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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爭霸II》新短篇故事分享:盲魔行動

2021-12-10由 曾也瘋 發表于 林業

短角跳蟲怎麼治

作者:Cassandra Clarke

編輯:Chloe Fraboni

出品人:Brianne Messina

背景顧問:Madi Buckingham, Sean Copeland

創意顧問:Jeff Chamberlain, Kevin Dong, George Krstic, Ryan Quinn, Ryan Schutter

翻譯:Viola Liu, Carl Chen 特別鳴謝:Thomas Floeter, Martin Frost,Felice Huang, Chungwoon Jung, Jaclyn Lo, Alexey Pyatikhatka, YuSian Tan

《星際爭霸II》新短篇故事分享:盲魔行動

通訊 ID 309132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即時播報

安德拉南半球正發生異蟲入侵。截至 17:00,進攻安德拉的蟲群估計已達到 200000只。杜德卡將軍已下令封鎖考科瓦拉和內維爾港。新赫爾辛基、凱勒頓和安拉科大陸的絕大部分地區也做好了封鎖準備。

截至 17:00,目前人類死亡人數估計已達到 15000 人。

—傳輸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09209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塔卡西 · 庫爾庫傳送至卡爾 · 佩裡

瓦的安全影片傳輸

從安德拉的混戰中終於傳來了一些好訊息。我有個手下為“盲魔行動”物色到了一個受試者。你可欠我幾杯酒啊。

你想讓誰來主管實驗室?你知道我會投菲莉帕一票的。

儘快在這個頻道里回覆我。庫爾庫通話結束。

—傳輸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09213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卡爾 · 佩裡瓦傳送至塔卡西 · 庫爾

庫的安全影片傳輸

佩裡瓦:塔卡西?抱歉我錯過了你的通訊。沒想到你這麼快。

庫爾庫:(一陣笑聲)你這小心的人哪。

佩裡瓦:你還處在起步階段嗎?庫爾庫:當然不,我們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的。你想要瞧瞧嗎?佩裡瓦:瞧瞧?你把那玩意兒放哪了?在你的營房裡?庫爾庫:不,我又不是卡倫那樣慢吞吞的人。

(一陣笑聲)

庫爾庫:但說真的,我現在已經在去你那兒的路上了。貨萬無一失。最終的實驗室團隊人選你定下來了嗎?

佩裡瓦:已經在考慮了。

庫爾庫:有什麼好考慮的?布羅赫斯特就是完美人選。她足以勝任這項工作。

佩裡瓦:布羅赫斯特博士可能有點——

庫爾庫:你去過她的實驗室嗎?佩裡瓦:沒有。

庫爾庫:(一陣笑聲)那地方是有點遠。但是聽著,我去過。這不是她第一次幹這個了,你懂我在說什麼嗎?她的實驗室技術人員都受過訓練。她也訓練有素。佩裡瓦:她有時會反覆無常。我覺得像芬奇博士這樣的人可能更好—— 庫爾庫:芬奇沒有我們需要的經驗。你要知道主任也同意我的意見。

庫爾庫:卡爾?你還在嗎?佩裡瓦:主任還沒有和她合作過。我合作過,之前在[密文]。

庫爾庫:所以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佩裡瓦:我明白你的出發點是什麼,是的。但是如果你熟悉[密文],那麼你也應該瞭解我的出發點。

庫爾庫:聽著,卡爾。這是戰爭。庫爾庫通話結束。

—傳輸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09232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

收件人: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博士發件人:[密文] 任務通知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請立即到 #980 號站報到,接受你在代號為 2908DX9 的“盲魔行動”中的任務指令。一旦成功完成“盲魔行動”,你在帝國國家安全中心記錄中的黑色標記將會全部刪除。

需立即回覆。

#

他小心翼翼地移動著,爪子在光亮的地板上咔噠作響。他的腳感覺冰涼、光滑。奇怪。他感受不到生機。這裡不像他所生活的利維坦的組織那樣鬆軟或溫暖。

他繞著圈子走,聽著咔噠咔噠的聲音。如果他步速加快些,咔噠聲似乎會成倍增加,這樣聽起來就好像他已經逃出生天,回到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正在跟著刀鋒女王穿過她那利維坦的神經中樞。他的腳步聲聽起來像她的嗎?他知道她沒死。他能感覺到她的所在:她在他思緒深處不斷地低語,反覆地安慰他“你並不孤單”,即使他形單影隻。

其他的跳蟲從這個奇怪的圓形房間的牆上滑過,一圈又一圈地跟著他。

他就這麼走著,咔噠,咔噠,咔噠。但除了他的腳步聲之外,這裡什麼都沒有。奇怪而空洞。

其他的跳蟲依然跟在他身後,他對於自己和它們一起被困在這裡這個事實感到憤怒,於是他轉過身,咆哮著發起了衝鋒。但他一隻跳蟲也沒擊中!他撞到了一堵像地板一樣光滑發亮的牆。他搖了搖頭,又咆哮起來。牆上的跳蟲也這麼做,他想他一定是用某種方式傷到了它;它的一隻角失去了尖頭。

他的爪子在地板上抓撓。牆上的跳蟲也照做。

他蹲了下來。牆上的跳蟲也一樣。

他走近牆壁,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腦袋裡啪地炸開。這種感覺就像刀鋒女王發出命令時那樣,他感覺自己興奮起來,知道該做什麼,該去哪兒。明白了。

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隻在牆上的跳蟲?就是他自己。

他以前從未見過自己。他很高興自己長得和其他巢蟲很相似:自己是整體的一部分,雖然在這個地方不存在整體。他孤立無援。

他拍打著翅膀,看著它們在牆上穿行。他好奇地想著,這是否就是刀鋒女王呼喚異蟲來到跟前,然後派出他們的感受。它們與她亦步亦趨。四離五散,卻依然齊心協力。

“斷角”,他心想,看著牆上的自己。她就是這麼叫他的。

他繼續踱步,咔噠,咔噠,咔噠。他不喜歡獨自一人的感覺。他仍然記得刀鋒女王的最後一次命令。但如果她現在叫他行動起來,會發生什麼呢?他無法再為她而戰。他被困在了這個空洞的怪地方。

他聽到了什麼聲音:遠處一聲輕柔的悶響。他準備進攻,但是房間裡突然被白光淹沒,他只能看到一片炙熱灼燒的白色。疼痛刺穿了他的整條腿,他崩潰地向前衝去,頭朝前撞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然後徒勞地摔向身側。他試著踢開腿,試圖擺正身子,卻只看見火焰燃燒了起來。當那耀眼的光芒漸漸消失時,他發出尖叫和怒吼。

隨之而來的是屬於獵物的那種淡淡的肉腥味。一股強烈的衝動在他心中翻騰:進攻!

