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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美食——當“楊毛”遇上“油糕”

2022-12-30由 新大同 發表于 林業

楊毛過敏用什麼藥

大同美食——當“楊毛”遇上“油糕”

屈原說:“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子飲露餐花,心瓣迤邐,廣袖之外菊香脈脈,唇齒之間菊魂惹惹。那一瓣一瓣的好顏色,你且問他滋味幾何。《山家清供》煮過一盞粥,甚是家常:“梅落英,淨洗,用雪水煮;候白粥熟,同煮。”粥是白粥,只是那些情景太難得:晴日落梅,西山落雪,安心守候在灶火邊。仍記得同窗蓮姐,在五月校園尋尋覓覓,捧得一囊玫瑰苞蕾,細細侍弄,釀製玫瑰蜜餞。

從古至今,食花,實在算不得一件稀奇事。而有些花,甚至都算不上朵,不過是適逢盛時,不肯辜負好春好夏。比如,楊花。

楊樹的花,你見過嗎?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很多時候,愈是平常,愈是所知甚少。楊樹,雌雄異株,作雪飛的,是雌楊的種子。我所說的楊樹花,老家叫做“楊毛”,來自雄株。熬過蕭索蒼茫,三月楊樹始芽。毛茸茸,一夜之間膨起,橢圓形,淺灰。楊樹花,花芽先於葉芽。細細穗紅棕色的蕊,肉嘟嘟的毛蟲,日日蠕長,只一兩天便落滿一地,我們就瘋狂撿拾歡樂,一條一條捉進官升,捧回家,等待一場絕味花宴。

“楊毛”的吃法,一是涼拌。揀淨淘洗,開水焯,過水涼。調食鹽、陳醋、野蒜苗、胡麻油涼拌,色澤亮麗,鮮苦酸香,就著素糕吃,利喉。其實,楊毛未落時摘取方為上品,味尤鮮美。否則,需要一遍遍泡水祛除苦澀。

苦澀,也是一種回味。吃楊毛,其實是源於饑荒年代的口腹探索。乾隆五十八年,大災荒,張問陶寫了一首《拾楊稊》:“拾楊稊,老姐苦,綠瞳閃爍如飢鼠。人攏柳葉我無梯,人斷柳皮我無斧。楊稊拾得連沙煮。”“楊稊”,便是楊樹花。在“綠瞳閃爍如飢鼠”的年代,楊樹花憐貧惜老,一心救濟無人哺乳的歲月,儘管,它連正經的食譜都入不得,在《饑荒食譜》。

楊毛,還有另一種令人期待的吃法,就是做素餡油糕,這已經是接近“富貴”的吃法。大同人吃油糕,是個講究。重大節日,重要事件,重要人物,方得享此殊榮。“糕”者,高也。自家孩子過生日,寓意“步步高”;起房梁喬遷,期望“日日高”;婚喪嫁娶,更是必不可少。四十年前,楊花素餡油炸糕,這金貴的的美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完美鋪墊。

大同美食——當“楊毛”遇上“油糕”

做“楊毛”素餡:焯熟的楊毛,用籠布兜了,攥幹水分,切細末。土豆燜熟,剝皮入瓷盆,木錘亂搗泥,倒入紅蠕蠕的楊毛末末,加小蔥末,撒野韭菜丁,淋一匙麻油,精鹽,花椒麵,拌炒均勻,紅紅綠綠白白,各各若即若離。細嗅,素餡噴香,如嶄新的秘密,亟待裝進包袱裡,包子餃子均可入,捏油糕上佳。

吃油糕,不必等搬上桌席,必得剛出鍋,燙手燙嘴吃。通常,我會假裝在鍋口幫忙,眊一眊灶火,加一塊炭,盯著油鍋,五成熱,七成熱,麻油香捂也捂不住。拾起黃燦燦捏好的素糕,順鍋邊出溜下去,滋啦一聲油鍋冒起碎泡泡,圓圓的糕慢慢漂起,島一樣露出脊背,滋出大泡泡小泡泡,間關鶯語花底滑;大泡泡撐破,小泡泡崛起,藍田日暖玉生煙;翻身,兩面煎炸,滿城盡帶黃金甲。炸好的油糕,如一匹誘人的獸,滿身金甲,滋滋叫著,伏在黑陶盆,香氣凜冽。

大同美食——當“楊毛”遇上“油糕”

當楊毛遇上油炸糕,就像劉姥姥遇見王熙鳳,是不可測的妙趣橫生。掐一隻剛出鍋的脆皮油炸糕,左手倒右手,咬一口,悉悉索索的酥香,牙舌黏連的軟筋,心中就狠狠發誓:金不換。再咬一口,顏色舒展,粒狀澀澀的楊毛,片狀嫩嫩的菜丁,其間沙綿細膩無處不在的,是土豆泥。蛋白質的甜,葉綠素的鮮,纖維素的纏綿,上窮碧落下黃泉,不似在人間。

楊花不是朵,誇張不是我的錯。其實,回望當年的貧瘠,確實並無食花之雅,連小雅都算不上。但一不小心,還是想念得一塌糊塗。不要以為只是有人眷念故土,當楊毛遇上油炸糕,就是劉姥姥遇見王熙鳳,彼此的人生交匯轉折,貧苦富貴,潦倒得意,都在時代命運的流轉裡。

魏文帝說,三世長者知衣服,五世長者知飲食。後來演變為“三世仕宦,方會穿衣吃飯”,這樣的俗諺背後,隱藏著微妙的奧義:美食之美,是時代的成全,文明的涵養。在太平繁榮裡陶冶幾十年,我們的琢磨,已經超出了飢寒溫飽,更多的是“美”與“味”,一份雪藏的期待,雪盡春來,自然而然。

當“楊毛”掛在枝頭,最初是想成全一粒種子的飛翔;當它委婉落地,慨然赴身慰藉飢腸轆轆的民間;今日楊花,荊釵布裙,款款端上新時代的餐桌,自是大平常大珍饈,亦是大俗大雅大滿足。

作者:宋曉芳

本文來源:大同文旅