撒滿花瓣，讓我躺了進去，嗅著花香我彷彿進入了一種空靈、古老的狀態。朋友告訴我，花瓣浴是不經常洗的，因為我是遠來的貴客，才給我模擬了一次。據傳，聖誕之夜，俄羅斯少女喜歡在浴室放置一個小桌，鋪上輕紗，點燃紅燭，祈禱著戀人的平安，有的時候還能在鏡子中看到戀人的身影。在舉行婚禮那一天，新郎新娘都要先洗花瓣浴巴尼雅，潔淨全身，象徵著愛情的潔白無瑕，相愛一生。

結束了我的雞冠之旅，回到紛繁錯雜的紅塵俗世，面對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工作，一時無語。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滿是那觸目驚心的花瓣雨，頓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