但他只能一動不動地躺著,他的身體宛如一副燃燒的軀殼。

兩個身影走進了房間。他能聞到他們體內熾熱的血液,不禁嘶嘶作聲,發出咆哮。但他們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畏縮,他們甚至都沒有穿上他過去常在他們同類身上看到的金屬甲殼。他們只是把自己裹在閃亮的翅膀般的東西里,那東西纏在他們的軀幹、四肢和臉上,那玩意兒甚至都不是用來飛行的。

他們之間發出嘈雜聲。跳蟲在喉嚨深處咆哮,但即便是這樣的動作也開始讓他感到疼痛了。又有兩隻獵物從一個光線更充足的矩形中進入房間。這些獵物帶著一塊金屬厚板,他們把它抬到他身邊。

他開始驚慌失措起來。他又踢又撓,但無濟於事。他動彈不得。

然後他們用那些奇怪的,沒有爪子的手掌觸碰他。他在一陣強烈的憤怒中意識到,他們的數量比他想象得還要多,全都圍著他,嘰嘰喳喳地叫著。

當他們把他從地板上抬起來扔在厚板上時,他發出了一聲長而低沉的哀叫。

然後他被推向那個閃亮的矩形。他呼喚著刀鋒女王,但他知道她很遙遠,比星星還要遙遠。

光線籠罩著他,就像把他打倒在地的光一樣明亮、銳利、乾淨,使他那沉重又無用的腿感到刺痛。儘管無法移動頭部,他還是掃視四周,試圖瞭解周圍的環境。除了光亮和叮噹聲,什麼都沒有。

他被推著停在了一片由金屬桿和纏繞的電線組成的森林旁。

隨著一陣尖厲刺耳的聲音,那塊厚板顛簸著升了起來,整個過程時斷時續。溼乎乎的可怕爪子在他身上摩挲,拉扯著他的下顎和翅膀。他們用紫色的燈照著他,噪音越來越吵,他試著對他們咆哮和撕咬,但他們毫不在意。

空氣裡嗅不出一絲恐懼的氣味。

那些爪子離開了。紫色的光閃爍著。就這樣嗎?結束了嗎?他可以去進攻和破壞了嗎,去啃咬和——

疼痛從他的頭側爆發,像殘酷、冰冷的燈光一樣令他眼前一黑。他試圖吼叫,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他的嘴和下巴全都僵硬了。那股疼痛深深地鑽進他的腦袋,直至頭腦中央,猶如超新星爆炸般讓他痛苦不堪。

獵物發出了聲音。

一陣機械的嗡嗡聲。

房間裡閃閃發光的牆壁讓他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他可以想象自己跳起來,用鐮狀肢、爪子和牙齒髮動猛攻,讓滾燙濃稠的鮮血濺在白牆上。

但是他動彈不得。

頭部中央的疼痛向外擴散,順著脊柱向下蔓延。他全身都在燃燒,而自己卻無計可施。他甚至無處躲藏、無路可退。

這時,嗡嗡聲停止了。疼痛隨著快速顫動的節拍陣陣襲來。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金屬碰撞的叮噹聲,一個音調高亢、有點輕快的聲音驟然而可怕地使他想起了刀鋒女王,那個聲音發出了困惑的聲響。紫色的燈光照在他身上,照進他的眼睛,疼痛如波浪般湧上來。

更多獵物發出了聲響。那個與刀鋒女王相似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然後他又動了起來,在白光中被推回到了光亮的房間。他作好準備迎接更多的觸碰,但厚板卻向上傾斜,把他扔到了地板上。落地的痛苦非同尋常。

一切都變暗了,然後又變白了。再變為灰色。一片冰冷、無盡的灰色。

除了他,房間空無一物。獵物不見了。白色的矩形也消失了。“斷角”依然無法動彈。

他凝視著整個空間,盯著牆上的“斷角”,那個癱倒在地、狼狽不堪又一無是處的傢伙。血從他頭上的一個豁口裡滲出來,滴在地板上。

他閉上眼睛。至少這件事他還能做到。他延伸著思緒—— 有點不對勁。

恐慌再度襲來,但他只能輕聲咆哮。牆上的“斷角”睜大狂躁的眼睛呲著牙瞪他。

她走了。刀鋒女王。

消失了。

“斷角”漂浮在黑色的潮水上,滾燙而空虛。再也沒有女王在他的腦海裡低語命令。他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標。

他獨自一人,陷入可怕的空虛境地,迷失在宇宙無序的混亂之中。

#

她發現沃菲爾德四肢攤開躺在瓦礫堆中,一根金屬頂梁從老頭的胸口伸了出來。她先把跳蟲派到他身邊,就是總在她身邊,斷了角的那隻。但她在跳蟲將老頭撕成碎片前幾秒鐘把他喚了回來。

“凱瑞甘。”他說道,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厭惡。

凱瑞甘聽著,由著他說出他想說的。他快死了,頂梁穿透了他的護甲,扎進了護甲之下一文不值的身體。

她的異蟲會在幾分鐘內佔領這顆星球。

她聽著他的苦苦央求,聽著他那虛弱無力的抗議。傷亡和殘暴。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他太過軟弱,無法理解她。

她能感覺到思緒邊緣的跳蟲。只要一下命令,他就會撕開老頭身上的護甲,把這老頭的五臟六腑扯成一股粘稠血腥的繩子。

但她沒有這麼做,而是任由他講話。畢竟她的憤怒與他無關。

然後老頭說了一個詞。一個名字。

“如果雷諾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呢?”他吼道。這讓她怒火中燒,激奮充斥著她的四肢。

頂梁猛地刺進了老頭胸膛的更深處,他咯咯地笑著,倒下去死了。

凱瑞甘低頭看了看跳蟲,它一動不動地站在她身邊,眼睛直盯著老頭的屍體。她用手拂過它的頭頂。凱瑞甘已經撤回了她的異蟲。讓受傷的人類四散而逃吧。老頭是對的:他們對她沒有威脅。

她轉身離去,重重踩過瓦礫堆,跳蟲堅定地跟在她身後行進。

#

他現在舉步維艱。他試圖在房間裡踱步,但房間卻向他身側翻轉過去,當他抬起一隻腳時,他的爪子又陷進另一條腿的肉裡,弄得他直趔趄。他無法分辨方向:他是正在向這裡來;還是正在朝那裡去?

