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草的四季

文/周豔玲

初 春，春寒料峭，春風似剪，藏在山坳裡和陰坡上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掉，慵懶而溫和的陽光，正在用它不算鋒利的刀片，切割著已經是千瘡百孔的殘雪。雖然山坡上的樹有了潤潤的淺綠，但還是一副沒有完全睡醒的樣子。

此時，如果是山坡的向陽面，撥開柔軟的枯草或乾爽的樹葉，就會發現，那針尖一樣細的小草，已經用它嬌小纖弱的身軀頂破巨大的黑暗，迎著料峭的寒風，歡笑著躍出大地，像綠色旗幟一樣在山坡上蔓延。

於是，在青青小草們的引領下，楊柳枝泛綠了，冰封的河在太陽溫柔的注視下，開始融化。漫山遍野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青草氣息。小草們，正用它們柔弱的身體推開春天的大門。

一時間，柔柔的柳條、高高的楊樹枝也都長出了明亮鮮嫩的綠葉，桃花開得奼紫嫣紅，風姿綽約；嫣然微笑的花朵，飄出醉人的芳香；杏花緊隨其後，潔白的花瓣爬滿枝頭，清新淡雅的香氣也撲面而來。鳥兒們唱著歌兒在湛藍的天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

人們感知到了春天的召喚，開始走出家門，走向山野陌上，走向公園路邊，抬頭欣賞楊柳的風姿，桃花的豔美，杏花的清麗，用相機拍下這些美麗的色彩，在婀娜的楊柳前；在芬芳的桃花杏花樹下，留下美麗的倩影。

而那些緊貼在地皮上的小草呢？被人們踩在腳下，沒有人低下頭去看它們一眼，也沒有人蹲下來，用相機給它們一個特寫。柔軟如地毯一樣的小草們被那些大大小小的腳們踩倒的地皮上，低眉俯首，東倒西歪的，一副悽悽慘慘的樣子。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它們又直直的站了起來，去迎接撲面而來的陽光和雨露。

初夏 ，百花盛開，爭奇鬥豔，所有的花兒都競相開放，都在展示著各自的美麗。蝴蝶用它們那對美麗的翅膀在花海里暢遊，想爭得每一朵花兒對它的青睞；蜜蜂們嗡嗡的飛成一團霧，在花海里來回的奔忙，為了這個世界的人們生活得更加甜蜜；蜻蜓的翅膀透明鮮亮，五光十色，收藏了來自太陽色彩，急急地飛來，在花瓣上輕輕的親吻了一下，又展翅高飛了。

鮮花下面的小草兒，已蓋過腳面，夏日的陽光讓它變得灰綠，被暖風吹拂起層層綠緞子似的波浪。一腳踏進去，綠色的螞蚱，灰色的螞蚱，會騰地一下從草叢裡蹦出來，落在腳尖的前面，好像為你深入草叢的腳步引路。青蟲們，趴在草葉上在做夢。蟲兒們會做什麼夢呢？陽光暖暖的照著，暖風輕輕的吹著，草葉兒一搖一搖的，像小青蟲的搖籃。小青蟲會不會夢見自己像蝴蝶蜜蜂一樣飛向花朵了呢？草地是小青蟲的家，如果離開了草兒，小青蟲就像丟了魂兒一樣沒有了家。

初秋，花兒謝了，樹葉黃了，瓜果熟了。這個時候真是太誘人了。金黃的玉米穗堆滿了農家的院落；屋簷下一串串的紅辣椒映紅了紅紅火火的日子；一個個圓圓的南瓜擺在矮矮的花牆上。濃郁的瓜果的香味，飄浮在秋天的山野田間。

此時那些小草們在秋陽的懷抱裡，由灰綠變成了深綠，葉片變得更堅強挺拔了，尖尖的直直的，像一把把小小的綠箭直刺天空。

晚秋，霜凍來襲，清晨時小草被凍成了綠色的冰棒兒，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攔腰折斷，那些紅的樹葉，黃的樹葉，都禁不住秋風和霜凍的襲擊，紛紛落在了小草上，很像一片片的青草地上開滿了黃色的紅色的小花。到了正午陽光正好的時候，小草們又緩過來了，精神抖擻的托起那些大樹們飄落下來的花朵。

望一望遠處，那些高大的樹木，樹葉已落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直視天空，那些高過小草的植物已經枯如干柴，已經隱去曾經的鮮活，悄然無聲的在冷風中睡去。唯獨這一片片的小草還仍然綠意盈盈的，在樹下盡情蔥蘢，蓬勃生長，只等著陽光和秋風把它們染成金黃。

初冬，此時夜間最低氣溫大概已是零下-7度左右， 山野已是一片寂然。而正午陽光徐徐漫下，它們仍然綠意盎然，細細的，柔柔的，哪怕太陽只投下一絲溫暖，半寸的柔光，也會淡然從容的釋放綠意。

時間已是冬至，不知道我下次再看到它們的時候，會不會還綠著呢？不知道這些小草們到零下多少度才真正的與冬天告別呢？

我不知道，不過只要白天的陽光溫暖的照著，它們仍然會挺直腰身把綠色帶給大地。

它們是這個世界裡最不起眼的植物，也是最微小最容易受到傷害的植物。莊稼地裡，農民用滅草劑禁止它們在地裡生長；城市的草坪裡或是公園裡，隨時都會遭到踐踏；草原上山坡上成群的牛羊每天都啃食著它們。但是它們頑強的生命力，強大的再生能力，是其它高大的植物無法比的。

這就是小草，寒氣逼人的時候，這些小草們用它自身的頑強、果敢和柔弱、耐寒的身軀，第一個把春天迎來。然後要經過夏天的酷暑，秋天的霜凍，然後再用它們弱小的身體迎接初冬的到來。

生命的意義，也許不在於有多高大、多偉岸、多麼的轟轟烈烈，而在於淡泊超然的情懷裡，自成的一道風景。只要心繫陽光，努力向上。

就像這小草，沒有人關注，沒有人欣賞，可它是大地的綠魂；只要有一縷清風，一把泥土，一縷陽光，它就會還大地一片盈盈綠意；它就會給滿山遍野最詩意的裝點；它是大地最頑強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