這些生物帶走刀鋒女王時,就好像奪走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而現在他已失去了平衡。

失衡。

儘管房間旋轉得令人眩暈,但他還是強迫著自己行走。他痛恨自己頭腦中可怕的空虛感,也知道唯一能找回女王重獲安慰的方法就是離開這個地方,去找她。

他拖著腳在光滑的地板上走著,這時光線又來了,一種尖銳的疼痛徑直刺穿了他。他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地上,幾乎連用尖叫來渲洩心中怒火都做不到,漸漸地喉嚨像被扼住一樣,最後他只能發出垂死一樣的嗚咽和啜泣。

和之前一樣,當光線變暗時,那些不堪一擊的生物就會來帶走他。他們把他推進了之前那間明亮的房間,房間裡沒有氣味,他被困在他們的臺子上,身不由己。

這次他們的數量減少了,不過裝扮和之前一樣,依然裹在閃閃發光的翅膀裡。他們也沒有發出像上次那麼多的聲響,但是他們的移動節奏會讓他的胸口產生奇怪的不適感:他曾經像這樣移動過,和他的異蟲同伴一起。他了解蟲群的舞蹈。

他看著他們來回滑行。他的頭無法移動,所以只有當他們經過自己視線前方時時他才能看到他們。當他們在視野之外時,他可以看到遠處的牆壁,一片空曠的白色被一個銀色盒子突兀地破壞了,盒子上有一個持續亮著的紅色光點。

他身後傳來嗡嗡的聲音。金屬的鳴響。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氣味,陌生而令人不快,就像他們的金屬利維坦的氣味。獵物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他凝視著那光點,它變得越來越大,直到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

然後,它突然變成了明亮而痛苦的綠色。有東西發出嘶嘶聲,接著叮噹作響,然後房間裡一片寂靜,只留下一陣吵鬧聲。

光點又變成了紅色。

一隻生物走進了他的視野。

它穿得和它的同類一樣,但動作不同:肩膀向後仰,頭向上抬起。

它點點頭,蟲群舞蹈又開始了,他的周圍擁擠了起來。

那嗡嗡聲又回來了。

隨之而來的還有——疼痛。一種強烈的、異乎尋常的疼痛,一種吞噬他整個身體的疼痛。他試圖吼叫,但卻做不到。

獵物發出聲音,但那聲音似乎很遙遠,被撕裂他身體的痛苦所掩蓋。

紫色的液體濺到牆上。

一隻生物走進了他的視野。起初,他看到的只是它的軀幹,那副它們都穿著的奇特的軟體外骨骼。但後來它蹲下了。

那雙銳利的眼睛使“斷角”認出了它。這是指揮蟲群的首領。正是這個聲音讓他想起了刀鋒女王。

他們離得很近;他可以輕易地向前猛衝,用嘴咬碎它的頭。但是他動彈不得。他甚至連露出牙齒都做不到。首領扯開了面具,露出了她的臉。她像刀鋒女王偶爾做的那樣,用古怪而又疏遠的方式彎著嘴打量他,眼睛來回掃視著。

她說了些什麼,把手放在他的身邊,這一觸碰引發了新一輪的疼痛。他從喉嚨深處發出微弱而徒勞的聲音,厚厚的舌頭是他全身唯一能動彈的部分。

她抬起目光,喋喋不休地發出更多的聲音。緊接著,疼痛再次湧上來,嗡嗡聲越來越響。她蹲著身子,歪著頭看著他,疼痛在他的體內像浪潮一樣來回湧動。他看著他們所有人:包括她的那些同類。一隻假女王。

殺了她,他心想。他的聲音像刀鋒女王一樣發號施令,但他並不是刀鋒女王。殺了她,殺了他們剩下所有人。

這時疼痛突然發作,強烈得讓他看不清東西,無法忍受。

#

凱瑞甘走進進化腔潮溼繚繞的蒸汽中。臉上的面板凝聚著點點水珠,她可以嗅到變形過程那香甜的腐爛氣息。

阿巴瑟抬起他那球狀的腦袋對著她。他站在幾米開外的一個進化坑旁,裡頭孕育著新的生命,陣陣脈動泛起漣漪。

“準備妥當。”他用一隻爪子指著坑。“一項測試。可據此得知扎加拉專案效果。”

凱瑞甘點點頭。像凱瑞甘那樣瞭解策略的本質對蟲母來說會大有用處。她對阿巴瑟提出的要求是一項艱鉅的任務,令她高興的是,他已經如約迅速地取得了進展。先拿低等生物做測試,比如一隻跳蟲,來確保這些方法正常發揮功效。

坑的表面變得更加洶湧,液體從邊緣溢位。

“即將。”阿巴瑟說道,“看。等。” 阿巴瑟把手伸向坑。一個影子在坑面下移動,一隻利爪幾乎要從粘液中爬出來。

“你應該在它出現後就聯絡我。”凱瑞甘這樣說著,但是也沒有離開坑邊。它向上攀登的艱難過程中蘊含著迷人的魔力,這是對更偉大事業召喚的迴應,並非是普通跳蟲所能理解的。

由阿巴瑟負責進行的變形已接近完成。

凱瑞甘雙臂交叉在胸前。坑面幾乎破碎了——

當阿巴瑟把他的抓手放進坑裡時,突然發出一聲咕噥。就在他把跳蟲拖出來時,突然出現了激烈的掙扎,粘稠的變形液體濺了出來,落在離凱瑞甘腳邊只有幾指寬的地方。那髒亂的東西啪的一聲打在地板上,留下鮮明的綠痕。

混亂的中心躺著的是那一隻熟悉的生物。

它站起來,舒展開自己那一團利爪、牙齒和薄紗般的翅膀,嗅著空氣,珠子般的黃眼睛閃閃發光。即使在進化之後,它的一個角也還是斷的。

“你選了那一隻。”她皺起了眉頭。

“很好。明智的選擇。很好辨認。”

跳蟲抖動著身體,甩出的變形液體好像織成一張網。它緩緩前行,黑暗的鱗片偶爾閃爍著磷光。

“我們怎麼知道它奏效了沒有?”凱瑞甘問道。

跳蟲抬頭看著她。它的眼睛比以前更明亮了。那雙眼睛裡閃著的可不一定是光。可能是別的東西。

“必須觀察。監視。”阿巴瑟凝視著跳蟲,長長的手指互相輕點著。“若變化可接受,就對扎加拉使用。” 跳蟲慢吞吞地繞著圈爬行,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當它看到凱瑞甘時,它停了下來,抬頭盯著她。

“讓我們看看你現在有什麼本事。”她低聲說。

#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099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傳送至[密文]的安全錄音傳輸

我是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博士,正在我的辦公室裡根據行動協議錄製[密文]相關內容。

我很高興地報告,“盲魔行動”的第一階段已經成功完成。我和我的團隊可以毫不費力地直接照搬我們在[密文]方面取得的成果,事實上,與我們以前的經驗相比,此次過程感覺相當順利。

利用亞瑟 · 巴克利博士首創的燒傷手術技術,我們將該受試者從整個蟲群中分離了出來。受試者表現出定向障礙和運動功能喪失的跡象,但在其他方面仍然適合繼續執行任務。

但是當然,“大自然厭惡真空”——具體到我們的案例中來說,是實驗室厭惡真空。

(一陣笑聲。)原諒我的玩笑,[密文],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

當受試者完全脫離蟲群后,我們進行了下一步研究,移除受試者的中樞神經系統,裝入脊柱控制裝置原型機來代替它。事實表明植入是成功的,不過當然還需要對受試者進行進一步的觀察。一旦我們確信受試者的身體未出現脊柱控制裝置排斥反應,我們將進入第二階段:脊柱程式設計。我期待著能為各位就第二階段的研究結果帶來另一份喜報。

這就是我為[密文]提供的簡要實驗室報告,全程以安全方法錄製,並透過安全頻道0982D、20983E 或 39082N 即刻傳送。

布羅赫斯特通話結束。

#

向蟲母發完命令後,凱瑞甘正準備離開她的利維坦神經中樞,這時跳蟲從走廊的一個小腔室裡爬出來,停在了她面前。

“你。”跳蟲的出現令她不安。早些時候,她命令它回到利維坦另一邊的跳蟲腔,就像她在這個地方經常做的那樣。微型腔和狹窄走廊組成的扭曲網路對一隻跳蟲來說不會形成什麼阻礙。

“我給你下了命令。”她跪了下來,意識到血液在她的身體裡流動。“你是不是——?”

跳蟲嘟噥著,拍打著翅膀。

意外事故。肯定是失誤了。“去和他們會合吧。”她又說了一遍,朝自己的腔室走去。

它跟著她。

凱瑞甘停下來,跳蟲也停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一瞬間憤怒湧上心頭。阿巴瑟的任務是創造一隻能理解所見事物的跳蟲,而不是一隻膽敢違抗她的跳蟲。

“去和他們會合吧。”她最後一次說道,用上更多力量將自己的意志施加到它身上,如此巨大的力量對於任何跳蟲來說都是絕對壓制。哪怕是這一隻也不例外。

最後,它大步地走開了。凱瑞甘看著它離去,然後轉向進化腔。

她在蒸汽和潮氣之中找到了阿巴瑟。“你做了什麼好事?”她發出嘶嘶聲,“它違抗了我。”

他轉向她。“更多心智。讓它思考。更強命令。”

她不喜歡這樣,一隻需要更強命令的跳蟲。而且,儘管他是個可用之才,她仍然不能完全信任阿巴瑟。凱瑞甘的眼睛閃閃發光,她在給這位進化大師施加痛苦。

“測試。結果產生。”他笨拙地說,“扎加拉專案可推進。”

凱瑞甘鬆開了對他的控制,轉身離去。不管他引起了什麼麻煩,她都不能否認他的成果。扎加拉的心智正在成長,就像那隻跳蟲一樣。

於是當跳蟲在進化腔外找到她時,她讓它留了下來。

一隻跳蟲,她心想,也好過一隻蟲母。

跳蟲如影隨形。和以前一樣,它到處跟著她:從她的腔室到神經中樞,當她制定策略和計劃時,它靜靜地蹲在角落裡。當她穿過走廊,前往各個腔室視察她的蟲群時,它尾隨在她身後。

但同以前相比,也有不同之處。

當她來到跳蟲腔室時,它會發出一種以前沒有過的奇怪叫聲,也不願靠近腔室的入口。它坐在一旁,看著她注視著跳蟲們,它們纏在一起蠕動,形成一團閃閃發光的龐然大物。

有一次她試探它,想看看它是否還會服從命令,看看阿巴瑟是否做了不該做的事。

“加入它們。”她命令它,厭倦了它的如影隨形,“過去。”

它盯著她看。那雙眼睛裡的某些東西總會觸動她的內心。那雙眼睛太過於明亮。太過於——

聰明?

“去啊。”她說道,更加用力地驅使。但跳蟲反而走近她,眼睛盯著她的臉。

阿巴瑟,她冷冷地想。

但是到底為什麼這隻生物會拒絕她的命令呢?她又不是命令它去死。

然後她突然頓悟,一個想法像火花一樣在她心裡尖銳地閃過。

“你想要和我待在一起。”她說道。

跳蟲發出輕微的咯咯聲,然後立刻小跑過來,把頭撞在她的腿上。

凱瑞甘感到一股寒意在她體內蔓延。這是感情嗎?以前她總是強迫它和她待在一起,始終保留她的小部分蟲群在身邊。那時它的存在是平靜無奇的。但現在,是它自己選擇留下來。

一個微小的差異。這些猜測使她頭暈目眩。

阿巴瑟做了些什麼?她大步走到跳蟲身邊,任由其他蟲群在腔室裡堆積在一起。她像往常一樣,把手伸向跳蟲的頭,穿過她那在原地蠕動爬行的蟲群,去單獨觸碰這一隻生物。

它用一雙明亮的眼睛向上凝視著她。

凱瑞甘在蟲群的節奏中感到一種奇怪的脈動。一股異常的顫動。這時——跳蟲抬起頭,帶著一種它不應該有的柔情,用頭頂她的手。

她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跳蟲站起來,似乎想要觸碰她。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撫摸它的額頭,用手指摩擦它的左下顎。它發出輕柔而短促的叫聲,這是她從未聽過的。

她停下手,把手壓在它的頭上,不確定她是否聽對了。但是跳蟲又叫了一聲。這下她沒法否認了,雖然難以置信,但那聲音宛如滿足的樂音。她心裡充滿了不確定。她知道自己需要讓這隻跳蟲待在身邊。她必須搞清楚阿巴瑟把它變成了什麼。

“過來。”她低聲說。

從那一天起,她再也沒讓跳蟲離開過她的視線。在走廊裡,她沒有讓它跟在自己身後跑動,而是讓它在她身邊同行。有時,她發覺自己會把手放在它的頭頂上,以示某種——是什麼呢,她不確定。所有權?保護欲?

但這其中其實也有一絲寬慰。只要不經意地一瞥,就總能看到跳蟲明亮的眼睛正凝視著她。不管她在做什麼,是計劃著她的下一次進攻,還是監督著新異蟲品種的發育狀況,跳蟲都會蹲在她身邊,默默領會著一切。如果她全神貫注,與它觸碰,她就能感到那種奇怪的、無節律的干擾,這意味著它正在學習。

一天晚上,當她獨自和她的跳蟲在一起時,阿巴瑟來找她。“有效嗎?”他一邊說一邊向她爬去,一隻爪子指著蜷縮在她腳邊的跳蟲。

“某些方面有效。”凱瑞甘端詳著阿巴瑟,“但是它會違抗我。我必須用更大的意志才能讓它服從我的命令。”

阿巴瑟發出嘰喳的聲響,揮舞著爪子。“這就是我們要的,不是嗎?”他的眼睛閃爍著微光,“獨立思考的異蟲。”

凱瑞甘感到火氣竄上來了。在她的腳下,跳蟲輕輕動了下,把目光轉向阿巴瑟。

“扎加拉必須保持服從。”她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惱怒,“否則我就必須摧毀她。她比跳蟲更強大,對蟲群更有價值。”

阿巴瑟沒有迴應,凱瑞甘的怒火爆發了。

跳蟲發起了進攻。她沒有命令它這樣做;比起一隻跳蟲,她自己才是對付阿巴瑟的好手。但它咆哮著向

他撲來,翅膀撲閃成了虛影。阿巴瑟吼叫著用他的爪子猛擊——

凱瑞甘在他傷害跳蟲之前攔下了他,不過倒是默許跳蟲在他身上劃了一道口子後才將它喚回自己身邊。讓她吃驚的是,要把跳蟲從阿巴瑟身邊拖開,甚至要比讓阿巴瑟停在原地更費勁,他的眼裡充滿了憤怒。

“離開我們。”她命令他道,他猛地跑開了,一條血跡一路延伸到走廊。

有那麼一會兒,凱瑞甘一動不動地站著,注視著阿巴瑟剛才所站的地方。這時跳蟲撞了撞她的腿。

“你沒有得到我的命令就這麼做了。”她直截了當地說,仍然不知該對此作何感受。她應該對一隻跳蟲——這一蟲群中最低等的生物——會獨自行動的想法感到害怕嗎?她應該為跳蟲甘願為她以命相搏而感到高興嗎?

她跪下來,把手放在這隻異蟲的頭上並集中精力,專注於在蟲群中探查它的存在。不難發現:這隻跳蟲總是很顯眼,像白噪音中的一道紅光。

她透過它的眼睛看著自己,看到它是多麼地渴望接近她。她覺得這種感覺就是——被選中,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詞,它是被選中有資格和她一起坐在這間腔室的那隻跳蟲。

凱瑞甘抽回她的手。跳蟲抬頭凝視著她,好奇之情溢於言表。如果它能說話,她覺得它會問她怎麼了。

她意識到,幸好阿巴瑟選擇了這隻跳蟲進行測試。這隻跳蟲被迫在她身邊待了很長時間,以至於它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對她展現出關心和在意。

她發現自己不想把它當成“跳蟲”了。

“給你取個名字怎麼樣?”她慢慢地說。它似乎不明白。她把手放在它的頭上。“一個名字。”她又說了一遍,“斷角。就是你。”她指了指,

“斷角。”

跳蟲發出兩聲輕快的嗥叫,像是在模仿自己新名字的發音節律。

“很好。”凱瑞甘說道,“斷角。” 跳蟲重複著這兩聲嗥叫,發出那種奇怪而恐怖的滿足尖聲。

凱瑞甘笑了,然而她心中的某處卻變得更加冷酷清醒。

#

“斷角”在他冰冷的小房間裡沿著牆壁爬行。他身上每一個部位都很痛,不過他發現,如果能專心地邁著緩慢又穩定的步伐,疼痛就可以被意志克服。

突然,光線照進房間,他嚇得哆嗦起來。不過,這次不是那種寒光,它更柔和、更微弱。

牆上的開口又出現了。

“斷角”停了下來,用他那僵硬的四肢儘可能地伏低身體。一個身影走進了開口。是他們中的一員。

那生物走進房間。開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亮的牆壁。

“斷角”嗅到一股恐懼的氣息,麝香般香甜。他咆哮著衝出去,張開利爪,準備刺入獵物柔軟的胸膛。

但這時疼痛在全身爆炸開來。

“斷角”對著地板尖叫和猛擊;他們又把他凍住了嗎?不,他還能動;他還可以爬起來。但當他試圖向獵物撲去時,疼痛又一次刺穿了他,灼熱而難以忍受。這一次,他仰面著地,折斷了鐮狀肢。他聽到一聲巨響,感到一陣眩暈。然後他聽到了刀鋒女王的聲音,不過那不是他腦子裡傳來的。不知怎地,她在他體外發出了聲響。

“斷角”翻過身來,鮮血在地板上留下血痕,鐮狀肢歪斜地耷拉著。但是刀鋒女王不在這兒。

那是假女王,她發出的聲音也不像異蟲的利齒髮出的撕裂聲那樣悅耳。

她大叫了一聲,開口又出現了,她離開了房間,留下“斷角”獨自一人,鮮血順著他的後背滴到了地板上。他蹲在原地,伺機而動,然而再沒有什麼別的情況發生。寒光不再閃爍;開口也沒有再出現。

最後,他悄悄走回牆邊,重重地撞在牆上,直到他那斷了的鐮狀肢咔嗒一聲掉在地板上。一陣痙攣在他的體內湧動:新疼加舊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牆上的開口又重新出現了。他謹慎地抬起頭來,但沒有任何生物出現。牆裂開了。

他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這個開口沒有通向切割之地,而是通向一條狹窄的走廊。

逃跑?他回頭看了一眼他那鐮狀的斷肢,依然躺在凝結的血泊中。

他確信這些人會再次加害於他。

他仰臥著,凝視著開口。想要穿過它的慾望增強了,一股強大猛烈的拉力驅使著他奔跑。在某個地方,蟲群正在奔跑。蟲群正在逃跑。他也應該這麼做——

但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他站起來,感覺自己彷彿是在蟲群中移動。他不只是在為自己而動;他是在為其他蟲子移動——

但是這裡沒有其他蟲子!

“斷角”咆哮著向後發力,爪子抓撓著地板。疼痛順著他的背部蔓延到他的四肢。他的頭在抽痛。

牆上的開口發出柔和的光,平靜而誘人。

自由。

不!這是不對的!

“斷角”咆哮尖叫著蹣跚前行,翅膀在瘋狂地拍打,阻止他繼續向前。光點在他面前閃爍,然後被黑點所吞噬。他冥冥之中隱約地明白過來,如果他屈服了,如果他往前衝,痛苦就會結束;他就自由了——

這就是假女王想要的。

他又吼了起來,憤怒在房間的牆壁上來回碰撞。他的身體在不斷地自我拉扯,就像被撕裂開一樣——

接著,房間裡充滿了寒光。

“斷角”重重地摔倒在地。疼痛漸漸消失了。被凍住了,他明白。

另一個開口出現在門口,一個身影走了進來,她那柔軟無用的爪子緊縮成了一團。當她蹲在他身邊時,他看清楚了,這是假女王。她的眼睛炯炯有神,臉上半掩。接著他感受到了自己面對刀鋒女王時的感覺,只不過這感覺尖銳而灼熱。

假女王發出一連串的聲音,她的蟲群湧進房間,它們的手臂充滿了閃爍的銀光。假女王從別人手中搶過一個銀色盒子,在“斷角”上方揮舞著,藍色的光芒照進了他的眼睛。然後她把它扔到一邊,抓起一隻明亮的銀爪,狠狠地砸在他的頭側。 “斷角”痛苦的哀號聲哽塞而微弱。當假女王用爪子刺穿“斷角”的甲殼時,黑色的血液

濺到了她的身體外甲上,她堅定地皺著眉頭。其中一隻生物對她吠叫,似乎很害怕;而她生氣地迴應著。

“斷角”只能看到她的軀幹被他的血染成紫色。當她發聲時,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但事實上她仍緊靠在他身畔,還戳進了他的腦袋。

最後,她拿起銀色盒子,再次發出藍光。她發出一聲沮喪的聲音,衝出了房間。

其他的生物都收拾好東西跟著她,然後牆又變成了牆,沒有任何開口可以讓“斷角”逃脫。他還沒有解凍,而且即便他能動,在如此強烈的周身疼痛之下,他也不想動。

於是他側身躺著。他看著牆上的自己,看著地板上滲出的血。

他怒不可遏,內心的想法又暴躁又兇殘,像酸一樣灼燒著。他確信刀鋒女王此前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怒氣像一顆燃燒的繭,緊緊地包裹著他。他們曾被這些生物的同類襲擊過,這些生物小心翼翼地潛入利維坦,屠殺異蟲。當刀鋒女王發現他們時,她把他們的四肢從軀幹上扯下來,“斷角”目睹了這一切,也理解了她的仇恨和決心。直到它們變成了散落一地的肉塊,她才停下收手。

他想起了切割之地,想起了假女王和她的蟲群。

他必須樹立起那樣的決心。他必須把她撕碎。

#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290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密文]傳送至菲莉帕 · 布羅

赫斯特的安全傳輸

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狀態報告是什麼鬼?你知道倫斯基是我的中間人,你也非常清楚我不應該和你聯絡,不管線路是否安全。你正在把整個行動置於危險之中,菲莉帕。我發誓,如果我們手上還有另一個[密文],我一定把你扔給異蟲當飼料。

[密文]通話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293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傳送至

[密文]的安全傳輸

我從沒有要求倫斯基先生讓您直接和我聯絡。我很清楚現有的安全協議,與帝國國家安全中心的每一次通訊中我都有嚴格遵守這些協議,這足以證明我對協議的瞭解程度。內森試圖破壞我的工作。儘管有一點小干擾,我們依然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任務。

布羅赫斯特通話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301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內森 · 倫斯基傳送至菲莉帕 · 布羅

赫斯特的安全傳輸

菲莉帕,你還沒有提交狀態報告。三天前我就要求通訊了,而且我需要知道你所說的“小干擾”是什麼。把你的失誤歸咎於我也不能讓你逃脫罪責。

倫斯基通話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310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傳送至內

森 · 倫斯基的安全傳輸

最近的報告延遲是由於我們需要額外進行計劃之外的測試。在完成這些測試後,我已經證實了我最初的猜想:你們提供給我的是一個帶有缺陷的受試者。

我在“盲魔行動”和[密文]中的工作都是基於帝國以前進行過的研究。我把那項研究作為理解跳蟲大腦結構的基礎。我的脊柱控制裝置完全是圍繞那些研究結果設計的。

但是“盲魔行動”中受試者的情況與以往任何的異蟲研究都不相符。它的結構和思維過程明顯不同於以往所有的跳蟲受試者。這絕不是誤算;我已經親自手動掃描了受試者的腦組織。

我給你發了一張同樣是我親自手動掃描的影像截圖。你看到它內部的活動了嗎?看到那些藍色的條紋了嗎?現在,看看這張典型的跳蟲大腦結構掃描圖——你看到那裡有多麼不活躍了嗎?

想要確保我的任務成功完成,要麼給我提供另一個受試者,要麼給我更多的時間。你來決定。

布羅赫斯特通話結束。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311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內森 · 倫斯基傳送至菲莉帕 · 布羅

赫斯特的安全傳輸

你知道活捉一個完好無損的受試者有多難嗎?

我們可以再給你兩週時間。找出你面臨的到底是什麼問題,然後去適應情況。我們的最終目標是控制整個蟲群,而不僅僅是跳蟲,所以適應性這個問題早晚也是要解決的。

倫斯基通話結束。

#

“斷角”從黑暗中頭暈目眩地被一個光點召回意識。它變得越來越大,有那麼一會兒,他看到刀鋒女王用溫柔的眼神凝視著他。

然後她消失了。黑暗也消失了。“斷角”發現自己正身處切割之地。

他在厚板上被凍住了。不過沒有疼痛感,這讓他警覺起來。

突然,厚板搖晃起來,垂直滑動著。他沒有滑下去,於是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固定在厚板上面了。天花板緩緩下降,他發現自己正看著假女王,她的臉露了出來。她頭上戴著一個扁平的白色物體,側面有一盞燈在閃爍。

“受試者醒了。”她說道。

“斷角”感到一陣混亂。她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刀鋒女王……他和她有著某種聯絡;他能感覺到她的想法。但是刀鋒女王的思想拴束著他,給了他目標。而假女王的思想是狂亂的,帶有一種不均勻的能量,讓他毛骨悚然。

“啊哈。”她輕嘆,然後放大聲音說:“觀測到受試者在聽到我的聲音時,大腦活動出現激增。”

“斷角”盡他所能怒吼著。假女王瞥了他一眼,皺著眉頭。“沒有必要那樣。”她看著放在腿上的銀色盒子。“大腦活動又一次激增。有意思。”

她凝視著“斷角”,而他的內心已經怒火萬丈。她怎麼敢站在刀鋒女王的位置上?她怎麼敢把她的聲音、她的要求放進他的腦海裡?

“我們聊聊吧。”她說道。

他怒吼著。

“你說不出話來,也聽不懂我說的話。”她把頭歪向一邊,目光似乎要穿透他,“但是你能理解發生了什麼,不是嗎?雖然你無法用語言進行表述,但你知道我已經牢牢地控制了你的神經系統。”她的手指碰了碰白色的帽子,“這證明問題不在於我的技術。我希望你能把這點記下來,內森。”

“斷角”繃緊了他那無法動彈的身體,但這毫無意義。他不得不聽著這些奇怪的嘰喳聲,因為這在他的腦海裡轉變成了指令。

假女王站起來走向他,銀色盒子緊貼著她的臀部。她靠得很近,但在一種古怪又乏味的氣味下,他幾乎聞不到她血液中的鹹味。

“這裡面發生了些情況。”她用手指輕敲他頭側,“你讀懂了我的意願”——她低頭看著銀色盒子——“但你抵抗了。”她的眼睛眯著;嘴角翹起,露出了一絲微笑,“我想知道,你有沒有違抗過她?有沒有違抗過凱瑞甘?”

她的嘴使他感到一陣恐懼的戰慄。每次它像那樣向上彎曲,他就會被丟進痛苦的深井中。

“這個過程的下一步。”假女王一邊說,一邊從他身邊走開,“就是要確定導致這些結構性差異出現的原因。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找到解決辦法。”她看著“斷角”,“不過我們會做到的,看看你的大腦裡藏著些什麼。”

“斷角”那抗議的怒吼哽在喉嚨裡。

#

利維坦正在接近安德拉,這顆遍佈著人類定居點的星球。透過神經中樞,凱瑞甘在銀河系的黑色幕布下觀察著這顆愈變愈大的行星。“斷角”在她身邊注視著星球的迫近。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蟲群浮現在她腦海裡,一齊翻騰旋轉著。跳蟲們將會是她的第一波攻勢,將這顆星球變成一片廢墟,併為她掃清道路,讓她順利降落到帝國政府在城市邊緣的一座小型建築上。那裡有一臺計算機,裡面裝滿了她完成任務所需的資訊。

“斷角”在地上慌亂地爬著,撞在她的腿上。利維坦搖晃著發出吼叫;它們正在進入安德拉的大氣層,穿過雲層和火焰之後,它們最終降落在堅實的地面上。

凱瑞甘的眼睛猛地睜開。

蟲群被放了出來,以螺旋絲帶狀的隊形從利維坦中湧出。凱瑞甘微笑著引導蟲群兵分三線,每條戰線上的蟲群都將在覺醒後吞噬這座城市。

她朝著利維坦的出口走去,“斷角”跟在身後。“你應該在下面。”凱瑞甘邊走邊對他說,寒冷的空氣迎面撲來,遠處傳來破壞的聲音。“也許我不該讓你留下來,這樣會寵壞你。”

“斷角”輕聲地吼叫著,不過她也說不清那是不滿還是期待。

政府大樓就在前面,低矮而無趣。這是一棟看似被廢棄的建築,沒有人類在巡邏防衛;她向相反方向派出她的蟲群,將人類從她在這裡的目標處引開。

但要是那裡還有人類士兵呢?如果這是一個陷阱,他們以某種方式破壞了她的聯絡,讓她的蟲群四散開去而變得毫無用處,會發生些什麼? “斷角。”她說,“我有事情交給你做。”

她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就在那麼一瞬間,她分裂出自己的意志,把她的指示直接送到他的腦海裡。她能感覺到他毫無抵抗地全盤接收了。

她低頭看著他,暫時得以從蟲群中抽離出來。這就是區別所在。他可以按她的意願行事,不用非要她用命令強逼。這隻跳蟲的所作所為是出於他想要取悅她的願望。

凱瑞甘皺起了眉頭。她迅速回到她的蟲群中,並把“斷角”派入了大樓。然後她觀察著他的行動,那些行為可不是她讓他做的,也不是她要求他做的:他打碎窗戶進入了大樓,在明亮的廢棄辦公室裡嗅來嗅去。計算機裡仍然閃爍著可信的資訊,辦公人員過於驚慌失措,沒能妥善地進行加密處理。

她笑了。正如她所願。

只消一個念頭,她指揮著她的蟲群跳起了毀滅之舞。心念一轉,她又看見了“斷角”在螢幕間穿行時所看到的東西,光在她的腦海深處閃爍著。“斷角”不知疲倦地撕碎了牆壁和緊閉的門。

然後他找到了:一個名字。一張地圖。

凱瑞甘聽到一聲喊叫。人類士兵集結成一支軍事車隊,在空蕩的道路上疾馳而來。隨著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車隊在大樓前停下。

“斷角”還在樓裡面,眼睛盯著螢幕。

快走!她一邊返回利維坦一邊向他大聲喊道。

她可以看到他的動作,既緊張又困惑。他開始沿著來時的路大步返回,她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但接著他又轉身,朝計算機跑去。

不!她以更強的力量發號施令。撤回。

他轉過身來,但這座建築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奇怪迷宮。透過他的視線,她看到了人類士兵。然後她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她知道他回不來了。

# 機密資訊

通訊 ID 312310

帝國國家安全中心來自菲莉帕 · 布羅赫斯特傳送至內

森 · 倫斯基的安全傳輸

過去兩天我一直在研究跳蟲的大腦系統。所有的手術過程和直接觀察都由我親自上陣,受試者沒有死亡。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受試者擁有情緒能力。

跳蟲擁有的是主巢心智。它們無法作為單一的個體運作。我們的技術就是基於這個原則。由於異蟲受試者可以獨立運作,而且據我所知,它還可以自主選擇在更大蟲群中的獨立運作程度,那麼當我們將裝置放置在它的神經系統中時,自然就完全無法按程式運行了。

我建議挑選另一名受試者繼續進行“盲魔行動”,而受試者 20983 則交由我做進一步研究。

布羅赫斯特通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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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 ID 31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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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特的安全傳輸

菲利帕,我們砸下血本不是為了讓你沉溺於你那“科學怪人”的幻想中的。受試者20983 是泰倫帝國的財產。你在[密文]上的工作也是泰倫帝國的財產。你得按要求完成“盲魔行動”,並且繼續使用該受試者。

倫斯基通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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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 ID 31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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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文]的安全傳輸

內森,你簡直愚蠢至極。你不明白我現在手中擁有的是什麼嗎?你知道對它的研究能給帝國帶來什麼嗎?

布羅赫斯特通話結束。

通訊 ID 31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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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特的安全傳輸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菲利帕。命令由[密文]直接下達。

請按照指示繼續完成“盲魔行動”。

倫斯基通話結束。

#

“斷角”蜷縮在光亮的房間裡,對他殘破身體上的疼痛感到麻木。然後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刀鋒女王的利維坦神經中樞裡那柔軟的彎曲空間,那裡曾經是她與她的顧問們進行交流的地方。他聽著她那嗡嗡的聲音,專注於他們之間的聯絡發出的輕敲響動。然後他就明白了。

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明白了對付這類獵物以量取勝很重要。那就是蟲群的優勢所在。他明白了可以透過分散注意力來欺騙他們,然後伺機出其不意地發動攻擊。

他也明白,在這個可怕的地方,這些生物是蟲群,而他才是獵物。他明白情況對他不利。

他看到了牆上的那隻“斷角”,臉上和身體上佈滿了發炎的暗色傷疤,他的左側鐮狀肢成了結痂的殘肢。比這些更糟的是那些看不見的傷,那些當假女王剜出他的思想碎片、割裂他與刀鋒女王的聯絡時所留下的疤痕。

他已經支離破碎。但他會證明自己的。他會證明自己仍然配得上刀鋒女王。

他已經不再抵抗來自假女王的詭異命令,儘管這讓他胃裡一陣噁心地翻騰。但如果他反抗,這些生物就會用寒光照射他。一旦被凍住了,他就無法進攻。

於是他乖順地走到這些生物想讓他去的地方,滑進他們向他射出灼熱火花和疼痛光芒的陷阱裡。他沒有攻擊他們。他由著自己的身體做出違逆本心的行動。

他們不再使用寒光了。

最終,他的耐心得到了回報。他房間裡的牆滑開了,通向切割之地。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強迫自己走進去,爬到切割板上。

他緩步前進。人類緊盯著他,半掩著臉。假女王站在厚板旁邊等著他,臺子上擺著長長的銀爪。

“斷角”停在厚板旁,抬頭看著她。她歪著頭,說了些什麼。他再也無法理解她說的話了;那頂能使她模仿刀鋒女王說話方式的白帽子已經被棄置不用了。

但是他依然能從她那裡接收到指令,一股想要跳上厚板的衝動油然而起。他順從了這衝動,跳到厚板上,金屬凹痕就在他腳下。一些人類猛地往後撤,但假女王平視著他,一動不動。

他的眼睛掃視著房間。這群人站位分散而且手無寸鐵。沒有爪子。他只期盼寒光無法在切割之地起效。

一種想躺下的衝動在他的全身湧動。這一次,他無視了。

假女王說了些什麼,她的聲音很尖銳。他甩了甩腦袋,看著她。

她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跳下了厚板,強忍著拒絕她命令的痛苦。他猛撲向最近的獵物,利爪輕易地就穿透了閃閃發光的織物。鮮血噴湧而出。

這些生物突然尖叫起來。

他向前衝著,依靠本能在前進,瘋狂而不受控制。隨著滾燙的鮮血四濺開來,他咆哮尖叫著,對任何移動的物體發動猛擊。這和與蟲群並肩作戰不同,他孤立無援,狀態也不穩定。

他踩在濺出的血上滑了一下,在地板上側翻過去,撞上一個巨大的金屬物體,然後他將它撕裂開來,拉出它那閃閃發光的內臟。房間立刻變暗,隨後被一片紅色煙霧和尖嘯警報淹沒。剩下的人群用爪子拍打著牆

壁,“斷角”朝他們撲去,先把腳扯掉,然後撕了又撕,最後屋裡只剩下遍地斷肢和牆上的血跡。

一個微弱而扭曲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

“讓我們看看這樣是否行得通。”假女王說道。

“斷角”在血泊中踉蹌前行。他轉過來。行不通的。他孑然一身地想。

“掃描器壞了——不,不,不。該死!”

“斷角”怒吼著,砰地一聲撞在牆上,整個房間都在顫抖。

然後牆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正方形。假女王凝視著他,臉上帶有血痕,白色的帽子歪戴在頭上。

“你騙了我們。”她說,“你裝作植入物起效的樣子!”她搖了搖頭,眼中閃著驚恐的光芒,“那怎麼可——”

“斷角”狂怒地衝向她。但在攻擊時,他猛地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被擊倒在地。

“這說明你很聰明。”她說,“聰明過頭了。”她張開嘴,露出了牙齒,“我們可以溝通。我們可以達成——達成協議。”

他再次撲向她,用盡全力去推。這一次,他對那堵屏障有所準備,於是被彈回時平穩落地。他又跳了起來。再試一次。假女王在和他說話,但是她的嘰喳聲在他的怒火中變得模糊不清。

這時屏障破裂了。

“斷角”和假女王都盯著它,那條將她一分為二的細線。她目瞪口呆地看著它,然後看向他。

再然後她就消失了。

他怒吼著跳了起來,當他猛衝進另一間更小更陌生的房間時,屏障碎成了一千隻利爪,在他身體上抓撓著。空氣中瀰漫著恐懼的氣味。

出現了一個開口。他穿過它,進入了一個狹窄而幽暗的走廊。有動靜一閃而過,就在前方。

他跑了過去。

當他毫無目標地角落裡衝撞時,假女王的那股惡臭向他飄來,仇恨伴隨著一股熱浪從他身上升起。這時——

那位假女王。就在前面。她向後看了一眼,眼睛裡充滿了驚恐。

戰鬥的狂熱淹沒了他,他一股勁兒衝上前去。假女王猛敲著牆壁,把她的爪子按在金屬上。一個開口出現了。

他縱身一躍——

落地踩在了她的背上,將她按進柔軟的地面。他攻擊、撕咬、抓扯著,把她撕成閃閃發光的紅絲帶。他必須摧毀她的蟲群。還有其他人;他在切割之地裡殺的那些遠遠不夠。

如果他能殺死假女王,那麼他也能一勞永逸地毀滅這些生物。

但最終,沒剩下什麼東西可以被摧毀了。“斷角”踉蹌地離開了假女王的遺骸,興奮而滿足。他伸展開來,嘗試與刀鋒女王建立聯絡——

但是什麼也沒有觸碰到。只有一如既往的空虛。即使是勝利也不能使他回到蟲群中。

他坐下來,第一次打量著周遭的環境:他身處曠野,在一片廣袤的岩石平原上,泥土黝黑而稀疏。星星在頭頂旋轉,形成漩渦和條紋,這讓他想起了刀鋒女王,她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就在那裡,和她利維坦腹中的蟲群一起航行。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起初他很平靜,但隨後他的胸口生出一種擠壓感,喉嚨深處有一股奇怪的灼燒味。困惑在他內心湧起,但當他試圖移動、逃跑時,他的視線就被黑點所沾染了。擠壓感越來越重。他把爪子伸進岩石裡。

眼前的黑點越來越大,最後什麼都看不見了。

#

凱瑞甘站在神經中樞裡。安德拉在她腳下燃燒,綠色的地表點綴著黑煙和紅焰。

她拋棄了他。“斷角”。讓他代替她去死。

她認為自己應該感到內疚,但她卻沒有。她的胸口只有一種奇怪的麻木感。空虛。曾經存在於胸口的東西現在不復存在了。也許是某種特別的東西。也許不是。

在安德拉的地表,成千上萬的跳蟲協力前行,將人類文明撕得粉碎。成千上萬的跳蟲都會死去,但她還是會帶著她想要的資訊離開這個地方。因為它們是蟲群。它們自身並非完整的生物。

沒有理由為整體的某一塊碎片而哀悼。既然有數以千計的其它碎片可以前仆後繼地來填補空缺,又何必為它們耗心費神。

然而她一直凝視著安德拉上的火焰,還是想起了“斷角”這個名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